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第十六章物歸原主
第十六章 物歸原主
星期六的早上,如花已經完全康複。她提着桶,去井邊打水,正巧看到林翔埋着頭,在門口專心地洗菜。此時,他有點憂傷,父親的左腿已經疼得不能下地,只能在床上卧着,更別提賺錢養家,家裏的輕活重活全落在他身上。沒有了經濟來源,他不知道未來該怎麽辦。
林翔絲毫沒有察覺慢慢走進的如花。如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他在想什麽呢。林翔先愣了一下,馬上回過神來,見是如花,整個人精神抖擻起來。
“如花,你怎麽來了?”林翔笑着,露出好看的酒窩,潔白的牙齒整齊地排列着,像是在做牙膏gg。
“我打桶水回去。我聽說李二狗吓唬我的那晚,你也在,怎麽回事?”如花放下手中的桶,蹲在林翔的旁邊,看着他的眼睛。
“噓——我——我正好經過。”林翔的臉一紅,手指頭放在嘴唇前示意小聲點,他往屋裏看了看,神情有些不自然。
“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撒謊。我一直感覺我身後有人跟蹤我,是你麽?”如花看林翔支支吾吾,打定那個人一定是他。
林翔不做聲,低下頭,以掩飾他的不自在。他其實只是想保護她,默默守護她,不想還是被她發現了。
“你不出聲,我就當你默認了。謝謝你,翔子。”這是如花第一次這麽親切地叫林翔。
“如花,蘭蘭把《蒼狼》那本書給你了沒有?”
如花的眼神一暗,前天蘭蘭告訴自己她把書一不小心落到垃圾堆裏了,裏面還夾着自己最喜歡的一枚書簽,二叔送的生日禮物呢。
“什麽?落垃圾堆裏了。這理由也太牽強了吧?對了,你等會兒。”林翔進到房間,拿出書簽,準備還給如花。那晚,他睡着時,書簽從手中滑落,掉到地上,他忘了夾到書裏。
如花撫摸着書簽,如獲至寶。她放到嘴唇上親了親,突然,她把書簽遞給林翔,“送給你!我這也算借花送佛了。”如花特別寶貴這個書簽,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夾在書裏。每次看到這個書簽,就會想起二叔充滿希望的眼神,讓她內心有了一股挺風傲雪的力量。
“翔子,你在跟誰說話呢?”屋裏頭傳來林翔父親沙啞地聲音,不停地咳嗽,像是喉嚨裏有痰。
林翔走進屋,如花也跟随進了屋。“海生叔,是我,如花。我在跟林翔聊天。”這是如花這麽多年來第一次進林翔家,這個家似乎比自己家還破舊,冷清,什麽像樣的家具也沒有。林翔的父親躺在床上,靠在床頭,比以往看到的樣子還要蒼老,頭發基本都發白了,根本看不出才五十出頭。
“如花呀,快進屋坐。翔子,給如花倒點水喝。”林翔的父親揶了揶蓋在腿上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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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甭客氣。你的腿好些了嗎?我之前聽林翔說過,你的腿一直不見好,實在不行去醫院看看大夫。”
“好孩子,叔老了,治也治不好了,老毛病。天寒地凍時容易犯。香蕉吃嗎?”他一邊嘆氣,一邊準備把放在旁邊椅子上的香蕉掰一根。
海生叔其實人挺好,不知道村裏人為什麽老是帶着有色眼鏡,取笑他,冷落他。難道貧窮就被人欺,善良會被人罵,如花有些不理解這些村民。現在她漸漸大了,長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她才不會去在意閑人的眼光以及閑言碎語。
“叔,不用了,我還要去打水,家裏還等着用水呢。”如花提着桶哐當哐當地走出了大門。
“翔子,你過來,爹有事問你。過來,坐在我床邊。”林翔的父親慈愛的看着他,同時流露出一絲哀傷。
林翔慢慢地挪着腳步,坐在父親的床邊。他低着頭,不說一句話。父親摸了摸他的頭,這個小家夥明顯長高了,長成了個半大小夥子。十四年了,自打他娘離開這個家,他既當爹又當娘,拉扯着他,忍受着別人的白眼和冷言冷語。
“翔子,這些年爹對不住你,讓你受苦了。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林翔的父親眼裏閃爍着淚花,粗糙的大手揩了下眼淚。“我看你和如花這孩子聊得來,你是不是喜歡她?”
林翔臉一紅,咬着嘴唇,沒有回答父親的問話。兒子的沉默,其實已經給了林海生答案
“我不是阻攔你們,你有權利選擇自己的幸福。只是我這身子骨,一點忙都幫不上。而且你以後的學費……”林翔的父親深深地嘆了口氣。
“爹,別說那些沒影兒的事。我打算不讀了,反正我讀書也不行。我回家替你挑起這個家的梁,家裏總得有勞力。”林翔擡頭看着他父親,斬釘截鐵地說。父親沒日沒夜,幹點農活,賺取點家用,供他上完了小學。那日漸消瘦的臉,他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他想了很久,做下了辍學的決定。
林翔反過身,讓父親躺下。他從被子裏拉出父親的腿,給父親不停地揉揉搓搓。這條腿現在有些僵硬,松松垮垮的皮耷拉在骨頭上,像一根棍子。
等父親睡着,林翔輕輕地帶上房門。他沖到田蘭蘭說的垃圾堆,這裏各種垃圾都有,塑料袋、紙張、樹棍、飲料瓶……臭氣熏天,蒼蠅嗡嗡地滿天飛。林翔歪着腦袋,用衣領捂着鼻子,找到一根棍子,在垃圾堆裏撥動,還是沒有找到那本書。
林翔有點沮喪,奇怪了,不是說掉到垃圾堆裏了嗎?難道被人撿走了?撿?林翔眼睛一亮,村頭邊上那裏有個阿婆收垃圾,林翔經常看她拉着拖板車,到處拾撿紙張,硬紙板,廢鐵等。
這個阿婆不是別人,正是吳柱的奶奶。要說吳柱家其實挺好過的,吳柱他爹吳大壯是村裏的書記,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樣。人們經常看到他腋下夾着公文包,手裏握着一個黑色的保溫杯,村委會裏進進出出,神氣十足。
吳大壯的老婆肖紅也不是省油的燈,那跟如花二嬸田英有得一拼。吳柱剛生下來那會,做完月子,就跟婆婆分家了,說是嫌棄婆婆料理不好家務,做事不利索,導致吳柱從小就是病秧子。他們家正好在村頭邊邊有個小屋子,以前用來放雜物,正好騰出來讓給婆婆住了。
林翔每次見到吳柱奶奶,她佝偻着背,在垃圾堆裏翻翻撿撿。那背影孤單極了,讓人心酸。
“奶奶,我在找本書。不知道你見着了沒有?”林翔來到阿婆家,着急地問阿婆。阿婆正在整理這些垃圾。門口,各種垃圾一捆一捆,分門別類,堆積如山。林翔環顧了下四周,他期待在哪個角落發現那本書的影子。
“翔子啊,你來了。”阿婆立起身子,捶了捶背,笑着看林翔,臉上的皺紋堆在了一塊兒。“找書?我沒有什麽印象了呢,每天要收好多紙殼,這個星期的全在這兒了。”阿婆指了指門口這一圈。
“奶奶,我可以自己打開找找嗎?弄完了,我再整理好!這本書對我真的很重要。”
阿婆瞧見林翔鼻子上急得沁出了汗,“好孩子,別急,你慢慢翻。”阿婆其實很喜歡孩子,他看到林翔,就像看到自己的孫子一樣親切。媳婦不讓吳柱親近奶奶,嫌棄她撿垃圾的手髒。阿婆只能遠遠觀望自己的孫子,從咿呀蹒跚走路到背着書包上學。令阿婆欣慰的是,柳如花經常會光顧她的小屋,陪她聊天,讓她減少了一點對孫子的思念。
林翔完全置身于垃圾堆裏,身上、臉上沾滿了灰塵,像從煤窯裏出來的礦工。他弓着身軀,兩只手不停地翻,挪動、搬運。汗珠滾落在紙板上,暈成了一朵朵小花。
所有的都已經翻遍了,只剩下最後一捆。林翔有點絕望,他停頓了會兒,捶了捶酸疼的腰。一定能找到它,林翔給自己打氣。
一張又一張,林翔像搬運工一樣,紙板從這邊挪到那邊。突然,一個白色方正的影子跳躍到眼底,他擦了擦被汗珠浸潤模糊了的眼睛,正是自己要找的那本書,安靜的躺在那裏。如果不是一點一點翻開找,斷然是找不到的,這本書藏得太隐晦了。
林翔吹了吹落在上面的灰,露出了笑容,臉上的小酒窩也舒展開來。林翔揚起手中的書,開心地沖着奶奶叫喊,“奶奶,找到了,謝謝你!”
奶奶邁着小腳,拍拍身上的土,走過來,慈愛地望着比自己高一頭的林翔,“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愛學習的娃。”
林翔撓撓腦袋,嘿嘿地笑了聲,跟阿婆說了聲再見,便一蹦一跳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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