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多日不見,墨兄竟做起小賊來
第三十七章 多日不見,墨兄竟做起小賊來
清州城飲酒之風盛行,東市有條街,堪稱世間好酒之人的夢幻鄉,城內百姓都稱之為醉巷。
巷子最深處有一處酒館,名喚百花釀,原是清州城內最有名的酒館。
老板娘名喚林蕊,不過現在大家都叫她花婆婆。
都說她年輕時是遠近聞名的美人,以百花釀酒,以百花為食,朝飲木蘭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夏嘗芙蓉冬賞梅,恰似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上仙人。
老板娘釀酒做點心的手藝一絕,加之百花釀每日只開九壇酒,賣完後,任你是富甲一方的富紳,還是權傾朝野的權臣,亦或是學識淵博的名士,千金也再難品一杯。
有傳言夏帝年輕時,初登基不久,曾微服私訪到清州,因來得晚了,雖亮了身份但也被拒之門外。
第二日前去,誰知有客先到一口氣開了九壇,天子又吃了個閉門羹。
第三日天不亮就在門口守着,方得入內。
傳言終歸是傳言,後人多是不信的,這百花釀再清高孤傲,也是賤商一個,怎敢與天家抗衡。
不過也有信了傳說,從各處慕名而來的,有人為酒而來,有人為人而來。
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四五十年過去了,百花釀的老板已從一個風華正茂的美人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婆子。
美人雖遲暮,脾氣還照舊,但已很少有人為了喝杯酒從千裏之外而來了,清州以外,知道百花釀的人也變得越來越少。
如今的百花釀,倒成了老友相聚之地。
那些年輕時常約着來喝酒的,老了也還能約在一起的,到店裏有酒便喝,沒有便點杯花茶,兩疊點心,帶上棋子棋盤,一坐便能坐一整天。
花婆婆也不趕他們,任他們在店裏坐着,興致來了做些精致的小點心分給衆人,剩下的便發給到附近街上的小孩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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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年前,逸仙居新開張,地址選在了百花釀對面,三層的酒樓,裝潢精致秀雅又不失大氣磅礴,待客周到,故大部分酒客都去了逸仙居,倒顯得百花釀有些許落寞。
夏靈均到清州的第二日,睡了個懶覺方覺褪去了一身疲憊,直至午時才出門。
一路盡沿着那繁華的商鋪街道巷陌處去,幾個喬裝打扮過的侍衛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着,蒼狄蒼桀二人則隐匿于暗處。
清州繁盛,富商巨賈不少,豪門權貴也挺多,街頭的商戶百姓也都是見過世面的,故夏靈均即便一身華服獨自一人走在街頭,旁人看來也不過是稀疏平常。
夏靈均一人逛得也不是太舒心,找了處酒樓随意吃過午飯後,又接着一家店一家店地挨着看過去,只是看到感興趣之物,身邊也沒個人說話。
白将軍交了幾件事讓嚴進去辦故沒有跟來。
那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在夏靈均面前又過于拘謹,且都是軍營裏摸爬滾打出來的,再怎麽喬裝打扮也掩不住一身殺氣。
往錦衣華服的小公子身後一站,但凡有那成心奔着夏靈均來的心懷不軌之徒多留個心眼一查,必定發現蹊跷,故嚴進才同意幾人跟在人群中,讓夏靈均一人在街上轉悠。
這不,夏靈均轉悠着轉悠着就轉悠到東市來了,剛走到東市街口的牌坊處,便聽得一群老翁在争論着什麽。
“諸位老友,今日可還再約一壺?”一須發全白,看上去年紀最長的青衿老翁說道。
“約,不醉不歸”剩餘幾人皆附和。
“那,再去百花釀?”那老翁又提議道。
“诶,柳老,這百花釀您老都喝了大半輩子了,您老遠行剛歸,是不知道呀,年前新開的逸仙居,能算是居上天仙宮之境,品世間瓊漿玉露,看仙娥聞妙音不似人間呀。”
一群老翁中有一稍年輕的中年男子向衆老者緩緩說道。
“這位小友所言極是,老朽也是上月方去了一次,那酒确是妙哉!”另一老者說道。
“咳咳,老朽喝了一輩子百花釀,倒還就認準了林掌櫃的酒壇子了。”
“話雖如此,不過今日時辰已晚,百花釀的九壇酒怕是早已開完,所剩不多,我們這麽多人,如何暢飲,柳老您便依了衆人,一塊兒去逸仙居看看吧。”那中年男子又勸道,衆人也一同附和。
那柳姓老者最終難說服衆人,便随着一同往東市深處緩緩挪去。
夏靈均不過是恰巧路過,聽到逸仙居三個字時便停下來了。
看見幾位老人離去,招來了一個侍衛讓其前往打聽,自己則找了家馄饨鋪,在路邊吃起了馄饨。
吃完了一碗馄饨那侍衛還未回來,又招手把蒼桀叫出去了。
馄饨鋪的老板此刻蠻閑,又見他面善,便随意跟他搭氣了話。
“公子對小店的馄饨可還滿意?”
“尚可。”夏靈均心不在焉,但也沒掃興。
“這餡料可是小人家裏的祖傳秘方,在這東市的吃食中,也是排得上名號的……”
那老板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夏靈均也只是愣愣地點了點頭。
那老板又道“小公子有心事啊?在想哪家姑娘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靈均聽到這兒手裏的湯勺沒拿穩,突然就掉進了碗裏,那老板見他這反應更加篤定了,繼續說道。
“我家裏那不成器的小子這幾天也是,不過就去逸仙居送了次馄饨,非說看上了那唱曲的戲子,這幾天成日裏魂不守舍的,讓我打了一頓……”
夏靈均不知為何聽到老板說到哪家姑娘的時候,腦子浮現的竟然是墨清漓那張雌雄莫辨的妖孽臉,吓了自己一大跳。
站起來醒了醒神,把銅錢放到了桌子上,向店鋪老板告別離去。
走出來時恰巧遇到蒼桀回來,見蒼桀點頭以後,便随他一道前往逸仙居所在。
還未走近,便聽得那逸仙居門口排着長隊吵吵嚷嚷,一衆衣着暴露的美豔女子拿了酒杯,花枝招展地站在門口迎客。
遠遠望去,不像是酒樓,反倒像是那紅樓楚館,溫柔之鄉。
之前在街頭遇到的那群老翁似乎是提前定了位子,剛到便被迎進去了。
“公子?”見此狀,夏靈均頓了一下,随即轉身便走,蒼桀忙跟上。
“你怎麽沒有告訴我,此處竟……竟如此不堪入目!”這個逸仙居怎麽跟颍州、黎州的不一樣。
“屬下打聽了一圈,确是逸仙居酒樓無疑,不過管事的是位女子,原為清州花魁,故行事大膽了一些。”
“罷了,走吧。”
“這位小公子,怎,方走到店門口,便匆匆離開?”
夏靈均忽聽聞前方傳來一溫和而親切的聲音,擡眼一看,只見一穿着素白長裙的老婦人站在街口,挎着一個竹籃。
竹籃中裝滿了白玉蘭花枝,想是剛摘下來的,肥碩的花瓣上還有露水,鮮豔欲滴。
“初來此地,一不小心,走錯了路。”夏靈均解釋着。
“既來了,那便進老身這店裏吃些點心吧。”老婦人行了個禮,慈愛地笑着。
“那……便有勞夫人了。”
“喚我花婆婆叭,這兒的孩子都這麽叫我。”
花婆婆引二人進了逸仙居對面的百花釀,店裏倆小童見她回來,忙迎上來,接了她手中的竹籃。
“放在後廚,我接待了客人便去處理。”
花婆婆一邊吩咐二人,一邊領着夏靈均來到一雅間。
安排夏靈均坐下後,又從雅間櫃子裏取來一套玉制茶具和一罐茶葉。
後一小童送來了一壺熱水。
只見花婆婆準備妥當後,便當着夏靈均的面從罐子裏抓出了一把茶葉。
剛開封,空氣中便彌漫着淡淡的百花馨香,滾燙的熱水一沖,那清雅的茶香混着幾味淡淡花香,直沖心脾,讓人如沐春風,仿若誤入百花園,香而不濃,繁而不膩。
而花婆婆泡茶的動作,更是行雲流水,優雅且飄逸。
“石竹,去取我冬日裏釀的梅花酒,前幾日存的桃花酥過來。”
那送水來的小童忙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取來了一小壇酒,将酒放下後,又跑出去端了疊點心回來。
花婆婆将茶與點心送到夏靈均面前,道“公子先吃些點心,老身去做些下酒菜,再嘗嘗這酒。”
待花婆婆下樓的腳步聲漸遠,蒼桀站上前來,分別倒了一杯茶,掰開一塊兒梅花酥查看了一番,确認沒有異樣後,向夏靈均點了點頭。
夏靈均不久前剛在街頭吃了碗馄饨,此刻倒也沒什麽胃口。
只随手拿了那茶杯,一口一口的嘬着,這茶聞着雖香,喝起來卻有些說不上來的寡淡。
正如整個百花釀,恍然一遇如九天仙女下凡塵,出塵不染,清新是清新,但畢竟在人間,凡夫俗子嘛,這玉蘭墜露飲多了,總是想念人間煙火氣的。
雖是這樣想着,但夏靈均還是給自己又續了一杯,只是剛倒了一半,雅間的窗戶不知何時被打開了,一陣疾風忽吹了進來。
夏靈均手沒端穩,險些将玉杯摔落在地,只見一雙手忽然伸過來接住了杯子,夏靈均心下駭然,再擡頭一看,竟是墨清漓,不由呆住。
雖說遇到此種境地,于夏靈均而言,多少有些危險了,但見是墨清漓,愣神片刻便又放松了下來。
“多日不見,墨兄,竟做起了那翻窗入室的小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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