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寵侍有病5

陶語雖然擋得很快, 可白花花的一片,岳臨澤還是看了不少。此刻他耳根紅得如滴血了一般,聽到陶語罵自己後, 卻還是梗着脖子道:“誰知道你會不着片縷, 哪還有個女人的樣子, 當真是放蕩。”

“放屁!我在自己的屋子裏脫衣服怎麽了?分明是你不敲門的錯。”陶語怒道。

岳臨澤不耐煩的看她一眼, 意識到她一雙長腿還沒被遮掩時,當即将目光撇向一邊,不耐煩道:“行了行了, 那便怪我好了,誰叫你如今是供我讀書的人。”他說罷便轉身離開, 将門摔得哐當一下。

陶語的眉頭都要豎起來了, 高聲大叫:“你這是什麽意思?!”然而岳臨澤卻沒有再回來,她氣憤的坐到床上, 半晌怒道, “剛洗完澡, 還不讓不穿衣服了?!”

這座小宅院有諸多缺點, 不隔音便是最大的一個,岳臨澤剛一回到房間,就聽到她怒氣騰騰的聲音。他耳根還在一陣一陣的發燙,心也不停的亂跳, 此刻聽到陶語的聲音倒是冷靜了不少, 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這才慢慢恢複平靜。

之前在杏花樓, 他沒少見那些姑娘敞着懷吃酒,可從未有像今日這般緊張的感覺,叫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了。

他想起剛剛陶語羞紅的臉,猜測可能是因為她的反應也不正常,所以才将他帶得不正常起來。

岳臨澤深吸一口氣,不敢再去仔細想,倒在床上悶頭就睡,拒絕再去想方才發生的一切。

一夜無夢到天亮,待鄰居家的雞叫了三次,陶語便打着哈欠從房間出來了,一推門正看到在院中灑掃的岳臨澤。昨夜的事她還有些生氣,但想到這人如今就是個孩子,既然是個孩子,那就必然有冒失的時候,自己一個大人跟人家未成年計較,有些太跌份了。

這般想着,陶語咳了一聲,對他道:“你起這麽早做什麽?”

“清掃。”岳臨澤頭也不擡道,其實在陶語開門的時候,他便聽到了她的動靜,只是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所以便假裝沒發現,誰知陶語卻主動搭理自己了,這叫他無意中松了口氣。

只是松了口氣的同時,他有些不滿,覺得這女人之所以這麽快便不氣了,只是因為她遇見的男人太多了,所以才不會介意被人看。一想到這種可能,岳臨澤便說不出的煩悶。

陶語看着他掃地,在他将落葉堆到一起打算燒了時,她忙問:“家裏有紅薯嗎?”

“應該有,你去看看。”岳臨澤看她一眼道。昨夜他們剛搬過來,熱心的鄰裏都來過,給他們拿了許多吃的,雖不值錢,倒都是心意。

陶語應了一聲便跑去廚房了,岳臨澤看着她着急的背影有些不解,但是想了一下還是沒有立刻将落葉給燒了。

待陶語拿了紅薯過來後,他疑惑道:“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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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紅薯,你不會嗎?”陶語問。

岳臨澤雖不想承認自己有不會的東西,可他确實沒做過。陶語見他猶豫,便知道他怎麽回事了,當即嗤了一聲:“搬兩塊磚來,今日早膳我來做。”

岳臨澤不太信得過她,但還是按她說的做了,然後在她的吩咐下将紅薯架在磚頭上,然後開始在下面生火,不斷的往裏面續樹葉。

很快一股紅薯的香味便傳出來了,陶語搬了兩個馬紮和岳臨澤并排坐,頗有興致的看着紅薯,半晌道:“今日便是你去學堂報道的時候了。”

“嗯。”岳臨澤不知她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做什麽。

陶語嘆了聲氣:“你去報道,就得報名字,可咱們為了日後不被人說三道四,便號稱是親姐弟,但你看,可沒有親姐弟兩個姓的?”

岳臨澤心中隐隐有了預感,看了她一眼後,不知為何有些反感,正要說自己堅決不會改姓,便聽到陶語道:“若你不介意的話,那我日後便對別人說我姓岳好了。”

“……”她的話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樣,岳臨澤張了張嘴,不知為何更加不高興了,“你覺得讓一個寵侍跟你姓很辱沒祖宗?”否則她為何寧可跟自己的姓,也不想讓他姓陶?

陶語驚訝:“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只是對這些東西沒那麽在意,所以才說随你姓也是可以的。”

“……那你又如何覺得,我對這些東西在意了?”知道自己又一次誤會她了,岳臨澤梗着脖子不願認錯。

陶語嘴角抽了抽:“那你是怎麽想的呢?”

“我要姓陶。”岳臨澤果斷道,分明剛才還不願意,可一聽她要跟自己姓,他便想同她唱反調。

陶語點了點頭:“行。”這件事就算定下來了,她蹲下拿着長棍将紅薯翻了個面,等烤好之後給了岳臨澤一個。

岳臨澤見黑乎乎的,嫌棄的坐到一邊,絲毫沒有要嘗嘗的意思。陶語斜他一眼,好脾氣的将外面燒焦的地方剝了,露出紅黃的芯來,這才用樹葉包了給他。

她在做這一切時,岳臨澤始終盯着她的手指,看着上頭染上了葉灰,不知為何,心裏就是清楚這塊是給他的。現在,他看着陶語舉在半空中的手,突然産生一絲恐慌。

自己何德何能,叫她這般對他好,若是有一天,她覺得他不像自己的弟弟了,是不是會同他像陌生人一般?

“想什麽呢,趕緊吃啊,馬上涼了。”陶語催促。

岳臨澤沉默的接過來,小心的咬着。軟糯滾燙的紅薯,似乎将他因為寒冬逐漸僵硬的心也變得溫暖起來。

吃完不像早餐的早餐,二人便去了書院,雖然先生不太願意要個這麽大還未啓蒙的孩子,但在陶語的苦苦哀求下,還是心軟把人收了。而陶語立刻将岳臨澤留下了,出來後看着湛藍的天,突然覺得自己也該做些事賺錢養家了。

體力活做不了,繡花裁衣又不會,她只能繼續幹自己的老本行:心理治療。不過不同于在現實社會,她有極多先進的儀器做輔助,如今就只能靠一張嘴做開導,偶爾再研究一下這裏的迷藥和現代催眠藥物的相似處,再給人做做催眠。

這種行業在古代世界本是死路一條,畢竟都是淳樸百姓,整日忙着為生計奔波,沒那麽多功夫關注自己的心理健康。岳臨澤在聽說她要騰出一間屋子做這些時,心中也不甚認同,但見她高興,便随她去了。

好在老天厚待,在心理治療室冷清一月、陶語正打算出去給客棧刷碗賺錢時,突然遇到一個因低血糖狂躁的病人,她在衆人将病人抓住時,急忙給灌了紅糖水,病人極短的時間內便恢複了神智。

這一次讓陶語名聲大震,周圍百姓都知道這位是能治瘋病的女神醫,自那以後便諸多病人上門。陶語哭笑不得,沒想到本專業沒養活自己,倒是普通的醫學知識挽救了她的事業。

不過她從這件事上也看出,百姓似乎并不能分清心理疾病和身體疾病,于是這些病人她來者不拒,自己能治的便留下治,不能治的就給不遠處的藥房,那裏也有經驗老道的中醫,雙方合作,竟然生意都不錯起來。

陶語和岳臨澤二人一個忙事業,一個忙學業,生活似乎就此穩定下來了。偶爾心理咨詢室沒有生意時,陶語便開始研究岳臨澤的學習速度,看他什麽時候能考上功名。但無論怎麽算,似乎都需要個幾年,一想到自己要在精神世界幾年的時間,陶語便忍不住哀嚎。

岳臨澤拿着幾本書打算出門時,便看到陶語喪着臉念念有詞,他的眼中染上幾分笑意,多看了幾眼後便離開了。

他這些日子跟着先生刻苦讀書,幾個月的時間便将字都認全、如今已經開始背四書五經了。雖然讀書很苦,可是他卻覺得很快樂,這種有尊嚴又體面的生活,讓他願意一輩子這樣下去。

讀書,考取功名,報仇,然後一輩子對陶語好。這是他心中默默定下的目标。

不知自己已經被岳臨澤納入人生計劃的陶語,最後有了一點苦惱,她如今住的地方是邊疆小城,民風向來開放,只是她沒想到,竟然開放到給她一個寡婦介紹對象的地步。

看着眼前叭叭個不停的老婦人,陶語無奈的笑笑,等她說完才幹巴巴道:“我與亡夫一生恩愛,哪怕他不在了,我也不想找個人代替他,抱歉了大娘。”

老婦人一聽嘆了聲氣,真情實感的替她着想:“你這樣就不對了,你想想你如今才幾歲,若就這麽守寡下去,這輩子得多苦啊,這女人身邊,就是得有個男人,知道嗎?我給你介紹這位,別看人家有了幾個孩子了,可人家家裏富裕啊,你嫁過去了,那就是好酒好肉吃着,丫鬟伺候着,就連你家臨澤都要跟着過好日子了。”

“多謝大娘,只是我實在沒那個想法。”別以為她不知道,這老婆子介紹的那個是個肥頭大耳的土財主,貪財好色又沒什麽本事,只有家裏那點祖業可以敗,如今城鎮裏好人家的姑娘,哪怕是窮死也不稀罕嫁他。

老婦人見她堅決不肯,當即就急了:“你這個人怎麽這麽不識好人心呀,我辛苦趕來為你說親,你卻一點都不肯見,至少去和人見見面,也算是給我面子了,你覺得呢?”

“可是我根本不願嫁人,見了又有什麽用呢?”陶語好笑,只覺得那土財主定然給了老太婆不少銀子,否則她也不會這麽賣力了。

老婦人冷哼一聲,語氣不怎麽好了起來:“不是我說你,你現在覺得自己還算有些本事,能賺點小錢,可是我告訴你,就你那些積蓄,根本就不夠供你弟弟打點的,若是你執意不肯,到時候耽誤的可是你弟弟的前途。”

“我的什麽前途,是會被我姐耽誤的?”岳臨澤清冷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老婦人一見岳臨澤當即笑開了花,誰不知道這位是遠近聞名的俊才子,從識字到精通四書五經,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而已,那未來可是不可限量的,加上相貌俊俏,如今已經是鎮裏姑娘都想嫁的理想夫婿了。

既然是鎮裏姑娘都想嫁的,那她家裏那個因為挑剔遲遲未嫁的女兒也不例外了。

她忙起身迎接,想去拉岳臨澤的手,但看到他眼中的冷意後縮了一下,接着當什麽都不知道一般道:“你正好來勸勸你姐姐,那李家老爺可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若你姐姐錯過了,日後想再找恐怕就難了,而且找了他,你日後也跟着沾光……”

“既然那男人那麽好,大娘家不是還有個老姑娘一直沒嫁麽,嫁給那男人豈不是正好合适。”岳臨澤淡淡道,心中壓抑着一股怒火。

老婦人噎了一下,好笑的瞪他一眼:“傻小子,我家姑娘是個沒嫁過人的,人又長得好,大把的年輕小夥子都排着隊等着呢,自然不能給人做填房了,可你姐姐不同,她如今已是喪夫之人,能找個什麽好的,這李家老爺已經不錯了。”

“你女兒再好看,能有我姐好看?”岳臨澤的眼神越來越冷漠,甚至隐隐動了殺機,“你女兒一個老姑娘,若真有那麽多人等着,為何到現在都嫁不出去,反而向我姐求娶的好男人更多,怕不是屎殼郎也覺得自己孩子香,大娘,你可要認清現實。”

“你!”老婦人氣得肝疼,“我好心來說親,你們卻如此羞辱我,看日後誰還給你姐說媒,就讓你姐苦熬着!”說罷便怒氣沖沖的走了。

她一走遠,陶語噗嗤一聲樂了:“行啊弟弟,戰鬥力可以啊。”什麽屎殼郎什麽的,他到底是從哪聽來的,簡直逗死了。

“我還沒跟你算賬。”岳臨澤的臉依然沉着。

陶語頓了一下,無辜的看着他問:“我怎麽了?”

“那些人給你說親,你為何不直接把他們攆出去,還陪着聊這麽久,是不是也動了嫁人的心思了?”岳臨澤怒道。

陶語失笑:“怎麽可能,我只是覺得大家都是鄰居,沒必要把事情鬧得太絕。”

“只是如此?”岳臨澤逼問。

陶語斜他一眼:“當然,我和你撒謊幹什麽?”

岳臨澤心中積攢的火氣突然消了,陶語笑道:“行了,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對了,你今日怎麽放學這麽早?”

“我提前回來了。”岳臨澤冷淡道。

陶語一愣:“提前回來了?為什麽?”

岳臨澤看她一眼,悶悶的回屋去了。他如果知道為什麽,就不會這麽憤怒、這麽恐慌了。

陶語莫名的摸了一下鼻子,前幾天還覺得他的叛逆期已經過了,怎麽這次一看,好像又開始了。難道叛逆期跟大姨媽一樣,會回潮?她一冒出這個想法,自己都嫌棄了。

這邊岳臨澤回到房間,腦子裏也在不斷質問自己,為什麽?為什麽一聽到有人來給她說親的消息,整個人便如同瘋了一般往家走,他在怕什麽,怕自己好不容易有的家再産生動蕩?還是說怕她會離開自己?

岳臨澤心尖一顫,覺得自己似乎觸到了真相,可是他不敢去聽、不敢去看,只能像縮頭烏龜一般将自己藏起來。

因為這次岳臨澤說得狠了,老婦人一個月內都沒登門,顯然是被氣得不輕,陶語也樂得清淨,将自己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又是一日清晨,陶語拿着從外頭買回來的包子,塞到了急着去書院的岳臨澤的手中,笑眯眯道:“今天測試是,加油呀,考個好成績給我。”

岳臨澤拿着熱騰騰的包子看向她,頓了一下抿唇道:“我近日沒用功,可能會考得不好。”他說完便認真盯着陶語,想從她的反應中看出,到底岳臨澤本人對她來說更重要,還是那個可能考上功名給她帶來好生活的人更重要。

“……考不好也沒關系嘛,我先前讀書也讀得不好,不必給自己太大壓力,”陶語說完不自在的摸摸頭,看到他衣領有些亂,便踮起腳尖幫他整理,邊整理邊愧疚道,“抱歉啊臨澤,我以為你成績如之前一般厲害,所以才會和你說這句話,我只是随口說說的,不是一定要你考好才行,不要擔心,考得不好我也不會責怪你。”

岳臨澤:“……嗯。”分明還未吃早飯,胃裏卻是熱熱的,眼眶也跟着熱熱的。

怕她看出自己的激動,岳臨澤拿着包子便匆匆離開了,陶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轉身回堂屋,一進門便有些好笑,覺得自己養娃都養上瘾了。

今日的測試是全鎮學子都要考的,為的就是估算一下成績,為後面的會試做準備。陶語向來不懂這些,便對岳臨澤一直實行放養政策,一日的考試結束,她見鄰裏都有人去接了,猶豫一下沒有出去。

今早他才說了自己考不好,她晚上就學別的家長去接,這不是給他增加壓力麽。這般想着,陶語決定當做平時一般,只管在家等着他回來吃飯。

這般想着,陶語便要去買些好菜回來,出門卻遇上一家去接人的,那家夫人和她相熟,看到她後驚訝:“馬上便要結束了,你為何不去接臨澤?”

“我怕給他太大壓力,便不去了。”陶語笑道。

夫人好笑道:“傻不傻,你又不說他什麽,怎麽會有壓力,再說別人都有人接,就你家臨澤沒有,你就不怕他會是傷心?”

“……他會傷心嗎?”陶語奇道,話音剛落,天上便開始落雨了,她愣了一下,想起岳臨澤今日出門沒帶傘。

夫人立刻道:“當然,他再怎麽成熟,那也是個未成家的孩子,別人有的他沒有,當然會傷心。”

陶語有些懷疑,但想到這位夫人已經生過好幾個孩子,大的都已經成親了,養孩子的經驗自然比自己多,那她說的應該是對的,加上已經下雨,她不能讓他淋着回來啊。

這般想着,陶語急忙去取了雨傘,搭上她的馬車,朝着書院去了。

書院的考試已經結束,幾家歡喜幾家愁,出來的考生都是百般滋味。倒是岳臨澤,還是如同以前那般平靜。

和他相熟的友人走了過來,問道:“考得如何?”

“全院第一。”岳臨澤篤定道。

友人聞言笑了,也不覺得他是口出狂言,畢竟岳臨澤的努力和聰明,是他們親眼所見。

二人又聊了幾句,友人家父母來了,他問岳臨澤:“可要一起回去?”岳臨澤家中只有一個姐姐的事他也是清楚的,所以他知道岳臨澤今日極可能會沒人接。

“不必了,多謝。”岳臨澤看了友人笑着的家人一眼,心中倒沒什麽感覺。

友人點了點頭,想了一下道:“雨雖然不大,可你徒步回家也會淋濕,我的傘給你。”

“不必。”岳臨澤又是拒絕。

友人無奈,可也知道他的脾氣,只得道:“那我便先回去了。”

岳臨澤颔首,目送他離開後便轉身要走,一回頭就看到陶語笑着打着一把油紙傘站在他身後,笑着的模樣仿佛世間最美的風景。

岳臨澤長這麽大,見過許許多多人,世人将這些人分為美醜兩種,他從未覺得俗世的美醜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也不知道有哪個人的臉值得印在心上,可這一刻當他看見陶語的臉後,他突然發覺,原來所謂的好看,就是這樣簡單。

“你該早點來的,我身上都濕了。”岳臨澤繃着臉道。

陶語挑眉:“臨澤小朋友,你現在是撒嬌嗎?”

“算是。”岳臨澤笑了一聲,總算是承認了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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