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狐貍生病了

第17章 小狐貍生病了

回到王大娘家後,迎面就蹿出道人影來,正是之前在道長面前,一聲聲哭訴的少年,他叫大龍,他那個表弟叫小虎,因為自幼父母雙亡,就一直住在姑姑家裏。

表兄弟倆打小一起長大,關系好得很,連被抓都一起,也是緣分。

大龍一看見葉簌簌,就滿臉堆笑地湊過來獻殷勤,眼尾瞥到道長背着的孟梨時,瞬間就變了臉色,陰陽怪氣地道:“呦,這孟公子還真是富貴少爺命,居然還要道長背着。”

還不等孟梨開口,葉簌簌就立馬替他打抱不平,道:“你莫誤會,孟公子是腳上有傷,所以道長哥哥才會背着他!”

見心目中的女神有點生氣了,大龍趕緊賠着笑臉,将幾人請進去。

王大娘笑呵呵地去廚房裏端菜,說是見道長不食葷腥,就特意包了素包子,裏面的餡兒是從山上挖的荠菜,一點豬油都沒放,只是加了些香蔥調味。

熱氣騰騰兩大籠,熱情招呼着道長和葉姑娘趁熱吃。

常衡把孟梨放下,讓他貼着自己坐,還給他夾了一個菜包,讓他小心燙。

孟梨吸了吸鼻子,心想,道長心裏終究還是有他的,定也是把他當朋友看待的。

可才接過包子吃了沒幾口,不知是昨晚沒睡好,還是怎麽了,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竟立馬蹿起來,沖出門外,哇啦哇啦吐得昏天黑地。

屋裏大龍叫得可大聲了:“快看啊,他跑得多快啊,哪像是腳上有傷的樣子?我看他是裝的吧?”

邊說,邊起身探頭看,見孟梨吐了,便又道:“看來是小門小戶的粗茶淡飯,讓金貴少爺吃不習慣了!”

孟梨想反駁說,自己沒有吃不習慣!

他以前經常吃學校門口五毛錢一串的串串香,還吃臭豆腐,炸澱粉腸!

根本不是金貴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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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吐,吐得根本說不了話,吐得昏天黑地,腦袋也昏昏沉沉,好像非得把胃裏的酸水都吐出來不可。

小系統從旁拍拍他的後背,一副很同情他的樣子。

王大娘道:“我這菜洗得可幹淨了,咱們吃着都沒事,怎麽偏偏就……”其餘的話,沒往下說,可意思再明确不過,就是嫌孟梨沒有少爺命,卻得了少爺病,“咱們這小廟,可容不下什麽大佛!”

“小施主,你怎麽樣了?”常衡從旁攙扶,擡手在孟梨身上某處穴道點了一下,孟梨就軟綿綿倒在他懷裏了。

“我,我頭好暈啊。”孟梨四肢無力,眼冒金花,看着眼前的三個道長,忍不住問,“道長怎麽變成哪吒了?”還三頭六臂?

接下來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孟梨只覺得渾身不舒服,像是被人丢進了焚屍爐裏,燒得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寸皮肉是不痛的,五髒六腑也像是被人徒手掏空,血管和筋絡都被肆意拉扯,疼得他只想扯着嗓子放聲大叫。

可嘴巴像是被縫住了一樣,任憑他如何掙紮,都不能将痛苦宣洩出去半分。

隐約還聽見耳邊傳來凄厲怒喊,震得他耳膜生疼。

不知又過了多久,孟梨恍恍惚惚間,又回到了家。

可家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他找遍了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找不到父母的身影。

驚慌之下,他開始撲到客廳,瘋狂撥通電話,可電話的那頭卻持續傳來盲音。

那一刻,他好像被整個世界抛棄了。

只剩下他一個人,無助地抱膝蹲在空蕩蕩的客廳裏。

“道長,孟公子怎麽樣了?”葉簌簌端了盆冷水進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靠近床邊,滿臉關切地詢問。

“高燒不退。”

常衡言簡意赅地回答她,接過濕手帕,放在了孟梨的額頭上,見他昏睡中,還不安穩,燒得俊臉通紅,唇瓣都幹裂起皮,隐隐有血珠冒出來,也不知夢見了什麽,嘴裏一直嘟嘟囔囔,說想回家,回家……

一直念着要回家。

可據常衡所知,孟梨已經無家可歸了,倒也是個可憐人。

“道長哥哥,你守了半宿了,要不然換我來守吧?”葉簌簌善解人意地從旁提議,望了一眼床榻上的少年,又道,“若是孟公子醒了,我立馬就去找你。”

常衡搖了搖頭,望着高燒昏厥的孟梨,沉聲道:“我放心不下他。”頓了頓,他又道,“都是我的過失,是我沒有照顧好他。”

“道長哥哥,你別太自責了,我想,孟公子福人自有天佑,定不會有事的。不如這樣,我也留下來,陪着道長哥哥好了。”

葉簌簌不顧道長的婉拒,堅持要留下來,順手拉過一個板凳,同道長對立而坐。

燭火搖曳,葉簌簌率先挑起了話頭,主動找常衡交談,起先是敏而好學,詢問一些晦澀難懂的道法。

常衡本就是出家人,自然要為世人傳授道法,指點迷津。

後來說着說着,又談論到了身世,葉簌簌說,自己的母親去世得早,她從來沒見過父親,有記憶以來,就一直跟着祖母生活。

她還說,自己這次出來,就是祖母授意的,說讓她出門好好長長見識,莫困在一方天地間。

至于之前在酒樓裏,也都是她見當地的男人們好吃懶做,好逸惡勞,就想着出手整治一番,沒想到居然讓人誤會了。

常衡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之前錯怪了她。

“我出生在南方,所以,從來沒見過大雪紛飛的場景,所以,我才來到了北方,就是想看看雪。”少女單手托腮,坐在燭火下,面色紅潤,顏色嬌俏,還滿眼的向往,“只不過,現在還是夏天,還得再等一段時間。”

她還說:“我喜歡紅色,越紅越好,因為祖母告訴我,阿娘的名字裏,有一個紅字,我只要一穿上紅衣服,就感覺阿娘就在我身邊,時時刻刻都在保護我。”

她的一聲阿娘,同樣也勾起了小道士這麽些年,對母親的思念。

他只是微微笑着,什麽也不說,靜靜旁聽。

聽着少女講述自己來到北方時的所見所聞,看着她說到興頭上時,眉飛色舞的樣子,唇角不禁持續往上揚。

常衡依舊記得很清楚。

自己的母親死前,腹中還有個未出世的孩子,約莫有六個月了,他一直以來,都很希望是個妹妹。

母親也經常說,定是個妹妹,酸兒辣女,懷這胎的時候,總想吃些辣的,遂準備了許多小女嬰的衣物,還說,這孩子在肚子裏好動,生下來定是個活潑性子。

正好大兒子喜靜,小女兒喜動,一靜一動,倒也互補了。

若是當年母親肚子裏的妹妹,當真生了下來,應該也是葉姑娘這般明豔動人,活潑開朗吧。

常衡如是想,望向她的眼神,不知不覺就帶了幾分憐愛。

二人暢聊到外邊天邊泛明,葉簌簌終究還是沒扛住,歪在床邊睡着了。

常衡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剛打算将人抱回床上,哪知才一伸手,就恰好同剛剛醒轉的孟梨四目相對了。

“道……”孟梨只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被常衡示意禁聲。

順着道長的目光望去,葉簌簌睡得正熟,小臉粉撲撲的,當真豔得跟芍藥似的。

原來是怕我說話吵醒了葉簌簌啊。

孟梨心想,他的嗓子幹澀得厲害,明明剛剛只是想讨一口水喝的。

不過只是發出一個字,也完全能聽出來,他的嗓子沙啞至極。

但道長似乎滿眼都只有葉簌簌,并沒有在意這點細節,将其打橫抱了出去。

孟梨望着道長的背影,就很突然的,明白了一件事。

道長不僅對他好,對其他人也很好,但格外偏愛的,卻只有葉簌簌。

他迷迷糊糊躺了會兒,口幹舌燥得厲害,想喊個人進來幫他倒杯水,又突然想起,那些人此前嘲諷他是少爺身子金貴命,不想麻煩別人,他只好強撐着坐起身來,一步三晃地往桌邊走去。

短短幾步路,像是耗盡了渾身的力氣一樣,臉上很快就冒出了汗珠。

孟梨頭暈腦脹,視野模糊,顫着手倒了杯水,隔夜的水早已經涼透了,他也顧不得什麽,仰頭猛灌一口,又嗆得一陣咳嗽。

拍着胸口,順了好一會兒,才喘勻了氣。

正要折身回床上躺好,哪知腳下突然一軟,不僅撞倒了桌子,茶具嘩啦啦碎了一地,他也倒黴催地摔了下去。

眼看着就要摔在碎瓷片上,千鈞一發之際,道長不知何時冒出來的,竟一手将他撈了起來。

孟梨驚魂未定,一直被抱回到床上,才想起來道謝,可話未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大龍的怒斥聲打斷了。

“這怎麽搞的?地上一團糟!”

“茶壺杯子怎麽全打碎了?誰幹的?!”

他問是誰幹的時候,實際上已經确定了罪魁禍首,眼睛惡狠狠地瞪着孟梨。

常衡道:“抱歉,這些由貧道來賠償。”邊說,邊順手拉過被褥,蓋在了孟梨身上,擡手貼向了孟梨的額頭,“還是有些燙,你有哪裏不舒服麽?”

孟梨搖了搖頭。

兩手揪着被褥,俊臉燒得通紅無比,活像個蝦子,只露出了一雙眼眸,此刻因為生病的緣故,有些泛紅,還霧蒙蒙的,瞧着有些可憐。

道長見狀,下意識就摸了摸他的頭,袖間的降真香極是好聞,孟梨忍不住就多嗅了幾口。

“道長,你就別擔心他了,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睡個覺,發發汗就好了,又不是什麽大家小姐,哪有那麽嬌氣!”大龍很是看不上孟梨這種做派,覺得他一個男的,這樣扭捏作态,真像個處心積慮勾引男人的狐貍精。

再加上孟梨是個“斷袖”,就更加瞧不上了。

趕緊連喊帶催,請道長出去用飯。

常衡看着孟梨病中神情恹恹的可憐樣子,便婉言謝絕了,将大龍送來的米粥接過,一勺勺吹溫了,喂給孟梨喝。

“道,道長,我可以自己喝的。”孟梨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只是生病了,又不是手斷了,可以自己喝的。

但才一坐起來,又開始頭暈目眩。

索性果斷放棄了。

喝完了米粥之後,孟梨昏昏沉沉又睡了會兒,隐約就聽見外面傳來大龍的聲音。

“葉姑娘,道長去鎮上請郎中了,從這裏到鎮上,得翻兩座山呢。今個下這麽大的雨,我死勸活勸,道長就是不聽,就算去了,那郎中精明得很,這種鬼天氣,山路又滑,一個不留神就得摔下山坡去,輕則斷個胳膊腿,重則小命都得交代了,沒個百十兩銀子,怎麽肯來?”

接下來就是葉簌簌的聲音,但聲音太輕了,孟梨聽不真切,他勉強掀起一絲眼皮,透過半攏的窗戶,見外面大雨傾盆,雷聲陣陣,山裏的雨來得急,像是天塌了,明明是白天,卻天色昏暗,陰沉沉的可怖。

他不由擔心起了道長來。

要連翻兩座山呢。

就為了給他請個郎中,道長要冒着大雨,踏着泥濘的山路,連翻兩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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