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章

第 76 章

“真的嗎？”

“不會吧！怎麽可能會有人這麽不要臉？”

“天啊！那這樣, 林荷香到底知不知道啊！”

第二天一早，還在被窩裏，何玉燕就聽到院子的竊竊私語。她起床撩開窗簾一角朝外頭看了過去。就發現外面正下着大雪。玻璃窗棂上沾了不少冰淩子。

就這樣的天氣, 不遠處廊下居然有幾個大媽聚在一起聊天。

這些人邊說話邊跺腳邊哈氣。生動地闡述了什麽叫做吃瓜不分嚴寒酷暑。

就在這個時候，大媽們發現了何玉燕撩起窗簾的動作。一個個都朝她看了過來。

何玉燕注意到馮大媽居然在這些人裏面。

而對方已經直接朝她走了過來。邊走邊用手指了指屋門的方向。

何玉燕立刻明白對方意思。放下窗簾，披上外套。把頭發稍微理了理, 就去堂屋開門, 把馮大媽給迎了進來。

“燕子啊！昨天你也去了郵局對嗎？”

何玉燕點頭，給馮大媽倒了杯溫水, 直接問道：“大媽, 剛剛你們是不是在說孫筱柔跟董建設的事情。”

馮大媽神色複雜地點頭：“沒錯。今天一早有人上菜站那買菜。結果就聽說了這個事兒。說董建設沒離婚前, 就跟這孫筱柔好上了。離婚的後，董建設還給孫筱柔發了個電報。說自己離婚了, 要等孫筱柔回來。”

說到這裏，馮大媽只想嘆氣。

“這個事兒本來好多人是不信的。不說這孫筱柔瞅着白白淨淨、溫溫柔柔, 不像會幹這話中事情的人。就說董建設這小夥子, 咱大雜院的人看着長大的。真不像能幹出這種事情的人。結果，你猜猜怎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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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燕搖頭, 直覺肯定很戲劇化。

“聽說當時菜站的人沒多少。剛好鄭大媽就在那。平時她跟那屠夫可很多閑話聊的。這次一聽, 就不樂意了。直嚷嚷着自己兒子那麽單純，肯定不會幹這種事情。沒想到，剛好有幾個在郵局工作的人去買菜。聽完他們的争吵後, 上去證實了電報那件事情。”

聽到這裏, 何玉燕都能想象出來，當時的場面肯定特別精彩。

馮大媽也在那嘆氣：“你說說, 這都是些什麽破事喲！誰家幹這種事情，不偷偷摸摸的。結果建設這小夥子倒好, 居然還發那樣的電報出來。又被人家郵局的人指認。你是不知道，聽說這件事情，早幾個月在北城郵局工作的人都知道了。”

這樣丢人的事情，說出來馮大媽都覺得髒了嘴。

“就這傳播的速度，說不定不用到過年，隔壁津市、河省的郵局都知道了。”

何玉燕點點頭，沒想到孔大媽的動作這麽快。就一個晚上的時間，居然把這些閑話傳播得到處都是。

這大媽，擱在家裏照顧趙大牛，簡直有點屈才了。

“哎哎哎，瞧我這腦子。”

馮大媽說着說着，冷不丁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跟你東拉西扯一通，忘了說過來的原因了。這個事情現在傳得到處都是。聽說當時就你一個顧客在郵局。我怕有人會說這個事情是你傳出去的。”

何玉燕聽到嘴個，簡直要笑了。

辣麽大一口鍋，從天而降。可真是夠搞笑的。

傳播的人不用說，肯定是孔大媽。動機不明，但只有她會幹出這個事情。就人家郵局的工作人員，知道幾個月都不說出去。那就只有孔大媽能幹出這個事情了。

何玉燕也沒掩蓋。

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拉開屋門。

果然，屋外蹲着好些個聽八卦的大媽嬸子。這些人還維持着趴在門上的姿勢。何玉燕這一個動作，差點讓她們自己摔倒在地。

“嘿嘿，好巧啊！立冬他媳婦。”

“哈哈，真是好巧！地上有東西掉了。”

“吼吼，立冬媳婦啊！我這趕着回家做飯呢！”

何玉燕看向說這話的曲大媽，好笑地說道：“外頭冷，要聽就進來吧！曲大媽，你真要回去嗎？”

說着，敞開大門，何玉燕坐回剛剛的位置上。一邊拿起火鉗子扒拉炭盆裏的炭。一邊慢悠悠地把昨天郵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說了出來。

聽完後，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随即，一個個都發出哇哦的驚嘆聲。

“所以啊！這個事情可跟我沒有半分錢的關系。大夥兒要是在外頭聽到有人說我的閑話。可要記得幫我辯解幾句！”

聽到何玉燕這話，大夥兒尴尬地笑着，表示絕對不會讓何玉燕被人污蔑。

——

與此同時，就在何玉燕跟幾位大媽講述的時候，孫筱柔已經滿臉怒氣從外頭回來了。

今天一大早，她就跑去附近的供銷社買了個爐子。不買不行，那破屋子啥都沒有。姐妹兩就幾床被子。晚上睡覺太冷了。

董建設給她送了個火盆過來，但是也不頂事兒。所以，一晚上沒怎麽睡覺的孫筱柔，就去外頭買爐子。

結果爐子沒買到。反倒是聽了一耳朵關于自己的閑話。

孫筱柔從來不知道，原來人類的語言可以那樣惡毒惡心。

居然說她勾引有婦之夫董建設；說她不要臉，跟董建設住一塊兒；還有人說她已經懷了董建設的孩子。

天啊！

現在雖然不像前兩年那樣，對男女關系這一塊管得嚴格。但一個身家清白的女同志，被人傳出這樣的謠言，那也是要人命的啊！

明明，明明她跟董建設，是純潔的革1命友誼。外面這些思想肮髒的人，居然玷污了他們的友誼。

越想越不忿，加上昨天在郵局的人就那麽幾個。一排除，孫筱柔就認定造謠她的人是何玉燕。

于是，爐子也不買了。孫筱柔急哄哄地從外頭回來。直接沖進了何玉燕的家裏。

正好，這會兒何玉燕正在跟大媽講述昨天郵局發生的事情。

孫筱柔沖進來正好聽到了這些話。臉色立刻黑如鍋底。

——

“好啊！居然是你，居然真的是你在造謠我。”

孫筱柔看着滿屋子的大媽嬸子，還有坐在那說話的何玉燕，只覺得一陣憤怒直沖腦門。

看着沖進來的孫筱柔，何玉燕挑了挑眉。

她跟大媽們解釋，并不是怕被孫筱柔誤會什麽的。只不過是不想讓人覺得是自己在造謠而已。

這并不代表她怕了孫筱柔這樣一號人物。

“第一，我沒有造謠你。”

何玉燕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耳朵豎起來聽着裏屋的動靜。剛孫筱柔跟個瘋子一樣大聲嚷嚷。何玉燕還真怕對方把自家娃兒給吵醒了。

“第二，這是我家。我沒有邀請你進來，麻煩你出去。”

“第三，罵人之前最好把事情弄清楚。免得丢人現眼。”

何玉燕這三條一出，馮大媽已經忍不住轉頭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她這個管事一大媽就得要擔當起來了。

“孫同志，剛燕子還真沒說你的閑話。她是在給我們解釋當時郵局的情況。謠言是在菜站那傳出來的。人家燕子今天還沒出門呢！”

馮大媽的話音剛落，其他大媽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人家立冬媳婦雖然有點懶，睡到早上九點多還不起床。但人家還真沒說眼前這個孫筱柔的閑話。

倒是孫筱柔，一個沒結婚的大齡女同志。居然早早就跟董建設勾搭到一塊兒。簡直是丢了他們二號大雜院的臉面。

事情說完後，何玉燕也不準備應酬這些人。

不管孫筱柔的反應，就讓馮大媽幫忙把人帶出去。随即，門一關。外頭的紛紛擾擾就跟她沒關系了。

洗漱，擦臉，換了身衣服，又吃了碗熱騰騰的水餃後。何玉燕再去把兩個女兒叫起來。

接着又是一番重複行動。等把孩子弄好後，外頭的吵鬧聲這才終于平息了下來。

——

何玉燕以為到了這裏，事情估計就差不多了。

沒想到剛從地窖拿了顆大白菜上來，然後就聽到前院那傳來巨大的吵鬧聲。

“是你！就是你在外頭說我的對不對？”

不久前在家裏出現過的聲音，再次在前院響起。

“我呸，我說你什麽呢？我哪兒說你呢？誰說我說你呢？”

孔大媽剛洗完老頭今天的衣裳，正累得慌呢！結果倒好，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居然跑到她家裏來撒野。看她不罵死這個女人。居然敢跟有婦之夫勾勾搭搭。

“哦，你是說你跟董建設的奸情嗎？哈哈，這個事兒還真不是我說的。”

其實，孔大媽是想去跟人說這個事情的。

偏偏天氣冷了。平時能靠着兩個手臂，自己撐着去上廁所的老頭。犯了懶勁兒，直接拉在床上了。

沒法兒，大清早她就起來洗褥子、被子、褲子。洗得腰酸背痛，渾身發抖。哪裏有那時間，宣傳這個女人的破事兒。

偏自己還沒去宣傳，就聽說她的事情給人爆了出來。

這可不得讓她高興得快要跳起來。

結果，這女人果然是不要臉的。自己做了不要臉的事情，被人宣揚出去。居然敢賴在自己頭上。

她孔大媽可不是好惹的。

“你……你還說不是你！昨天郵局那就你們兩個認識我。何玉燕說她沒說過我的壞話。不是你還是誰？”

孔大媽雙手叉腰：“我呸！老娘一大早就起來洗東西到現在。你問問，你去邊上問問。是不是這個情況。”

邊上的錢家、呂家。雖然都不喜歡老趙家。但孔大媽确實是一大早就起來洗東西。動靜還鬧得很大。他們也不是黑心的，見孔大媽這樣說，連連點頭。

這下，輪到孫筱柔傻眼了。

昨天就這麽兩個人是認識自己的。不是何玉燕，不是孔大媽，還能是誰？

按照動機，還是何玉燕最有可能。

她可是知道的，對方當年沒結婚的時候，跟董建設相親過。會不會是妒忌自己跟董建設的純潔友情。這才想要壞了自己的名聲？

孫筱柔這番混亂的模樣，看得孔大媽雙手叉腰，哈哈大笑起來。

邊笑邊慶幸。幸好自己之前的想法沒有施行。

之前她看這姐妹兩長得不錯。這當姐姐的都考上大學的了。說不定妹妹腦袋瓜子也不賴。

就琢磨着打聽打聽對方家裏的情況。好把這當妹子的介紹給自家那還沒結婚的老三。

結果，這當妹妹一開口就沖得要死。

這樣的人不是啥好東西。

正好這當姐姐的出去，孔大媽就一時興起跟上了。沒想到居然聽到了那麽勁爆的事情。

這孫筱柔居然跟董建設在沒結婚前，就已經勾搭在了一起。

天啊嚕！這樣的事情她肯定要打聽清楚。找個機會宣揚出去，好給對方一個好看。

哪成想家裏老頭出狀況，這麽一個好事兒先讓別人給幹了。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見孫筱柔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聲音涼涼地說道：“就你這樣的女人，太不要臉了。說不定得罪了什麽人。人家要整你呢！”

這話孔大媽發誓是随口說的。哪成想聽到後，孫筱柔居然安靜了下來。

圍觀一路上的鄰居們見狀，一個個都在互相打眼色。顯然，大夥兒心裏多少有了什麽猜測。

一牆之隔的何玉燕，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孫筱柔的事情不是她說的，不是孔大媽說的。那還能是誰說的呢？

——

這個事情一直鬧騰到中午，男人們下班回來也沒有任何結果。

何玉燕邊吃飯邊跟自家男人講述當時的對話。男人聽完後啧啧稱奇。

“這孔大媽可真是……”

之前何玉燕覺得是孔大媽幹的。但孔大媽的表現以及周圍人的話，又不像是她幹的。但這不是她幹的，那是誰呢？

顧立冬聽完這些，也跟媳婦兒說了個：“那個魏老三聽說今天上了去南方的火車。”

聽到這話，何玉燕樂了：“是顧叔那邊告訴你的吧！”

顧立冬點頭：“顧學天也出長途去了。據說要到除夕前幾天才能回來。”

這下可算是身邊暫時沒有了煩人的蟲子。

這樣想着，何玉燕忍不住笑了起來。

“媽媽，笑笑。”

圓圓跟丹丹搞不明白媽媽為什麽笑。但她們跟着媽媽傻樂起來。

何玉燕一人給她們喂了一口粉條。

中午吃的是豬肉白菜炖粉條。這菜是何玉燕比較喜歡的一款。菜肉主食都齊活了。一道菜能吃一頓。

夫妻兩人商量了一下剩下的年貨準備情況。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院子又響起了一陣吵鬧聲。

這一次，發出聲音的人是董建設。

——

何玉燕端着碗站到門口，就看到董建設站在孫家姐妹屋裏前，大聲朝外頭罵道：

“是誰？是誰在造謠？有本事現在出來，我們來對峙一番。我董建設一個大男人，說我什麽都可以。但是，人家孫筱柔一個柔弱的女同志。為什麽要這樣說她？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這一句話聽起來不長，但是董建設說得抑揚頓挫，情緒飽滿。

就這臺詞功力，不當演員真是可惜了。

“哎，立冬。董建設大學的專業是啥來着？”

顧立冬也端着碗站在媳婦兒身邊。把董建設的一番表現看在眼中。聽到媳婦兒的問題，有點疑惑。但還是說道：“聽說讀的是商科。”

“啧啧，真是浪費了。你不覺得他去讀表演之類的，可能更加合适嗎？咱上次看那個電影，男主角都沒他演得那麽好！”

顧立冬聽到這話，哈哈大笑起來。

跟着父母一起端着碗站門口的姐妹兩。看到爸爸大笑起來，十分好奇地歪着腦袋看爸爸笑。

就在這當口，剛還在揮斥方遒的董建設，已經三步兩邊沖到了他家門口。

“笑什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家幹的？”

顧立冬被他這副發神經的樣子弄得相當無語。

“董建設，誰有空去說你那些破事兒？我要說的話，早八百年就說出去了。你可別忘了，當年我……”

董建設立刻反應過來，後退一步。語氣緩和：“是我搞錯了，是我搞錯了。”

顧立冬的話，讓董建設想起對方早就已經撞見過，自己跟孫筱柔約會的場景。

這人确實讨厭，但應該不會說人閑話才是。不是顧家人，那還能是誰？

天知道今天去上班沒多久，董建設就感覺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特別是平時跟郵遞員接觸很多的傳達室保衛科，基本上每個人看到自己都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好不容找人打聽清楚狀況，董建設都快要瘋了。好不容易忍耐到下班回來，當然又聽了一耳朵的謠言。

去孫家安慰筱柔，結果沒有得到什麽效果。

對方甚至因為生氣，不跟自己見面了。

這讓董建設心裏那個慌喲！

——

周圍人可不管董建設的那些糾結。他們只想知道，顧立冬口中的“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所以，好幾個大媽已經準備開口詢問。

顧立冬見這個情況，麻溜兒就把屋門關上。打定主意不在吭聲。

看了這麽一場熱鬧，何玉燕是越發感慨那個傳播謠言的人了。

瞅瞅董建設，再看看那個一上午不出來的孫筱柔。

可真是熱鬧啊！

董建設在顧家這裏得不到答案。自然又跑了趟老趙家。

孔大媽自然是否認的，但也把昨天郵局的情況，一五一十說給董建設聽。

只聽得他臉部發紅。恨不得打那個發電報的自己一頓。

當時離婚剛剛成功，他那是興奮勁兒沒過。這才做出這種蠢事的。

趙老大、趙老二可跟周圍人的想法不一樣。

他們聽說這個事情，直接跟董建設說道：“兄弟還是你厲害。吃着碗裏還吃着鍋裏的。你這樣才是真男人。”

本來想反駁，說自己沒離婚前，跟孫筱柔沒有任何關系。但那一句真男人，讓他瞬間不想辯解了。

是啊！他就是個真男人，才能讓很多女人都喜歡自己。

反正事情都到了這一步，本來他就想讓孫筱柔嫁給自己的。現在好了，出了這樣的謠言，那他不是能很快跟筱柔結婚嗎？

這樣一想，董建設又樂呵呵地朝孫家姐妹那跑去。

董建設的這一番邏輯自洽，果然十分奇特。

——

謠言就這樣慢慢流傳了出來。

剛開始，孫筱柔還在努力跟每一個人解釋。自己的無辜，自己的無奈，自己的清白。

但是，沒人聽她的辯解。

相反，她越是解釋，越是說不清楚。

到了最後，謠言已經傳得相當吓人了。什麽孩子都生了。沒離婚前就生了幾個孩子的謠言都冒了出來。

作為謠言的受害方，林荷香得到了人們空前的同情。

再次送走一個上門來同情她，順便打聽消息的人後，林荷香嘆了口氣。

“爸，這個事兒鬧得會不會太大了。”

林父看了女兒一眼，無所謂地喝兩口熱茶。

“這算什麽？反正你是受害者。”

林荷香：“但是這樣的話，會不會把董建設的名聲弄壞呢？”

林父冷笑一聲：“放心，這個社會對男人是很寬容的。他做錯事情，可以說是被女人勾引，一時走錯路。而且，他這不是還沒真的做什麽事情嗎？等把那個孫筱柔的名聲搞臭了。再給董建設澄清就好了。”

說實在話，林父是很震驚于董建設在這方面的“純情”。

這小子對自己女兒那叫個無情。但是，對這孫筱柔。按照查到的消息，董建設應該是從初中開始。就省吃儉用把錢票、糧食、布料這些，偷偷攢着送給孫筱柔。

孫筱柔的妹妹孫筱美，也因為這樣沾光。

等到高中畢業後下鄉，董建設更是雷打不動，每個月給這個孫筱柔寄東西。

這個男人，這樣掏心掏肺對一個女人。着實讓老油條的林父吃了一驚。

不過這樣也好，證明董建設這個的性格是有弱點的。有弱點的人就好掌控。

想到女兒話中的未來，董建設這個人暫時的用處不小。

要是那個孫筱柔不去找董建設的話，林父是不準備下手的。

畢竟，這人算是董建設最大的弱點了。

哪成想這個女人考上大學，不好好上大學。居然跑去找董建設。而董建設那個樣子，估摸着要跟這女人結婚了。

這可不行。

這跟他的計劃有着根本性的沖突。林父不能容忍這種事情出現。

于是，他安排人把孫筱柔的事情散播了出去。當然，事情的經過很多都是真的。中間也有假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才足夠博人眼球，又不會被人說太假。

當然，這孫筱柔的身世，也讓林父感覺到驚訝。這人居然是孫家典當行的後人孫大發的親生女兒。

孫大發這人他認識，好些年以前就因為南下失蹤。當時失蹤的還有他的兩個兒子。就剩下一個妻子，兩個女兒在北城。

沒想到孫大發的女兒，居然落到這般境地。讓林父有點感慨。當然，感慨之後更是生出了無限豪情。他林東的命，可比孫大發要好不少。

“放心，該你的還是你的。你就等着跟董建設複婚就行了。”林父對着女兒，斬釘截鐵地說出這麽一番話。

林荷香還是很相信她爸的本事的。

見他都保證了，林荷香就沒再說什麽。只管等着就是了。

哪成想，這一等，就等來對方要跟孫筱柔結婚的消息。

——

今天是北方小年，也是78年1月的最後一天。這天過完後，還有一周，春節就将到來。

年關将至，運輸科基本上沒有了出車任務。顧立冬這個科長，除了例行的會議外，其餘時間相當自由。

所以，這天他特意早早回到家裏。準備跟媳婦兒把家裏收拾一遍。

天寒地凍的，也不叫大掃除了。就是把家裏的灰塵撣一撣。被套清洗換新的。然後，過年要準備的包子、饅頭、餃子，也可以準備起來啦。

院子裏，大夥兒都是這麽一個安排。整座大雜院從早上開始就熱熱鬧鬧。

大夥兒說說笑笑，邊幹活邊說閑話，一點兒也不耽誤。

當然，他們閑話還是關于孫筱柔的。

前幾天出現的謠言，已經經過七十二變，變得連熟知真相的何玉燕，都覺得這謠言聽起來完全不相幹。

但這并不妨礙人們的談興。

何玉燕站在廊下，指揮男人清理走廊上的蜘蛛網。聽着大媽們的議論，簡直是嘆為觀止。

然後，她又朝孫家姐妹住的那個屋裏看了眼。發現屋門緊閉，就知道這家人今天又沒怎麽出門。

也是，出了這樣的事情，确實不好出門。

這種謠言，只能等新的謠言取代。

——

孫家姐妹那屋的屋門雖然緊閉，但是窗戶卻是開着的。

董建設從正房那一排屋子的跟院牆之間的空隙，直接鑽了進去。然後來到了窗戶前。

“筱柔，決定了嗎？”

孫筱柔看着這個為了自己奔波的男人，很難說清楚自己現在的感受。

如果不是這個男人，自己這些年的日子不會那麽輕松。

但是，如果不是這個男人，自己這幾天的日子不會那樣艱難。

心情很複雜，但是問題要解決。

孫筱柔算是發現了，她一個外來的人，還是得找個依靠先站穩腳跟。她爸爸留下的東西，已經找到了眉目。偏自己現在是個顯眼的人物，一出門就被指指點點。

為了那些東西，她也得把這謠言解決。

而解決的一個好辦法，就是跟董建設結婚。

“我決定了，我們結婚吧！”

董建設聽到這話，仿佛自己這麽些年澆灌的花朵，終于開放了。

臉上露出一副感動的神色，伸手抓着孫筱柔的手不放。

“好好好，我們結婚。我發誓一輩子就對你好！”

邊上的孫筱美看着這感人肺腑的一幕。只覺得十分感動又羨慕。

——

于是，在何玉燕擦着玻璃的時候，就看到董建設跟林荷香走到院子中間。

大夥兒雖然忙着幹活，但這樣的動靜足夠讓他們放下手上的動作。

“大家好！占用大家一點時間。”

何玉燕停住動作，看向自家男人。

顧立冬聳聳肩，估摸着也看出了那兩人的意思。

果然，就聽到董建設樂呵呵地宣布：“最近外面很多關于我跟孫同志的不實謠言。真相是什麽，大夥兒應該都是知道的。多的我就不說了，清白的人再怎麽別污蔑也是清白的。”

董建設說到這裏，鄭大媽已經拼命鼓起掌來。邊鼓掌邊吆喝着大夥兒一起鼓掌。那樣兒看着還挺搞笑的。

“只是，我跟孫同志一直都是關系很好的同學。在她受到污蔑的日子裏，我們漸漸發現了對方的優點。發現我們能夠成為彼此的革1命伴侶。所以，在這裏我宣布。我董建設跟孫筱柔同志，将會結為夫妻。任何不好的謠言，都不能打倒我們堅定的心。”

一番宣言不倫不類的，聽得何玉燕忍不住吐槽兩句。

鄰居們大部分倒是樂見其成。畢竟這謠言說得太難聽了。他們住在同一座大雜院的，不免受到別人的議論。

掌聲此起彼伏響了起來。

相鄰的大雜院聽到動靜走了過來。然後大夥兒就聽說了這個事情。大家也就捧場，跟着鼓掌。

從何玉燕這個角度看去，被衆人以及掌聲圍繞的董建設、孫筱柔，好像還真的挺喜慶的。

——

小年這天，大夥兒大掃除，吃餃子。順便看了這麽一出。心滿意足之餘，今天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

到了第二天，外面的謠言果然被這一則新消息給取代。

而且因為是正經要結婚了，就不算什麽桃色新聞了。于是，漸漸議論的人就少了起來。加上馬上就要過年了，各單位開始分發年貨下來。

大夥兒議論的談資就變為了比較各大單位的福利情況。

這讓一開始部署這件事情的林父相當惱火。

林家，林父聽說了董建設準備跟孫筱柔結婚的消息後。回到家一腳踹翻了家裏的椅子。

林母被他的動作吓一跳。随即上去把椅子搬了起來。順口問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緊跟着林父回來的林荷香，哭喪着臉說道：“董建設要結婚了。”

“啊！”

林母其實不清楚丈夫跟女人的計劃。自從她介紹女人看神婆，害得女人得了血吸蟲病以後，她在家裏的地位直線下降。

但是，聽到這話，依然讓林母驚訝得不行。

她不由地看向男人，發現對方臉色難看。張了張嘴就不說話了。

林父卻已經拉了把椅子坐下，手指敲擊着椅子的扶手。好半晌說道：“荷香，廠裏正好要發過年福利。你這兩天找機會，跟董建設透露你懷孕的消息。”

一聽是這個，林荷香立刻跳了起來：“但是，爸。我肚子還沒有動靜啊！”

一開始，林父打的主意，就是讓林荷香懷上董建設的孩子。就是離婚後，有了這個孩子。等董建設考上大學，再找他複婚也是很簡單。

奈何女兒肚子不争氣。加上離婚後這兩人沒有往來。要懷也沒機會懷。

本來林父準備趁着過年的機會，喊中間人把董建設叫到家裏。幾杯酒下去，成就好事。到時候直接複婚就好了。只是，年還沒來。對方現在居然要跟別人結婚了。

“你不是說離婚前你們還在一起的嗎？就說你肚子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就是離婚那前幾天懷上的。他要是不認賬，你就威脅要去廠裏告他。”

雖然現在抓男女關系沒有以前那麽誇張。但是，這孩子都有了。董建設是不複婚也得複婚了。

其實，要不是女兒夢中，不少發財的事情都只能看到董建設的身影。林父其實也不太樂意要這樣的女婿。

偏偏女兒這人腦子不好。就是做夢也不夢些關鍵的地方。

不是做夢夢到董建設去參加會議，就是董建設的存款又增加了多少。不然，就是董建設的妻子去買了多少金銀珠寶，衣服鞋襪。都是些雞皮蒜毛的小事。關鍵的地方是一點兒都沒有。

目前，這些個類似的夢，女兒時不時還會做。

林父已經從這些夢中提取了不少信息。

比如，今年年底就會開放市場。

比如，以後票據會取消。

比如，以後工人會下崗。

比如，國營廠子以後會公轉私。

這些個事情讓他熱血沸騰。但同時也讓他心焦。這女兒的夢夢不到關鍵的地方。在那樣自由的未來，有董建設作為風向标還是比較好的。

林母聽到林父讓女人假裝懷孕。忍不住問道：“那這樣行不通啊！這孩子現在都沒影兒。到時候去哪裏生出一個孩子出來？”

林父白了林母一眼：“不會複婚後再假裝流産嗎？”

林母很想反駁男人一句，你以為假懷孕，假流産那麽簡單嗎？

但這個時候，林荷香已經下定決心。準備去施行這個計劃。

——

“小妹，怎樣？這魚個頭夠大的吧！”

小年的第二天，大夥兒都在議論廠裏會發下來什麽年貨。而何二哥已經拉着個板車過來了。

板車上放了好幾個大籮筐。籮筐從板車上搬下來的時候，鄰居們一個個看得十分羨慕。

當何二哥把那條快一米長的大魚搬下來的時候。大夥兒就不是羨慕了，而是直接瞪大了雙眼。

“何家老二啊！你這魚是從哪裏來的啊！”

鄭大媽其實很看不得何玉燕的娘家，經常往婆家搬東西的。但是，當她看到這麽大一條魚的時候。就忍不住蹦出來。

大魚好啊！聽說大魚的魚頭吃了可以補腦。小兒子自從那年生病後，腦袋瓜子總是不靈光。而眼前的大魚腦袋，卻比她的拳頭還要大上好幾圈。正适合給小兒子炖湯喝。

至于魚身，這麽大的大魚，裏頭的肉肯定很多。正好适合個大兒子結婚的時候，拿出來撐場面。

沒錯，大兒子昨天宣布跟孫筱柔結婚。今天這兩人已經拿着介紹信，跑去打結婚證了。打完結婚證後，這席面還是得辦一場。

大兒子可是說了，孫筱柔這姑娘懂事，不要彩禮。但他們當男方的，不能小氣。不止彩禮要給，還要多給。另外，席面也得上好的。

眼前的大魚可不就剛好适合嗎？

——

何二哥是認識鄭大媽的。知道這人經常跟妹妹為難。當下，收起笑臉。假模假樣地回了句：“哦，這大魚啊！這大魚是我媳婦兒的堂哥的表弟的舅舅的叔叔，從鄉下送過來的。”

其他人已經被這一圈關系給繞暈了。

但大家比較稀罕的，還是那條大魚。

那麽老大的一條魚，莫不是成精了？不知道這魚肉好不好吃？

鄭大媽相當直接：“那你這魚勻給我成不？”

顧立冬剛搬了個籮筐回屋裏。出來就聽到這話，搖頭：“那不成。這可是親戚的心意。二哥，你把魚搬進去吧！”

何二哥嘿嘿笑着哎一聲，就抱着大魚竄到顧家去了。

顧立冬把剩下的籮筐搬進屋裏。期間并沒有理會鄭大媽。

其他人倒是議論起來這魚的來頭。

“這魚啊！是從一個貨車司機那收來的。聽說他剛從青市回來。那邊不是有大海嗎？有漁船拉了好多大魚回來。有人偷摸着賣了一些。趁着天氣冷，這人緊趕慢趕就拉回了小半車大魚。那些魚我都全包了。一條送你這裏，家裏留一條。剩下的全都轉賣出去了。”

何玉燕認出了這魚，确實是一種海魚。名字她忘記了，不過這魚特別好吃。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董建設卻臉色鐵青地跟孫筱柔回來了。

鄭大媽高高高興興迎了上去：“怎麽樣？結婚證打了沒？”

打是打了，但是結婚證剛打完。對方的前妻就冒了出來。這讓孫筱柔相當惱火。這樣一個變故，讓她清晰地意識到董建設就是個二手貨。

而她孫筱柔，東西重來都只用一手的。

“媽，打了。我還有點事情，要跟筱柔商量。”

鄭大媽沒看懂兒子、新兒媳婦的臉色。反而樂呵呵地說着何老二送過來的那條大魚。

董建設聽了幾句，不耐煩地說道：“媽，你別說了。我真的要跟筱柔說話。”

被大兒子說了這麽一句，鄭大媽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而孫筱柔已經跟董建設來到她現在居住的屋子，聽着董建設說起剛剛發生的事情。

剛她跟董建設在登記的地方打結婚證。結果證件剛拿出來，就被忽然冒出來的林荷香給吓了一跳。

對方就跟瘋了一樣，盯着他們手裏的結婚證。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當然，之後說出來的話，更加讓孫筱柔咬牙切齒。

“你這是要當爹了，我要恭喜你嗎？”

這是孫筱柔第一次對着董建設說出刻薄的話來。董建設卻沒覺得什麽。因為他也想罵天罵地。

“筱柔，這個事情肯定是假的！我跟林荷香沒有任何瓜葛。我們早離婚了。她現在就是懷了，孩子也不是我的。她就是嫉妒你可以嫁給我，這才弄了這麽一出。我們都結婚了，不用怕她的。”

孫筱柔結婚是為了那個謠言。現在結婚證都打了，一點兒也不怕流言了。

于是，她雙手抱胸說道：“行，那你先把這個事情解決。解決完以後，我們在辦婚事。”

沒有辦婚事前，她是不可能跟董建設住一塊兒的了。

這麽一個消息，對于董建設那是晴天霹靂。

但他不敢多說其他。畢竟任誰剛領證，就遇到這種事情，都會相當生氣。

“姐姐，孫伯有事情找我們。”

孫筱美從外頭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看到這姐姐跟姐夫這個樣子，有點害怕。但孫伯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她就趕緊跑過來了。

董建設一聽孫伯，知道這是孫家姐妹的遠房親戚，也是撫養這兩人長大的老人。

于是想跟着一起出去看看。但被孫家姐妹給拒絕了。

“你先解決好自己的事情。”

門口，孫伯等在那，看到孫筱柔出來。立刻上前小聲說道：“小姐，找到一件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