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第 19 章

通常情況下，文姨準備完早餐，就會先回自己房裏，但今天沒有。

這倆人之前也一塊吃過早餐，但不知為何，今天倆人間的氛圍給文姨的感覺尤為融洽，她不免駐足，多看了一會兒。

餐桌邊的小碟裏盛着幾個茶葉蛋，這是文姨特地煮的。

按家裏之前的習慣，如果早間備蛋，多半會是水煮，要麽就是少油煎出來，之所以會備茶葉蛋，是文姨發現有回蕭家那位少爺從外回來時，剩的餐盒中有。

文姨大膽猜測了下，這位少爺應該是愛吃的。

她學着配方，做了幾次，果然那位少爺每回都吃，但沒敢做多，因為這玩意，子意少爺是不吃的。

不遠處，倆人不知在聊什麽，有說有笑的，這使得阚子意往餐盤取雞蛋時，沒留意，等取到手中才發現。

咦？

見他表情微怔，蕭行舟很快反應過來，想要從他手中取過那枚茶葉蛋，但阚子意攔了下。

他問，“我記得，你喜歡吃這玩意吧？”

蕭行舟笑，“真就這一個特例。”

說完，嫌不夠似的，又舉手保證，“其他喜好我可都是跟你保持同頻的。”

阚子意知道這人說的是之前保證，你喜歡什麽，我就喜歡什麽，不用你費心去記那事。

他垂眸笑了下。

手指捏的緊，那枚蛋到底沒被蕭行舟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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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殼本就有裂紋，好剝得很。

阚子意不稍費力，一顆光潔仿佛擁有大理石般紋理的茶葉蛋就剝好了。

以前沒覺得，沒想到這玩意還挺有藝術感。

“你別舉着了，”蕭行舟笑：“這玩意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看的。”

這人也不知道學的哪國腔調，朝着那枚茶葉蛋來了句：“快到碗裏來~”

阚子意怔了下，不免失笑。

他喜歡的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啊？

傻子！

阚子意沒遂他家傻子的願，自個把茶葉蛋掰開。

一分為二，他掰的還算齊整。

阚子意把一半丢進嘴中，另半遞給了他家那位一直眼巴巴望着的小饞貓。

“特例取消，”阚子意狀似渾不在意地說，“不用費心去記什麽了。”

他說完，趕緊把自己盤裏那點雞零狗碎吃幹淨，提溜着包出了門，全程沒敢多看蕭行舟一眼。

好奇怪，明明是他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喜歡得不行。

我害什麽羞呢？

阚子意想不明白，但也無暇多想了，他心情很好，到公司後，很快就投入到了繁重的工作中。

他告訴自己，今天說什麽也得早點下班。

但每天的活都很多，為了提前去過倆人世界而不至于當個‘昏君’，阚子意只好從自己的工作效率上硬擠時間。

好在，他心思本就純澈，外加思維敏捷，工作起來一心能好幾用，很快就把工作上的事處理的七七八八了。

還剩些瑣事，阚子意望了眼時鐘，打算等明天再處理。

阚子意離開公司那會，剛過五點。

秘書小姐原本沖好了咖啡要給他端進去，正好撞見阚子意從辦公室中出來。

望着她手中的咖啡，阚子意笑了下，叫她自己享用吧。

秘書小姐跟了他這麽久，難得見自家老板有這麽雀躍的時候，一時間忘了自己不光是來送咖啡的。

剛才有位自稱姓顧的先生打了電話進來，因為沒有提前預約，樓下保安那邊卡着不讓進，但那位先生說自己是阚子意的舊友。

秘書小姐端着咖啡本來是要問一聲的，但讓阚子意臉上藏都藏不住的笑意一凜，直到看着自家老板進了電梯，才想起這事。

望着已然關閉的電梯門，還有手中冒着袅袅白煙的咖啡，秘書小姐想，算了，估計也不是什麽重要的客人，等明天再跟老板彙報吧。

誰知，就出了事。

另邊。

阚子意坐專用電梯直接下到車庫。

進車前，想起拿出手機看一眼。

有個陌生號碼的來電，還連打了兩遍，時間是在二十多分鐘前。

阚子意回憶着這個號碼，一下沒想起來是誰，倒是被微信中彈出的消息，吸走了目光。

大概下午三點多那會，蕭行舟給他發的。

我怎麽沒看見呢？

哦，想起來了，那會正跟幾個外商再談事。

阚子意點開蕭行舟給他發的圖片。

翠綠枝條上，打了個小骨朵。

退回到倆人對話框，蕭行舟只發了一句話，[子意，花都開好了，我等的人，什麽時候回來啊？]

一聲輕笑。

聽見自己笑聲時，阚子意自己都驚了下。

什麽嘛，他想，這人在說什麽，一天到晚就知道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好煩。

他火速熄了屏，把手機丢到一邊。

完全忘記了剛才那兩個來自同一號碼的未接。

謝絕老陳要給他倆當司機，阚子意走到駕駛位，等他坐進去，卻見這人手搭在了後排車門把上。

阚子意降下後排車窗，環抱雙臂，靜靜看着他。

蕭行舟笑了下，從善如流地拉開副駕的門坐了進去。

“故意逗你的。”他說話時語調輕快，每個音節都仿佛含着笑。

明明想苛責的，平白無故老想着逗我，有意思嗎？

但望着這人一張笑臉，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阚子意有點抓狂，他很少有被人拿捏的感覺，但近來這種感覺愈甚。

他有些無力，又覺得甜蜜。

兩種感覺混雜在一起，讓他不自覺地輕咳了聲，示意這人坐好。

車輛平穩上路。

他今晚準備的神秘驚喜，就在昭海二期還未施工的一處人工湖裏。

這地是他跟林經冬兩個人千挑萬選的。

阚子意想，他跟蕭行舟兩個人因昭海這個項目結緣，如今把驚喜藏在即将動工的二期工程中，也算借花獻佛了。

就是不知道這佛……

阚子意偏眼，蕭行舟坐得板正，看起來目不斜視，很乖。

他心裏軟了下，想，希望這人會喜歡吧。

畢竟是按他喜好專門準備的。

端坐副駕的人別看身姿坐得板正，真好像個目不斜視的護衛犬，其實餘光一直在時刻關注身邊主人的動向。

見他目光往自己這邊瞟了幾下，蕭行舟心想，嗯，估計是在想，晚上準備的那個驚喜我會不會喜歡。

其實不管是啥驚喜，哪怕就是路邊給他買串糖葫蘆，蕭行舟想，他都是喜歡的。

因為喜歡的永遠都不是那個東西本身。

是費思量的滿滿心意啊，蕭行舟嘆完又覺，還是得加個前提，主語得是他身邊這位。

下意識偏頭，蕭行舟朝他望去。

目光相觸。

從他精致的眉眼間細細掃過，蕭行舟無端吞咽了下，為了不使自己心猿意馬，在車上行不軌之事，也為了保障司乘安全，蕭行舟決定，他得做點什麽轉移下注意力。

“子意，”蕭行舟道：“咱們這樣幹坐着太無聊了。”

阚子意偏頭看了眼，手剛伸向車載音響，就被蕭行舟攔住了。

“聽歌也很無趣。”

阚子意心底失笑，他明白了，這人有自己的小九九，等着他遞臺階呢。

“那您老覺得我們幹點什麽好呢？”阚子意想，該配合你表演的我真的忍笑忍得很辛苦。

知道他是忍笑說的，畢竟話音都在顫，蕭行舟心裏忽地一片酸軟，他道：“子意，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又是講故事，看來這人很喜歡講故事啊。

反正路途尚早，阚子意偏頭，“好啊。”

他聲音輕，笑着說話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很溫柔的感覺。

蕭行舟在這個尾音裏心神蕩了蕩，把心中的故事，娓娓道來：

“從前呢，有一只小熊，他一個人很孤獨的住在森林裏，每天最常幹的三件事就是，看日出，找蜂蜜，看日落。直到有天，森林中突然來了另外一位小夥伴。”

阚子意很輕地眨了下眼。

“這個小夥伴呢，特別特別漂亮，他是一只仙鶴。”

不受控制的，阚子意輕輕笑了下。

笑容很淡，卻也很暖。

他沒出聲，不想打破這個美好的童話世界。

“剛開始呢，小熊跟仙鶴都不熟悉對方，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小熊知道，那只仙鶴只是外表看起來很高冷，很不近人情，其實，每當小熊遇到危險的時候，仙鶴都會在旁默默地幫他。”

阚子意自覺這段時間的相處，每遇困境時，都是蕭行舟在旁默默幫襯自己，這人倒好，現在倒把所有功勞劃撥到自己身上了。

他終于開口，“仙鶴能力有限，其實沒怎麽幫過小熊吧。”

“沒有啊，”蕭行舟笑：“有回下雨，仙鶴還拿翅膀幫小熊擋雨呢。”

阚子意怔了下，他知道，這人說的是那回在蕭家，他下跪求情，自己去送傘的事。

但蕭行舟不知道的是，自己原本想的是，把傘拿給他，就算還了他的情，兩不相欠了。

自知虧欠，阚子意道：“但仙鶴翅膀那麽小，也幫小熊擋不了什麽雨。”

聽出他語氣中一瞬的落寞，蕭行舟立馬改口，“沒有啊，雖然那次小熊跟仙鶴是淋了雨，但後來就雨過天晴了，而且啊——”

蕭行舟故意把尾音拖長，直到阚子意看過來，他才接道：“仙鶴知道小熊一個人很孤獨，還特意幫他慶生呢。”

“……”

他知道？

他怎麽知道的？

誰告訴他的？

疑問三連頃刻橫亘在阚子意心間，但又一一被否定。

或許，不用別人告訴呢，阚子意想，心意這種東西，雖然看不見摸不着，但可以感覺到。

看似玄妙，卻也像是種必然。

知道也好，阚子意想，把事情做在明處，一直是他的風格。

既然自己心裏開始有這個人的一席之地，他也不想藏着掖着。

他大方笑回：“是啊，為了這個，仙鶴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呢。”

狹窄逼仄的空間內，時間忽然停擺。

可也就靜了幾秒，蕭行舟實在壓抑不住悶在心裏的笑，幹脆笑了出來。

眼角眉梢竟染笑意。

他道：“謝謝仙鶴了。”

過了幾秒，身旁人回，“小熊同志客氣了。”

看來心裏太高興是壓不住笑的，努力再努力壓抑過的聲音還是不穩，連尾音都在顫。

車輛很快到地。

阚子意直接開到了二期工程廣場這邊。

在車內蕭行舟就看見站在廣場另一頭的林經冬，心裏猜測這倆人一同‘密謀’，估計還有些悄悄話要說。

蕭行舟下車，見一旁有個自動售販機，他問，“不知道開了這麽長的路，仙鶴同志渴了嗎？”

停好車，阚子意下來，也看到了站在另一頭的林經冬。

嚯，誰說他傻了？阚子意心想，這人很會察言觀色嘛，笑回道：“那就有勞小熊同志了。”

望着那人離去的背影，阚子意駐足看了會才回收目光，朝着林經冬走去。

這一幕，恰巧被林經冬身旁的人盡收眼底。

站位原因，身前擋着一輛攪拌機，蕭行舟跟阚子意兩個人都沒發現第四個人的存在。

見阚子意朝自己這邊走來，在原地已經焦躁着跺了會小碎步的林經冬可算是等來救星了！

他剛想上去跟阚子意說，事有意外，誰知，站他身旁那位，越過他，徑直朝阚子意走去。

阚子意臉上還挂着笑，忽地看見從高大攪拌機背後走出的人，着實怔了下。

天色有點暗，不等他回神，那人已經徑直來到跟前，伸手，一把将他攬進懷中。

前後不過幾秒，阚子意甚至都沒看清來人。

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然後就見，躬身從販賣機取貨口取出兩瓶飲料的人，轉回身來。

蕭行舟臉上還挂着笑，可這笑容，頃刻就凝固了。

雙臂吃力，阚子意一瞬回過神來，猛地推開抱着自己的人。

目光一直看着不遠處的蕭行舟。

南以嘉女士說什麽來着，蕭行舟朝着這邊一步步走近，哦，他想起來了——

‘任何驚喜都有驚的成分，沒準，最後會變成驚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