83 ☆83.第八十三章襄城冷暖

第八十三章 襄城冷暖

入夜時分,我同玄冥入住到襄城北一別苑。

閑來無事間,我與整理廂房的老者攀談到:“原來霍将軍在北燕也購有私産。”

這別苑雖不大,但平日裏就一個六十開外的老頭和個十二、三的小丫頭住,對平民百姓而言,手筆俨然奢侈了些。

“姑娘這話,傳出去可有損霍将軍清譽,謹言。”

正在為我整理廂房的老者忽然停下手中忙活,挺嚴肅地回應到:“此乃我朱家祖宅。家門不幸,出有逆子嗜賭成性,敗光祖上基業不說,還賠上性命。我祖孫落魄撂倒流落街頭之際,幸得将軍和大小姐仗義援手,才能保一地安居。”

我面色微微一尬,定着心,繼續聽朱老頭的話。

他娓娓道:“朱老兒我不是無賴忘恩之人,這幾年靠着祖傳的冶金手藝不僅能自給自足,并将霍将軍當初墊贖的地契轉買回來;不過霍将軍酷愛鍛造兵器,時不時來襄城我這兒小住兩三日,向我讨教冶金打鐵的技巧,我們祖孫自然對他敬如上賓。”

我誠摯致歉:“是晚輩失言,請朱師傅見諒。”

“不知者無罪。本心講,我們祖孫倆就把霍将軍看做這苑子的主人,時時盼将軍來還不來及呢。”

“和朱師傅聊什麽呢,老遠就聽見些恩啊情啊的。”

爽朗的聲音傳了進來,我同嚴師傅一回頭,便見霍勝男端着熱騰騰的湯飯走了進來。

我釋然一笑,掩過了之前的話題:“你不是去送人了嚒?”

收歸的霍家軍之所以選襄城而非汾關駐紮,是因為解救的女子中大多是雷城、封昱郡等地的良家子民,故由襄城這個中轉站護送出去要省時省心的多。

勝男道:“送完了呗。我這邊就三五個,且家居襄城附近,不用奔波太多。回來時路過竈房,見小羽煮好了湯飯,就順便帶來跟你一同用。”

麻利地擺好桌,霍勝男如釋重負地抱怨到:“終于可以吃口熱飯,人都快餓扁了。過來啊淳元,空了一天肚子,估計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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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頭眉開眼笑在一旁:“那大小姐和李姑娘先用飯,我去宋公子處瞧瞧他有什麽需要。”

勝男關懷到:“你老慢些,剛過來時走道上積水都結冰了,路滑。”

“嗳,謝謝大小姐提醒,老兒我準備了燈籠呢。你們二位慢用。”

朱老頭倒是挺懂眼色的,找了個讓人挑不出刺兒的理由,快速退出了廂房。

廂房裏就剩我和霍勝男兩人,大概是心裏揣着事兒,這湯飯用起來自然沒她吃的香。

她問:“怎麽,飯菜不合胃口?”

我忙道:“不是,不是。”

撚了塊配飯的腌蘿蔔,可到了嘴邊,還是放下了。

猶豫再三,我開口到:“勝男,我有個事兒問問。”

“嗯?你問。”滋溜一聲下了大口湯,霍勝男一邊津津有味地吃着,一邊目光閃閃地瞧着我。

“怎麽說呢,那個,就是那個我的——”

她烏溜溜眼珠一轉,笑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是說你那五萬兩黃金吧。”

我這婉轉的我都聽不下去,所幸霍勝男倒是耿直,沒跟我打馬虎眼。

“這事我也想同你說說。那五萬兩黃金,恐怕一時間難足數還你。”

“啊?”

我心頓時一咯噔。

她忙打趣:“瞧你緊張的,我可沒說吞了。”

放下湯勺,霍勝男解釋到個中原委。

“是這樣的,這次剿匪雖大獲全勝,但還是有小部分漏網之魚,身上懷揣着你的一部分贖金逃逸在外。回來前,我還特意到城外駐紮營問過軍需司的參事清點情況,目前大概損失了将近一萬兩黃金樣子。最遲明天一早,清點賬目就會送到,讓你過目;追回的部分交接倒是容易,至于你虧損的那部分,我準備讓家弟上湊朝廷,從流寇手中那筆搜繳來的髒銀中抽出一部分來填補你的虧空。只是上書奏報環節繁瑣些,還需要些時日。”

我忙推脫到:“不用了,不用了!此時能拿回大頭就不錯了,至于那一萬兩黃金,就當是自己破財消災。”

我這着急婉拒,不僅僅是出于破財消災,更深的原因,是不想再橫生枝節。

可瞧霍勝男的反應,卻是大為不解:“一萬兩黃金可不是筆小數目,說虧就虧得的。我向來不藏話,你此番這般舍得,我很好奇你在北燕有什麽背景。”

我忙打上馬虎眼:“我能有什麽背景?不過是蒙祖上蔭庇,蠅營狗茍的經商人罷了。這一點,令弟心裏多少清楚些,若有什麽疑問,你可問他。”

“唔,這麽說來我還真沒看走眼,你和我弟真是舊相識。”

我尬笑在唇:“不過是昔日有過一兩面之緣,算不得什麽舊相識。”

“陌生男女間一兩面,夠多的啰。”

霍勝男這問題,一波接一波,讓我着實有些招架不住;為自解尴尬,我迅速換了個話題。

“對了勝男,你們啓元軍的強弩隊,今晚就只能駐紮在城外過夜?這天寒地凍的。”

“要不然呢?”霍勝男莞爾一笑,沒當一回事:“襄城雖歷來在兩國買賣互通間自由,但它畢竟是北燕的屬地,大歷的軍隊入城駐紮,恐招來是非。”

我心中一陣豁然:“是我短淺了。名不正而言不順,即使再得民心的事,放在小人之口,它也可能成為禍端。”

“咱們兩個女兒家都能挑出的不妥當,若放在那些朝堂自負迂腐之輩眼中,自然更有文章可作;在這亂世中沉浮,渾不得做身廉正的原則,更少不了防微杜漸的心眼。”

搖搖頭,爽飲了口湯,霍勝男笑說到:“不過欣慰的是,咱們啓元軍素來口碑不差,襄城不少百姓聽聞我們剿匪大勝歸來,自發出城送炭送食;放心,這夜冷不着他們的。”

我感慨到:“民心乃天下之本,無分國界,一點不假。”

她亦感嘆到:“是啊,有誰盼着年年打仗,不願這天下盛世太平的。”

我認同霍勝男的說法,但天下局勢,豈是三言兩語的祈願能改變?就像今夜這鍋熱湯飯,有,就該知足。

“淳元。”

“嗯?!”

大概是敞開心扉,連帶這食欲也好了起來,我手中的湯勺不停地朝嘴裏送。

“你覺得我家子陵如何?”

“噗!!!”

要不是我手擋得快,估計這會兒準噴霍勝男一臉飯;嗆了好一陣,我千難萬難地把口中飯咽下,說到:“什麽如何?你又拿這事尋我開心。”

“哪有,我很正經的。權當姐妹無事閑聊,你說說看嘛。”

“說什麽?你說的那檔子事兒,我壓根沒想過。”情急間,我怕霍勝男再追着不放,忙搖頭:“沒這個可能的。”

她勁頭十足:“沒想過就想想呗!我不是王婆賣瓜,我家老小性子雖冷,但真對人好,那可是打燈籠也尋不到的。”

“那個,勝男,我——”

“咚咚咚。”

我正想攤牌間,廂房外響起敲門聲,回頭一望,便見霍子陵挺拘謹地立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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