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章

第 71 章

“不知道圓圓跟丹丹有沒有乖乖聽江嬸子的話？”

“她們可精着呢！出來前說好了, 給她們帶好吃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何玉燕跟顧立冬閑聊着孩子的事情。

今天又是一個周末，本來準備帶着孩子出門走走的。哪成想天一直陰沉着。而且風還大, 怕後頭會下大雪。孩子不方便出門。幹脆就改成他們夫妻兩出門買東西了。

出門前，孩子暫時送到隔壁江嬸子家去。邱向花今天放假在家，說可以幫忙看一下孩子。兩家人的關系, 在何玉燕生孩子期間加深了不少。還有邱向花的臨時工工作, 以及後來的轉正，都有顧家的幫忙。

所以, 本就關系親厚的兩家人, 關系就更進一步了。

夫妻兩說着話, 很快就走到了胡同路口。跟幾個年輕人差點撞上。

從後面看去，這幾人的衣裳不是很幹淨, 上面有很多補丁。各個都背着個大包裹，一看就是從外地回來的。

也不知道是胡同哪一戶人家的親人回來了。何玉燕這樣想着, 開頭也沒注意。只是跟男人說話的時候, 發現男人的眼神變得有點古怪。

她順着對方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到一個又瘦又矮的女同志背影。

說她是女同志, 因為她背後垂着條長長的麻花辮。

何玉燕不會以為男人有不好的想法。反而問道：“那個人你認識？”

顧立冬點頭：“那個人有點眼熟。”

然後随着對方的腳步停在二號大雜院門口時, 顧立冬已經可以确定這人的來頭。

“那就是曹德美。”

Advertisement

——

曹德美，就是住在正房的老曹家最小的孩子。也是曹家唯一的女兒。父母是曹大爺跟馮大媽。14歲初中畢業那一年，就瞞着家裏人, 為了男同學匆匆忙下鄉去了。這些年跟家裏的關系并不好。

何玉燕認識馮大媽這幾年, 也就聽到對方提起這人一次。這人在大雜院也不在大媽們議論的範圍內，就好像是一個什麽禁區一般。

“她不是應該二十了嗎？怎麽瞅那身形, 才十幾歲的樣子。”

就在何玉燕疑惑的時候，對方已經領着身邊的人, 直接走進了大雜院。

走在後頭不遠的何玉燕夫妻，剛踏進大門，就聽到正房那響起了一陣哭喊聲。

“哎喲，你個沒良心的女娃子。居然真回來了……”

馮大媽很少情緒這樣激動的時候，這讓何玉燕心裏有點不太好受。

院子裏不少人家都因為這個動靜，把腦袋探出門來。

何玉燕立刻看向邱家，果然就看到邱家的屋門已經打開。而自家娃兒的小腦袋，已經伸出門口，一直往曹家那瞧。

兩個小腦袋上方，是邱向花的弟弟邱向勇的腦袋。這小子今年十一歲了，正在上初中。

三個小的腦袋看熱鬧看得目不轉睛。完全沒注意到，提着大包小包走到門口的何玉燕、顧立冬。

“你說，這孩子是不是像你？那麽愛看熱鬧。”

提着東西跟在後頭的顧立冬聳聳肩：“嗯，媳婦兒說的有道理。”

——

估計是感覺到了媽媽的凝視，兩個女娃率先轉過了腦袋。随即，那張還好奇的小臉蛋瞬間變得高興起來。

“媽媽，爸爸……”

異口同聲的小奶音，很好地治愈了外頭寒風帶來的冷冽。

“出來吧！回家了。誰家孩子這樣看熱鬧的。連個帽子都不帶。”

邱向勇還以為何阿姨會罵兩個妹妹了。剛準備把錯處歸到自己身上，就被何阿姨這話給弄得笑出了聲音。

“邱向勇！笑什麽笑！誰叫你大冬天把門打開的。你還拉着兩個妹妹去吹風。你怕不是皮癢癢了。”

邱向花的聲音随後傳出。然後對方在看到何玉燕夫妻後，臉上的表情瞬間好了起來。

何玉燕笑着從身後的顧立冬手上，拿了幾塊大白兔奶糖，依次分給邱家姐弟。

這才帶着兩個女兒回家去。

而走進家門前，何玉燕還能看到曹家門口那圍着的不少人。以及寒風也蓋不過去的哭聲。

——

家裏的火盆還在燒着，屋裏特別暖和。

大冬天就不愛動彈的大鵝，正把腦袋塞翅膀底下睡大覺。

何玉燕給兩個孩子洗了手後，一人分給她們一小塊雞蛋糕，跟一杯麥乳精。讓她們乖乖坐着吃。

自己跟男人也一人拿着一塊雞蛋糕吃起來。邊吃，何玉燕邊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你說，這曹德美怎麽在這當口回來？”

外頭曹家的聲音已經漸漸變小，但是何玉燕心裏的疑惑卻很大。而且，這曹德美回家，怎麽身邊還帶着這麽幾個人。實在有夠奇怪的。

知青大面積回城是在79年以後了。現在77年還沒過完呢!知青要回城，只能關系所在地開具介紹信才能回城。

而這樣的機會，一年也輪不上幾次。

“總不會是考上大學回來的。”

現在已經開始有學校在發放錄取通知書了。一般知青接到錄取通知書後，就可以着手遷戶口、遷糧食關系這些。然後，就可以回城了。雖然這個城只能是他們考上的大學所在城市。但也是回城的一種。

而曹德美是初中畢業就下鄉的。顧立冬印象中也不是個愛學習的。雖然馮大媽花了大價錢，給她買複習資料寄了過去。但是，顧立冬覺得這姑娘不太像考上大學回城的。

當然，身邊跟着的那個人也十分古怪。

——

夫妻兩人正聊着這個事情呢，馮大媽同樣在問女兒這個事情。

“德美，你這是考上大學了嗎？”

曹德美撇撇嘴：“怎麽可能？我是跟大隊請假，才能回來的。”

一開始見面的興奮過去後，馮大媽開始理智起來。

見女兒回城的原因不是考上大學，她有點失落。但女兒幾年沒回來了，她也是很高興的。

但曹大爺看得更多。直接看向女兒身後跟着進來的幾個人。

一個年輕的男人，兩個半大的小年輕。瞧面容都有點類似的地方。不會是兄妹三人吧！

曹德才沒有父親那麽沉得住氣，直接問道：“你身邊的這幾個又是什麽人？”

曹德美是坐了八天七夜的火車回來的。這會兒正累得很。

剛回家就被抱着哭，還被一堆人圍觀。這會兒又被家人問東問西。這讓她十分不耐煩。但是想到這次回來的目的，她又硬生生忍住了。

“這是我對象楊俊。這是我對象的弟弟楊帥。這是我對象的妹妹楊美。”

曹家這會兒就曹家人跟曹德美帶回來的人。

所以，曹德美這介紹完後，整個堂屋都安靜了下來。

好一會過後，曹德才忍不住吐槽：“不是，你回來就回來。怎麽把對象跟對象的妹妹弟弟都帶回家裏來？他們要回也該回自己的家啊！”

曹德才這會兒終于認出了那個叫楊俊的。

這小子，不就是當初招得妹妹下鄉的那個男同學嗎？

之前自己幾次下鄉去看妹妹，都能看到這個楊俊。沒想到這人居然敢來他們家。

這樣想着，曹德才撸起袖子就準備揍人。這是他憋了幾年，一直沒能做完的事情。

這個時候，曹大爺卻開口了。

“你對象是吧！那你帶他們回家是要請客吃飯嗎？吃完飯後他們就回家？聽說這小子家裏就住在城中心的對吧！”

這話一出，曹德美臉色不太好看。

“他是我對象，這次他考上大學了。我準備跟他結婚。這樣就能留在城裏了。他家裏出了些事情。弟弟妹妹暫時只能跟他在一塊兒。”

說着，曹德美掃視了家人一圈。特別是那個不認識的新嫂子。這才把最後一句話說完。

“他們沒地方去，暫時只能住在我們家。”

——

“老頭子，你說這都是什麽事兒喲！”

晚上，躺在溫暖的被窩裏，馮大媽只覺得心裏涼飕飕的。

下午的時候，好些年沒回家的小女兒回來了。但是她的高興還沒維持多久。就聽到女兒介紹了對象，以及她那對象的弟妹。

馮大媽幾十歲的人了，第一次聽說帶對象回家，還要把對象的弟妹都給管住的。那兩個弟妹，瞅着也滿16歲。怎麽好意思賴在未來嫂子的娘家。

但是，馮大媽怕女兒受到刺激，又幹出什麽驚人的事情來。只能暫時答應收留這兄妹三人幾天時間。

“就等幾天看看。不是說那叫楊俊的，已經考上大學了嗎？說是錄取通知書還在路上。我們就等等看他們想要做什麽。”

下午發生的事情，曹大爺一個多年的技術工人。遇到後簡直是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兩個兒子，大兒子的反應特別劇烈。小兒子勉強還能笑笑。

之後把這兄妹三人的兄弟，暫時塞到小兒子的房間裏休息。那個妹妹，則是跟小女兒一起睡在她屋裏。

這年頭天寒地凍的，他們大雜院都是靠火盆取暖的。

這兄妹三人來的時候，連個厚衣服棉被都沒有。簡直是讓人無話可說。

“哎，幸好他們回來沒多久，就開始下大雪。不然，我真怕被鄰居問起來。”

曹德美下鄉那個事情，已經足夠讓人震驚的了。要是今天下午的事情再讓人知道，那就更加讓人震驚了。

“我已經讓老大明天去市中心那一塊打聽打聽。”

楊家兄妹三人的家庭條件應該是還不錯的。幾年前那個事兒曹大爺有印象。現在忽然落魄到要來對象家裏住，特別奇怪。而且，這楊家就楊俊這個當大哥的下鄉。怎麽這弟妹還跟他一起回城裏來了。

——

馮大媽以為大家不會留意。但事實上，住在一座大雜院裏。每家每戶的動靜，大夥兒都是清楚的。

比如隔壁沈家，沈清清正拉着塗新名說起曹德美的事情來。

沈清清自從跟塗新名結婚後，就住在男人的房子裏。對方是國營飯店的經理，自然是有單位分的筒子樓。

不過今天周末，剛好飯店有分過來的羊肉。男人要帶些羊肉給老丈人家。所以這小夫妻晚上就在家裏吃飯睡覺了。

“哎喲，這可真是要笑死人了。”

沈清清留意到了曹德美的事情。不同于大雜院的其他人，當初曹德美動靜鬧得那麽大。她是湊熱鬧去看過那個男同學的。

沒想到對方今天居然跟曹德美一起回家了。而且身邊跟着的人看面相，就是那男同學的兄妹。這樣的糊塗人，簡直讓沈清清嘆為觀止。

塗新名看出了媳婦兒的興奮，也沒掃興。不過，他不愛說這些家長裏短，就聽聽不發表意見。

另一頭，顧家這對小夫妻，卻對這個事情十分好奇。

當然，兩人沒聽到那些話，更加不認識那幾個年輕人。所以，也就猜測了幾下。之後就洗洗睡了。

畢竟，最近最為重要的，還是錄取通知書的事情。

——

不過，紙是包不住火。

第二天大雪停了，天空放晴。家家戶戶出門掃雪。然後，曹家有三個年輕人留宿的事情，就讓大家都看到了。

畢竟，一大早曹家掃雪的時候。居然有兩個不認識的年輕人，出來說要幫忙。這可真是讓大夥兒好奇啊！

好奇的何玉燕也早起了。

當然，她不是特意為了看熱鬧的。只是高考那個辛苦勁兒過去後。最近早上她會早起，給家裏人準備美味的早飯。感謝高考期間他們對自己的支持。

然後，她就吃到了第一手瓜。

果然，早起的人啊有瓜吃。

只見正房廊下，昨天見到的那個瘦瘦小小的曹德美。正在廊下跟曹德才吵起來。

大白天吵架，實在有夠稀罕的。

“我說了，你要吃肉包子，油條豆漿。自己去國營飯店買。我沒空，我要去上班。你嫂子也沒空。她大着肚子，外頭地上都是雪。你怎麽好意思讓她去買這些。”

曹德才說話十分不客氣，聲音也很大。大夥兒聽完後，一個個都面面相觑。

曹德學這個時候也滿臉黑氣地從屋裏出來。手裏還提着個大包袱。

“哥，我不行了。一晚上沒睡，被子都被那兄弟兩給搶走了。”

這話信息含量好大喲！大夥兒也不顧這寒風又吹起來了。一個個都豎起耳朵繼續聽熱鬧。

随即，馮大媽跟曹大爺終于從裏屋出來了。兩人看樣子也是剛起床。見到門口這個動靜，表情十分難看。

但還是給曹德才使了個眼色，讓他先去上班。別跟曹德美在這裏吵架。

曹德學呢，雖然很不爽。但是之前高考期間，父母對自己的支持太多了。他不是給不懂感恩的。回屋裏把自己的東西收拾收拾，一把鎖鎖在木箱子裏。提着常用的衣服就出門了。

“我先去廠裏大通鋪擠兩天。”

——

一大早曹家就這樣熱鬧，着實讓何玉燕開了眼界。

給孩子裝面條的時候，她跟顧立冬閑聊道：“你說，這曹德美到底幹的啥事兒？”

她是看明白了，昨天曹德美帶回家的人，都住在曹家沒走呢。但是，這裏面肯定還有一些事情的。不然，馮大媽不會表情那樣難看。

而這個疑問，到了中午的時候，得到解答。

今天白天男人要上班，吃完早飯後，何玉燕也沒去哪兒。就在家裏收拾着高考的複習資料。順便看看今天能不能等到錄取通知書。

志願填完後，高考成績以及錄取線的标準也公布了。

何玉燕并沒有如同年代文小說中的女主那樣，成為高考狀元這麽牛叉。當然，她的成績也不差。在整個北城能排得上前幾名的那種。

上報紙被采訪是沒她的份兒。但是街道那邊送來了一些獎勵。學校她是一早就決定好。也沒出現年代文中那種被多家大學争搶的名場面。

這樣普普通通的，何玉燕還覺得挺踏實的。

大雜院除了她，其他人的估分跟實際分數相差不會太大。

而董建設這個最自信的，在估分之後不久，就沉寂了下來。

沒人知道他報考了什麽學校。也沒人知道他的具體分數。

反正，整座大雜院算下來。考得最好的是何玉燕。接着就是曹德學。再之後依次是邱向花、許成才、呂偉文、程茉莉。其中，程茉莉聽說是連分數線都差幾分。就等着看之後的是否存在補錄。

——

就在何玉燕想着高考的事情時，就聽到那個曹德美正在跟隔壁江嬸子說話。

“那就是我對象，叫楊俊。考試可厲害了。這次是回來等着上大學的。跟着過來的是他弟弟跟妹妹。哦，對了。很快，我就要跟他結婚了。向花呢？向花有什麽好消息沒？”

江嬸子看着這小妹兒那憔悴，不符合實際年齡的臉，嘆了口氣。

“向花還沒找對象呢！她說要上大學，學習更多的知識。”

一聽到這個，曹德美的表情就沒那麽高興了。

何玉燕看不到曹德美的表情，但聽到這裏，不知道為什麽居然能想象出曹德美的表情。

她還以為對方只是想跟江嬸子敘舊呢！畢竟這裏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沒想到隔壁的說話聲響起幾句後。自家的屋門就被敲響。

這可真是……

“媽媽，有人敲門。”

正在玩着玩具的圓圓擡頭看向媽媽，一副準備去開門的模樣。丹丹更是直接站起來，期待地看着媽媽。

最近孩子迷上了幫家裏幹活。從擇菜到洗碗洗衣服再到開門這些，姐妹兩都是一副積極主動的模樣。

堂屋對着院子這邊是沒有窗戶的，屋門花窗位置更是用的花式立體玻璃。

透過這樣的玻璃，只能隐約看到敲門的人是個女人。

何玉燕也沒想那麽多，直接起身，示意孩子們跟上。母女三人一起動作，把門開了半邊。然後齊齊驚訝了起來。

“你就是顧哥的媳婦兒？居然連孩子都生啦！”

得了，一開口就知道這姑娘說話不對味。何玉燕并不想理會她。低頭讓兩個女兒回屋裏繼續玩玩具。這才看向來人：“那你又是誰？”

曹德美被何玉燕的态度給弄得有點生氣。

從昨天回來開始，誰跟她說話不是小心翼翼的。就這女人這樣嚣張。不過，想到剛剛江嬸子的話，曹德美決定把事情說完。

——

“我爸是曹大爺，我媽是馮大媽。我叫曹德美，是他們最小的女兒。我敲門是想問你家的屋子出租不？”

這可真是好笑。何玉燕看向對方的眼神仿若智障。

“我家就這一間屋子住人。租給你，我們家住哪兒？”

曹德美不耐煩地揚起下巴，指了指耳房的方向：“這屋子不是沒人住嗎？”

何玉燕覺得這人可真是一言難盡。要租房子怎麽不先打聽清楚現在大雜院的格局。

“那耳房已經改造成了廚房。沒地兒租給你。”

說完，關上屋門不理會對方的反應。

同時，心裏很疑惑這人為什麽要租房子。

大雜院的正房只有三大間。曹家就占了其中的兩間。現在說要租房子，怎麽看怎麽奇怪。而且，這人租房子的事情，馮大媽他們知道嗎？

馮大媽是在上午9點多的時候才知道的。

一大早女兒就跟她大哥、大嫂不對付。接着二兒子又不高興走了。這讓馮大媽覺得腦殼疼。只是女兒确實好多年沒回來了。心裏不自覺就有了補償心理。甚至，這女兒帶回來的對象一家，她也準備好好招待。

這不，一大早就去排隊，搶了塊大肥肉回來。直接把家裏這個月跟下個月的肉票都用完了。

只是她沒想到剛進家門，就聽到女兒說要跟隔壁胡家租房子的事情。

——

“家裏不是有地方住嗎？租什麽房子？”

曹德美：“二哥一大早不是說屋裏擠得他睡不着嗎？我對象也說睡得不好。這不幹脆租個房子給他先住着。也免得被人說閑話，說他住對象家沒本事。”

女兒這樣體貼，卻是為了一個男人。這個事實，讓馮大媽十分心塞。

但是人家要去租房住，她也不攔着。這樣更好，小兒子總算是不用躲出去了。

不過馬上，馮大媽又被女兒的話給弄懵了。

“我們手頭上沒多少錢。這幾年不是沒給我零花錢嗎？我也沒吃家裏的飯。這些折成錢，給我們付房租。”

“哎喲，不是。你這姑娘，你對象要租房子，為什麽是你來出錢？”

隔壁沈家的範嬸子，聽了這母女說話好一會兒了。終于忍不住站出來說話。

老天爺啊！這曹德美現在的表現，真的很像自己的女兒沈清清。準确來說，是跟賴哈平結婚的那個沈清清。

都是一頭熱，倒貼也要嫁人的架勢。好在，最後女兒找到個好歸宿。

曹德美這些年對家裏都是這個态度。現在見範嬸子出來講話，也不在意。

“這是家裏欠我的，我又不多要錢。”

這話聽着好像還挺有道理的。但是仔細琢磨就知道裏頭的毛病太多。

馮大媽憋着氣，準備等男人下班後再說。而且，大兒子這會兒去市裏打聽。應該也有結果了。

——

曹德才今天上午确實請假沒去上班。

叫了剛好輪班休息的關子一起，直接跑去市中心打聽楊家的情況。

“這小子……”

曹德才沒多少家醜不可外揚的心思。三兩下就把家裏的糟心事說了出來。聽得關子這個壯漢一愣一愣。

兩人都是會說話的。一張嘴足夠問到楊家的地址。

不過，剛走到楊家所在的胡同。就看到顧立冬搬着一個大箱子，朝一間小院兒走去。

“喲，立冬。你怎麽在這裏？”

顧立冬看到曹德才也十分驚訝。

他今天早上先去廠裏開了會。剛好去外地出車的老馬回來。給他帶了一箱好酒。這東西放大雜院那，被人看到難免有各種說頭。索性本來就準備把這裏收拾一下。就幹脆把那箱酒搬到這裏來了。

只是沒想到會遇上曹德才跟關子。

這間小院兒的存在，在大雜院的鄰居中，其實還處于比較保密的狀态。

當年劉老二敲破他家的窗戶，最後牽扯出了吳哈平夫妻。這兩人是知道這小院兒是自家的。

他們夫妻那會兒已經做好準備，面對大家的好奇問話。但是這個事情并沒有被說出去。搖搖椅事件過後，他們更是沒有跟吳哈平夫妻有任何交集。

不過現在世道不一樣了，他也沒必要太過藏着掖着。

于是，顧立冬對着兩人笑道：“這是我家呢！”

——

曹德才沒想到自己是來查楊家的事情。事情還沒查到，結果就撞上了鄰居家的秘密。

被顧立冬邀請進去小院兒看了轉悠了一圈。曹德才十分羨慕。

“要我有你這屋子，絕對不會在大雜院住了。”

顧立冬明白對方的意思，笑笑不說話。

而關子倒是覺得沒啥。房子嘛，他自己就有地方住，不稀罕。他稀罕顧立冬搬進來的那箱酒。

“老大，你這酒讓我一瓶怎樣？”

顧立冬伸手拍了拍這下屬的腦袋。然後給他們倆都塞了一瓶。

“拿去吧！別跟人說是我送的就好了。”

這酒确實是好酒，但也沒到貴價酒的級別。大家都認識二十多年了，好歹有些玩伴的情分。而且，其中一個還是自己手底下的司機。

兩人抱着這突然來的酒，樂得嘿嘿直笑。笑過後，顧立冬也知道了他們的來意。

原來，這兩人要打聽的楊家，就在他家邊上。

沒錯，他家往右邊是劉大媽家。往左邊走，就是楊家。

這楊家他有印象，就是一個寡婦帶着兩個半大孩子住在這裏的。去年聽說那寡婦人沒了。接着那兩孩子就不知道哪裏去了。房子自然就落在大伯手裏。

很簡單的故事，但是裏面的門道也挺多的。

顧立冬當時聽到這個事情，就知道裏面肯定少不了那大伯的事兒。只是沒想到這人居然還跟曹德美牽扯上了。

“我比較少過來這邊，具體的情況其實不清楚。不然，我帶你們去隔壁老劉家再問問？”

出了那次砸玻璃事情後，這劉大媽人倒是又變回了以前那個樣子。

反正，顧立冬夫妻對她家沒啥好表情。但也不至于說不說話。

于是，領着兩人到了隔壁老劉家，顧立冬聽到了很多傳言。

——

何玉燕還不知道自家男人的“奇遇”。

打發走那個自以為是的曹德美後，何玉燕就看到兩個娃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接着，兩人都把手交疊抱在胸前，笑嘻嘻問：“媽媽，媽媽。我們學得好不好？”

何玉燕扶額，剛她就是用這個姿勢，怼那個曹德美的。但她也不能說這動作不對。

沒等她說啥，丹丹直接問：“媽媽，剛剛那個姨姨有點壞。”

圓圓在邊上狂點頭，表示贊同妹妹的話。

何玉燕被她們小大人一般的話語給逗笑了。

可能最近的糟心事好幾個，這曹德美冒出來也沒讓何玉燕太過在意。反倒是孩子們的那些童言童語，真的讓人覺得好搞笑。

這麽一個美好的氛圍，維持到中午顧立冬回來。

然後，何玉燕直接從男人口中，知道了曹家的一些事情。

“曹德美那個對象楊俊。就是小院兒隔壁那楊家的。去年年底沒了的那個楊寡婦，就是楊俊的親媽。”

這關系有點曲折，但何玉燕聽懂了內裏的關節。

這楊家的房子就是典型的家裏大人死了，其他親戚趁機搶房子的案例。

這事兒聽着讓人唏噓。而且，被搶房子的人很可能維權的時候，會遇到各種苦難。

曹德才在這個時候，也已經把從劉大媽那打聽的事兒，一一跟父母彙報妥當。

他之前是很讨厭這忽然出現的楊家兄妹三人。但是，這個事兒确實挺可憐的。他本來就不是個壞人。這會兒說着具體情況，心裏有點憋悶。

——

曹大爺站在門口想了好久，加上一回來老伴提到的租房子事情。

最終說道：“那咱給他們交房租，但只能交三個月。而且，這錢不能給到他們手裏。你直接給到朱大媽那。”

朱大媽把房子偷偷答應租給女兒。這個事情其實很不厚道。但曹大爺不至于要怎樣。

說到底，這個事情就是女兒腦子糊塗。

而那個叫楊俊的，不回去跟他大伯掰扯。倒是來他們家這裏占便宜，也不是個好的。

雖然女兒說這人馬上就要上大學，但曹大爺并不樂意女兒嫁給他。

只是，這女兒下鄉都不聽他們的。找對象就更加不會了。

做下決定後，曹大爺就在飯桌上宣布了這個消息。同時說明錢不會直接給到曹德美手中。

這讓曹德美十分生氣。但是楊俊一家能有個落腳的地方也好。等楊俊拿到錄取通知書去上大學。家裏這些人就會對他們更好了。

大夥兒都不知道老曹家到底發生什麽事情。

只知道當天傍晚，據說住在老曹家一天的楊家兄弟，直接搬去了朱大媽家屋子，之前蔡招娣跟胡文理居住的那個房間。

何玉燕看着楊家人風風火火搬東西的樣子。再看看曹德美到處跑腿幫忙的積極。真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

曹德美帶來的小插曲好像就這樣過去了。但是，大雜院關于這個的攤子卻一直沒有消失。

主要是曹德美這人不低調。逢人就說楊俊是她的對象。

而楊俊呢，倒是低調得很。白天經常往外頭跑，不知道做什麽。但三餐都準時出現在老曹家的飯桌上。

這個做派，讓很多見證過沈清清、賴哈平曠世愛情的鄰居們，一個個都覺得雞皮疙瘩蹭蹭起來。

這楊俊，雖然長得俊。但那做派，真真跟以前的賴哈平一模一樣啊！

而曹德美，則是比沈清清還要誇張。

沈清清自然不喜歡人家拿自己跟曹德美對比。但是，她越是生氣，越是多人說。最後還是塗新名勸了幾句，這才沒有繼續發飙。

而當事人楊俊，聽着外頭的那些閑話，表情很難看。

屋裏，楊美這個當妹妹的，氣得直接跺腳：“大哥，你聽聽那些人是怎麽說我們的？”

楊帥這個當弟弟的，更是氣得直接把屋裏的小板凳給踢飛了。然後收獲朱大媽的一聲怒喝。

楊俊見弟妹這個樣子，十分溫和地勸說了幾句。

這讓在門口蹲着的朱大媽十分失望。她其實，還是想看這些人吵架的。

——

日子就在曹家人、楊家人的那些事兒中又過了幾天。

然後這天一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雖然氣溫還是很冷，但是太陽可是出來了。照在身上很舒服的。

上午9點左右，何玉燕帶着孩子在院子裏坐着曬太陽。就聽到胡同那響起了郵遞員特有的鈴鈴聲。

她立刻起身走到垂花門那，朝外頭看去。

果然，這一次沒有白等。

只見郵遞員滿臉笑容，挎着個軍綠色郵差包走了進來。

對方是認識何玉燕的，立刻上去就恭喜道：“恭喜你，何同志。錄取通知書來了。”

這話一出，無論在做什麽的人，一個個都湊到郵遞員跟前。

鄭大媽更是開張，從人群中伸出一只手，就想要去翻郵遞員的包。吓得他連連後退幾步，直接靠在牆根那。

“別擠別擠。今天就兩個錄取通知書，是何同志跟邱同志的。”

一聽這個，鄭大媽就急哄哄地問道：“那我們董家的呢？什麽時候還來啊！”

郵遞員嘿嘿笑着不回答。麻溜兒從包裏拿出兩個大信封。一個給到何玉燕手裏，一個往江嬸子手裏塞。然後麻溜兒就跑了。

見人跑了，大夥兒就擠到何玉燕跟江嬸子身邊。嚷嚷着要看他們的錄取通知書。

何玉燕怕人多手雜，直接搬出了顧立冬：“這得我男人回來一起拆呢！”

這小媳婦一般的話，說得何玉燕差點笑出聲音來。

江嬸子也很機靈，立刻說這是女兒的錄取通知書。要等女兒回來自己拆。

于是，大媽們只能遺憾重新坐下。

然後，話題終于不再是曹家、楊家的事情了。而是都在猜剛那來個錄取通知書，裏面到底是什麽學校。

另一頭，楊俊今天沒有出門，就呆在租的屋裏不知道在忙活什麽。

他那弟弟妹妹則是靠在那看小人書。

這樣的組合看起啦很溫馨，很讓人放松。

然後，外頭就響起了大媽們此起彼伏的起哄聲。楊家兄妹也知道這是錄取通知書來了。

楊美聽到這些吵鬧聲，撇撇嘴。

以前她家住的可是獨門獨院。現在住在這裏就跟豬窩差不多了。

“等大哥你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他們肯定要吓死了。”

最終，小姑娘只能用這句話來讓自己高興。

楊帥這個當弟弟的，更是對哥哥崇拜得很。誰家哥哥下鄉幾年，還白得跟個姑娘似的。這樣的哥哥，腦子聰明不說，，還考上大學。世界上就沒有比哥哥更厲害的人了。

楊俊享受着弟弟妹妹的崇拜，心裏其實也已經有了各種安排。

這一次，他可是要上名校的。

而何玉燕這裏，剛剛收到錄取通知書不久。家裏也迎來了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