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章

第 89 章

“顧叔, 顧姨。”

人跟人之間的相處，時間好像是最為重要的。明明是很熟悉的人，不過一個多月沒見面, 再見時就好像變得很生疏。雙方之間都有種盡量客氣點的感覺。

何玉燕給兩位長輩倒了水，就坐在那等待對方開口。心裏想着幸好孩子在院子玩耍。不然，堂屋這樣嚴肅的氣氛, 怕是要讓孩子們緊張。

“這次我們過來, 主要是說說小天的事情。”

說起這個兒子，顧廣盛夫妻兩人都是一臉苦笑。最近顧學天的事情出來後, 他們夫妻每天都要面對不少人的安慰。大兒子、大女兒同樣是震驚之餘, 也為這個弟弟的所做作為感覺到羞愧。

丢臉這個就不說了, 主要是一家人都覺得這人怕是真的沒學好。

現在人已經被拘留了。關上兩個月就會放出來。工作丢了，學校也開除了。之後要怎麽安排又是一件腦仁疼的事情。

當然, 他們今天過來也不是要跟顧立冬提起這個的。他們夫妻過來主要是代替兒子顧學天，跟顧立冬夫妻道歉的。另外, 就是想繼續維系這一段來之不易的親情。

——

“我知道小天做的事情, 說再多也沒用。我們也不說這個。就是想跟你們道個歉。小天是我們這當爹媽的沒有教好。不求你們原諒，就希望你們能清楚知道。我們夫妻兩只站在道理這一邊。”

說完這個後, 顧明霞小心翼翼地看着顧立冬。生怕對方翻臉指責自己。

顧立冬聽到這樣誠懇的話, 表情微微詫異。接着伸手握住邊上媳婦兒的手。好一會兒後才開口：“我知道你們兩位長輩都是好人。但是，顧學天一而再，再而三這樣搞事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願意我跟你們再往來……”

這話沒說完, 顧廣盛直接打斷：“他是他, 我們是我們。我們當爹媽，有權利跟想要往來的人來往。我就問你們, 你們是想跟我們斷了這一層關系嗎？”

問題好直接，何玉燕不由捏緊了那只被男人握着的手。

“我知道這樣說聽着就沒道理。但是, 我們夫妻已經決定。等小天放出來後，就安排人把他送去大西北建設祖國。”

這麽一個決定出乎了何玉燕夫妻兩人的預料。兩人直接看向說話的顧廣盛。

“別這樣看我。這個決定是我們夫妻兩共同決定的。他的路已經走歪了。沒有扳正之前，我們不會再給他提供任何幫助。”

這一次，顧立冬直接轉頭看向媳婦兒。尋求對方的意見。

何玉燕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滿含希冀的顧叔、顧姨。最終還是點頭了。

實在是這兩位長輩真的很真誠。這樣的長輩斷絕關系的話，以後可能不會再遇到了。而且，對他們來說也是很不公平的。

雙方就這個問題達成共識後，顧廣盛表情又嚴肅了起來。

——

何玉燕還以為對方要說什麽。結果接下來對方的話，讓她十分驚訝。

“……所以說，顧明理……也就是立冬他爹應該還活着？”

顧廣盛把顧明媚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過後。何玉燕夫妻兩人都覺得很震驚。之後心裏就是一陣高興。

人活着真好，沒有比活着更加讓人高興的事情了。

顧廣盛搖頭：“說是這樣說，但是顧明媚這人說的話，不能完全相信。”

顧明媚這個名字，何玉燕第一次聽說的。名字跟顧明霞很像，她不由地看向對方。然後，何玉燕就聽到了一個十分炸裂的故事。

顧明媚，是顧明霞的堂妹。這個人二十六年前就離開了北城。離開的原因十分不光彩。這個人跟當時一個大資本家有往來。這在五十年代其實不會有什麽問題。問題是這個資本家是有家室的。

仗着當時家裏有點背景，顧明媚以為能讓那位資本家離婚娶她。然而，人家并沒有那個意思。甚至，資本家的媳婦兒家裏背景也不簡單。轉頭就把她的“豐功偉績”宣揚了開來。

然後，顧明媚的名聲在那一段時間就變得很差。

沒過多久，那個資本家所在的家族舉家移民到國外。

這個事情到了這裏好像就劃上了休止符。

偏偏對方離開後，顧家發現顧明媚已經有了八個多月的身孕。肚子一直隐瞞着顧家人。估計是想靠肚子上位，偏偏那資本家直接舉家離開了。

八個月的肚子已經不可能落胎。最後孩子生下來的當天，就被顧明媚送走了。

“當時的情況很混亂。顧明媚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叔叔嬸嬸，因為這個事情特別生氣。她在外頭租了個房子生孩子也沒人知道。只知道大概過了一個月，她收拾好後回到家裏。之後就跟着叔叔嬸嬸一起離開了北城。”

顧明霞回想起這件事情，都覺得十分無語。

跟顧明媚是堂姐妹，她破壞人家家庭的消息出來的時候，她也受到了不少閑話的侵擾。那段時間她剛好也是孕後期，懷着最小的顧學天。顧明媚鬧出來的事情，讓當時的她很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最後孩子變得這樣不聽話。

“我們兩是前後腳生的孩子。我是在醫院生的。當時因為這個，也沒有去探望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顧明媚對我的态度也很差。反正，等我出月子後，他們家也走了。”

再之後，兩家往來就少了很多。再後來，顧明媚的大哥顧明光調任到海城。他們家跟顧明光重新往來了起來。

偏偏顧明光的女兒顧喬，現在又出了賄賂老師的事情。簡直讓顧明霞不得不感嘆一句。這姑侄兩人真的都是那種鬧事不怕的主兒。

——

聽了這些個講述後，何玉燕對于顧家的家族關系網絡又多了些認識。

這顧家從上一代開始，人丁就不多。所以才會跟顧喬親爹還保持往來。只是沒想到這出事的時候，兩家的孩子還一起出事。

“那這個顧明媚的話不可信，顧叔你這邊會安排人直接跟港城、亦或者是M國那邊查嗎？”

港城還好，地方不大。而且離得不遠。打聽起來估計不太費勁。但是，M國那就遠的跟書裏一樣遙遠。

顧立冬一輩子也沒去過M國。國內很多地方，作為一個貨車司機他都去過。但是，港城跟M國，都是他無法到達的地方。想到這裏，他多少有些挫敗。

何玉燕伸手捏了捏對方的手心：“這個不用怕，咱這輩子總有機會去這兩個地方的。”

顧廣盛也點頭：“現在廣市那邊接觸港城也比較方便。我們會從這裏着手。而且，我們國家跟M國也早已經有了互相往來。總有能過去的那一天。”

事情到了總算是告一段落。

接下來顧廣盛夫妻留在顧家，吃了個午飯才離開。離開的時候，夫妻兩人總算是笑了起來。

再之後，夫妻兩人還以為顧明媚會再來找他們。然而并沒有。等了幾天後，對方并沒有再次出現。他們也只能當顧明媚那頭出狀況，放棄了繼續搞事情。

——

另一頭，同樣放下這件事情的何玉燕，在第二天輕輕松松上學去。

考試剛過不久，學業壓力雖然還在。但比考前那段時間要輕松不少。

現在已經四月了，天氣越發好起來。何玉燕琢磨着這周帶着孩子去哪裏走走。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些。孩子們都沒好好地玩玩。

到了教室，她人還沒坐下，就聽到許玲在耳邊小聲說道：“宿舍又出事了。”

何玉燕：……

許玲大概也能看出何玉燕的意思，撇撇嘴解釋：“顧喬不是前天把東西都搬走了嗎？田心這兩天就不太對勁。然後，黃美蓮今天早上說田心是懷上了。”

何玉燕：……

“真的，你別不信。我是看不出來的。但是黃美蓮說田心瞅着就像懷上了。她生過孩子，有經驗。”

何玉燕真的不知道該說啥好了。她覺得最近身邊好像發生了好多奇葩事情。

這個想法一直在心裏頭萦繞。直到中午回到宿舍，看到田心在跟黃美蓮吵架。

“沒結婚就懷上，也就你不要臉幹出這種事情。”

作為生過孩子的人，何玉燕看了半天也沒看出田心到底懷沒懷。心裏疑惑黃美蓮的眼睛是不是帶着X光的功能。然後就看到田心跑去廁所幹嘔。

電視劇裏面演的懷孕幹嘔什麽的，是不一定的。何玉燕懷兩娃的時候，胃口就一直很好。懷孕期間有沒有孕吐情況，是看個人體質的。

光憑田心幹嘔這個行為，可不能判斷對方真的懷上了。

何玉燕看向黃美蓮，想知道對方到底為啥這樣說人家。

結果，黃美蓮十分光棍地笑道：“我看到她去看婦産科了。”

何玉燕：……

許玲也瞪大眼睛，想罵人又不知道罵誰。

何玉燕覺得自己今天肯定出現了很多次無語這個表情。

“不管怎樣，事情還是別鬧大先。”鬧大了，就是斷人前途了。

這年頭未婚懷孕可是個大問題。學校會開除不說，來自社會的壓力足夠壓垮一個人。

田心這個時候從廁所回來了。看向一宿舍盯着自己的舍友，冷笑道：“放心，我不會繼續留在這裏。你們也不用怕被我連累。”

這話一出，何玉燕注意到好幾個人都是一臉松了口氣的表情。

就這樣，沒有任何的争吵議論。田心就這樣低調地從好不容易考上的北城大學退學了。

何玉燕後來聽說她直接呆在家裏。等到顧學天出來後，就跟對方領了結婚證。

——

時間過得很快，随着夏天秋天接連過去，冬天很快就來臨。

這幾個月過得很是平順，沒有再起任何波瀾。

像最喜歡搞事情的顧學天，聽說從裏頭放出來後。就先跟田心領了結婚證。之後，也沒有回去顧家。更加沒有聽從顧廣盛的安排，前往大西北。

反而在市中心買了個平房住了下來。

在這些過程中，顧家并沒有給他提供任何幫助。但是，顧學天卻能把事情都給安頓了下來。由此，顧廣盛夫妻終于确定，這個兒子應該還有其他收入來源。而且，這個來源是他們不知道的。

除了顧學天，大雜院的董建設這幾個月也算是比較安分。

當然，董建設也沒有精力搞事情。畢竟，孫筱柔從那次縱火案後，就一直跟他鬧離婚。鬧離婚不成功，就單方面跟董建設搞了個分居。其實，就是躲在學校不回來。

期間，何玉燕好幾次看到孫筱柔在路上被董建設拉着說話。也看到過林荷香拉着孫筱柔一起逛街的。

沒錯，這兩人居然好像成了朋友。這是何玉燕難以想象的一件事情。

雖然不清楚內情，但何玉燕發現這兩人表面上處得好像還成。

知道這個事情的人還不少。大夥兒面上不說，心裏都在琢磨這董建設家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現任妻子跟前任妻子當好朋友。現任妻子鬧離婚。這兩個事情一出來，好些人都在琢磨是不是董建設哪裏有毛病。不然，為啥接連兩個妻子都有這樣的表現。

當然，大雜院除了董家，像曹家也發生了點事情。不過是好事。那就是曹德才的媳婦兒在三個月前生了一個女子。

現在，曹德才是當爹的人了。

——

這不，12月17日這個周末，何玉燕一早醒來。還沒從裏屋出來，就聽到曹德才正在門口，跟自家男人說着什麽。

走過去一聽，就聽到曹德才正在詢問買奶粉的事情。

“家裏奶粉快沒了。外頭最近奶粉票不好弄。你這邊能幫忙弄到奶粉嗎？”

顧立冬沒有問其他，直接點頭：“行，今天我剛好要出去。要是有的話，給你帶幾袋回來。”

曹德才一聽，直接從兜裏掏了兩張大團結：“錢你先收着，不夠的話我再補。我也不跟你客氣，先回家看孩子。”

曹德才來去匆匆。回到家裏看着剛滿三個月的女兒，心裏一片柔軟。

他媳婦郭萍萍三個月前生了個女兒。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沒有奶水。孩子從出生起就吃的奶粉。奶粉這東西要奶粉票買。但是這東西不好弄。家裏這三個月到處求爹爹告奶奶換票找奶粉。

幸好最近政策越發松動，奶粉在私人那也能高價買到。但也不是每次都能買到的。這個時候，曹德才就想起了顧立冬那邊的關系。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大雜院不少人都知道，顧立冬在外頭跟人合夥，搞了些買賣。賣的東西品種很多，吃食、布料鞋襪這些都有。

外頭現在做這樣生意的人還是不少的。不過大多是小打小鬧。顧立冬他們做的買賣好像比較大。聽說有不少人從他們那拿貨。

“真的還要買奶粉嗎？都三個月了，喝米湯也可以養活了。”

郭萍萍看到曹德才回來，忍不住開口提議。

“那不成，咱家就一個孩子，喝奶粉肯定供得起。”

——

另一頭，何玉燕目送着曹德才離開後，直接走到男人身邊詢問：“他也真不容易。”

顧立冬點頭：“孩子還沒醒啊！”

何玉燕：“還沒呢！昨天嚷着今天要去姥姥家，不知道有多高興。今天好像就給忘了，睡得跟小豬一樣。”

三歲多的孩子，懂的東西更多了。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特別可愛。

今天是周末，何玉燕準備把孩子送到娘家玩。自己則是跟顧立冬一起，準備去市中心那邊走訪一下。

沒錯，今天的日子看起來很平常。但是明天，将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日子。明天市場開放這個政策将會被公布。随着而來的，就是經濟的蓬勃發展。

因為多少聽到過這個消息的情況，這些天顧立冬都在尋找合适的店鋪。為以後的生意開始做鋪墊。熟知未來世界走向的何玉燕，更是對男人的這個決定，舉雙手雙腳贊同。

一家四口在早上九點多的時候才出門。直接把孩子送回娘家，夫妻兩騎着自行車就到了市中心。

這大半年市中心的變化其實還挺大的。變化的地方不是基礎建設，而是往來的人群。

年中的時候，舉報了第二次高考。那一次高考過後，無論是落榜還是沒落榜的人，很多都留在城裏不回去了。

同時，也有不少下鄉青年，用各種方法回到城裏。

這些人，除了一部分去讀大學。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成為社會閑散人員。

這些人白天就在外頭晃蕩。加上政策松動，做各種小買賣的人增多。白天的大街就特別熱鬧。

——

“我們這個買賣暫時用不上大的店鋪。但是，剛好解放那邊聽說有一家收回了祖傳的店鋪。這個時候又不敢做買賣，就準備拿出來賣了。”

何玉燕也知道這個店鋪，今天就是跟男人出來一起看的。沒問題的話，他們夫妻準備出錢買下。

等到具體政策下來後，再把這個店鋪利用起來。

看房子很順利。這個店鋪說是店鋪，其實是一間臨街的平房。平房的面積很大，有兩百平左右。普通的磚瓦結構。因為臨街，前院并沒有圍起來。後院大概有三十平左右。

确定房子沒問題後，雙方當場就把價格談妥，簽好買賣契約。約定明天去房管所過戶交錢。

這些事情辦妥後，大家就準備各回各家。

不過剛從店裏出來，何玉燕就看到一男一女朝他們這裏走了過來。

她皺眉看向來人，伸手拉了拉自家男人的胳膊。

顧立冬擡頭看過去，也認出了來人到底是誰。

“這可真是……巧啊！”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半年沒見過面的顧學天。這人瞧着比以前還胖了點。半長的頭發搭拉下來，看起來陰郁得很。

而顧學天身邊站着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何玉燕曾經的大學舍友田心。對方因為未婚懷孕這個事情，早早從學校退學。之後再聽說她的消息，就是跟顧學天結婚。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再次見到對方。

何玉燕把視線看向對方那高聳的腹部，忍不住皺眉。

按照時間計算，這肚子估計應該要生了。

——

顧學天見他的話沒人理會也不在意。直接看向邊上站着的房主。

“同志，聽說你這房子要賣。”

房主是個不願意招惹麻煩的。跟顧立冬買賣契約都簽了。所以直接搖頭：“房子已經買賣了。”

說完，不管顧學天的反應。跟顧立冬夫妻兩點點頭就走了。

看到這裏，顧學天的表情顯然有了一絲猙獰。雖然很快就消失，但是何玉燕看到後，直覺這人不止沒改。瞧着更加狠厲了。

“看來這房子是被你們買了。怎樣？我加兩成的價格。你放手。”

顧立冬不耐煩跟這個人說話。搖搖頭，拉着媳婦兒一起，騎着自行車就走了。

坐在自行車後座轉頭看去。何玉燕能夠看到自家顧學天那越發難看的表情。她有種預感，自家遲早要跟這個人再次産生争端。

“他這大半年都做啥呢？”

自行車平穩地行駛着，吹着涼風何玉燕問自家男人。

顧立冬那一如既往的沉穩聲音，被風帶到何玉燕耳邊。

“聽說這大半年比較安分。沒了市運輸公司的工作後，就去當頂班司機。最近聽說從弄到一臺快要報廢的大貨車。挂靠在一家集體單位，準備繼續跑車。”

顧學天幾個月前雖然被放了出來。但是，圍繞在他身邊的一些視線并沒有消失。反而因為放火案件，這個人更多隐藏的關系網絡暴露了出來。

所以，這幾個月相關部門的人一直在盯着顧學天。

而顧立冬這裏，同樣安排了人盯着顧學天的一舉一動。

但是，單從對方的一些表面舉動。看不出他暗地裏的動作。

——

夫妻兩人聊着顧學天，很快就來到了何玉燕的娘家。

食品廠這大半年并沒有任何變化。兩人還沒進門，正好遇到何三哥從外面回來。

今年年頭，何三哥就回來過一次。那一次之後大概過了半年，也就是上個月，何三哥就專業到市公安局工作。目前的職位是個隊長。二十六歲的年紀能做到這個位置，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了。

當然，轉業回來後，他馬上面臨了何母安排的各種相親。

“三哥，你不會又躲相親去了吧！”

何三哥聽到妹妹的調侃，無奈攤手：“哎，媽就是太操心了。這找對象哪裏有那麽容易？”

“找對象哪裏有那麽難？”

屋裏的何母聽到動靜，出來聽到小兒子的話，忍不住怼了句。

何三哥立刻笑嘻嘻地湊過去：“媽，媽。我這不是話趕話嗎？”

何母沒好氣地瞪了小兒子一眼：“行了行了。圓圓跟丹丹都來了。你少說兩句，免得鬧了笑話。”

聽到她媽的話，何玉燕直接笑出了聲音，一點也不給三哥面子。

聽到媽媽聲音跑過來的圓圓丹丹，見媽媽笑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哎喲，你們兩小不點兒還敢笑話三舅。看我的……”

何三哥沒說完，就沖過去一手拎起一個孩子。一副要拉着她們轉圈圈的模樣。

很快，屋裏又響起孩子們哇哇的尖叫聲。

何母見狀，好笑地搖頭。這才問道：“怎樣？買到了沒有？”

何玉燕點頭：“簽好了契約，就等着明天去過戶。”

“這就好，這就好。”

女婿跟二兒子，還有其他幾個朋友，合夥做的小買賣，何母自然是知曉的。她不懂得這些，只盯着幾個小輩要注意分寸，不要出格。

目前外頭做這種小買賣的，基本上都是沒有工作的回城知青。又或者是那些家裏特別困難的人群。

小打小鬧做買賣，也沒人再去管他們。

夫妻兩在何家逗留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接着就帶着孩子往家裏走。

——

何三哥特意出來送他們。然後小聲說道：“最近那個顧學天又有點那個苗頭。你們出入都要小心點。”

顧學天這個人，很早就進入過何三哥的眼裏。

當年第一機床廠聯合市運輸公司，以及其他幾家單位，一起運輸一批機床前往大西北。在回程的路上遇到劫道的。

當時，他們把劫匪一網打盡。但是，在之後的審訊中，卻一直沒有辦法找到洩露消息的人。只能把嫌疑範圍限定在市運輸公司。

再之後，類似的案件就大幅度減少。而他們找到的嫌疑人顧學天卻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直到今年三月，對方安排人在蓮花胡同鬧事。這才抓到點這個人的蛛絲馬跡。

“好，三哥。今天我們去看房子。正好也遇到顧學天了。”

何三哥點頭：“知道。反正你們出入注意點就行。這個人沒那麽簡單。從牢裏出來後，就跟南邊那的人來往密切。”

聽到這個，何玉燕都覺得顧學天是不是天生的壞種。怎麽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好的。

——

告別三哥，夫妻兩人繼續帶着孩子慢慢朝家裏走。

來的時候孩子們就坐在自行車上，他們夫妻兩在邊上扶着自行車走路。雖然速度會比較慢，但也沒有急事，大家就走得很悠閑。

等走到通往機床廠的大路時，何玉燕就看到林荷香跟孫筱柔。

這兩人胳膊圈着胳膊，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看兩人走路的方向，跟他們家一致，是前往丁香胡同的道路。

兩人估計是在聊着什麽，一路走來完全沒有注意到何玉燕的身影。

不過很快，何玉燕就知道她們在聊什麽了。

還是老問題，又是離婚。

大雜院的鄰居們聽到這個話題，一個個都不感興趣。

因為這大半年的時間裏，他們看到過好多次離婚、拒絕離婚、和好的戲碼。大家都覺得這一次還是跟之前一樣。

何玉燕也覺得這一次不會有任何變化。

然而，等到傍晚的時候，就聽說董建設居然答應了孫筱柔的離婚要求。

那會兒，何玉燕家裏正在吃晚飯。

“真的同意離婚啊！”

何玉燕看向男人，詢問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然而，很快院子就有另一個大媽的聲音響起：“同意了同意了。”

緊接着，是鄭大媽那熟悉的咆哮：“孫筱柔你不是人。當年在北城沒地方落腳，就扒拉着我兒子不放。結婚一年多了，什麽好消息都沒有。居然還敢跟我兒子離婚。你簡直就是欺負人……”

何玉燕：“鄭大媽不是最想他們離婚的嗎？怎麽這會兒反應這麽大？”

顧立冬也覺得鄭大媽前後腳的變化太大了。

之前是董建設不肯離婚，鄭大媽嚷嚷着要離婚。現在倒好，直接反過來。

這母子兩人可真讓人覺得奇怪。

當然，更加奇怪的還是董建設答應離婚。明明，孫筱柔可是他夢寐以求的白月光。原書劇情梗概中，董建設可是等到七十歲，那顆漂泊的心才回歸家庭的。

——

而董建設這裏，其實并不想答應離婚的。

但是，他心目中那個善良溫柔的筱柔，居然被林荷香給蠱惑了。

也不知道林荷香跟她說了什麽。今天居然回來找他。他一開始還以為筱柔回心轉意。畢竟這大半年來，兩人雖然有分歧，但是他每次去學校找孫筱柔，對方都不會拒絕見自己。

兩人甚至還經常去外面的招待所過夜。自己給孫筱柔送東西，對方也不會拒絕。

董建設以為可以這樣過日子，直到畢業後兩個人重新穩定下來。

然而今天，那個善良溫柔的筱柔，居然威脅自己。

“你不同意離婚的話，我就去跟外面的人說你只有一分鐘。我一個人說別人不信。但是，荷香也同意作證。到時候事情說出去，丢臉的人就是你。”

孫筱柔簡簡單單的這麽一句話，直接擊潰了董建設堅守大半年的防線。

“行，我同意離婚。”

更多的東西董建設已經不想說了。他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對自己太苛待了。明明自己是那麽努力地争取到心愛的女人。結果，心愛的女人卻變成這副樣子。

這些個內情，外人無從得知。就是鄭大媽這個當媽的，也不會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其實是因為她最開始在董建設、林荷香的新婚之夜多次敲牆，最終帶來的連鎖反應。

反正，等第二天何玉燕從學校回來，就聽說董建設已經跟孫筱柔打了離婚證。

董建設再一次成為單身人士。

——

相較于董建設的凄涼，何玉燕家裏就顯得特別喜氣洋洋。

上午顧立冬抽時間去辦了房屋的過戶手續。

老顧家從今天開始，固定資産又多了一套房。

房子過戶的這一天，關于開放市場的政策也被宣布出來。

大家激動地讨論着這個事情，熱烈的程度不亞于高考重開那會兒。

顧立冬在聽到政策落地後，回到家裏跟媳婦兒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關于店鋪的事情。

“咱家那個店鋪，用來做什麽生意比較好？”

目前，顧立冬的正職是在第八機床廠運輸科當科長。副業則是跟何二哥、樓解放、夏自強、老羅幾人合夥搞一些商品批發。

貨源很多，顧立冬負責各種工業品的進貨。農副産品則是何二哥這邊聯系。至于肉類則是老羅這邊的渠道。夏自強這裏沒有多少渠道。但是他人實誠，跟樓解放互相配合。收攏了不少無業青年。

他們也不占這些無業青年的便宜。就是提供給他們貨物，讓他們帶着出去零售賺差價。他們就當個批發商。

規模不算很大，但是在火車站那邊占據了一席之地。

這樣的合作在市場未明的時候，十分适合用來穩固銷售市場。但是，當政策趨向于自由買賣的時候，他們這幾個人的合夥，可能就要重新擺出來進行再一次的商談。必要的時候，可能還要面臨拆夥。

所以，家裏剛買的這個店鋪，顧立冬并不準備用于這一個副業。

顧立冬這個問題，何玉燕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關于市場開放以後，家裏的賺錢方式，何玉燕以前想的很鹹魚。就是趁着房價不高的時候，買一些這幾年将要拆遷區域的房子。等拆遷後要一些回遷房，出租給人賺租金。

北城特別是靠近未來三環以內的房子，價格只會漲不會跌。

這種投資回報率是十分驚人的。

但是，他們夫妻兩年紀輕輕。要是真的只當個鹹魚房東，好像也太無聊了些。

時代的春風馬上就要吹變大地。在這豬都能吹上天的時代，他們家不該只躺着當房東的。

“要不，你找他們幾個過來談談。咱們看看政策的落實情況。到時候幹脆咱合夥搞一個自家的供銷社。”

顧立冬被媳婦兒的這個提議給驚住了。

搞屬于自家的供銷社？這個提議特別瘋狂。但想想好像也沒有多難。

畢竟，現在他們合夥搞的，可不就跟流動的供銷社差不多嗎？

“要是以後二哥要獨立出來搞個專門賣糧油的。老羅想搞個專門買肉的鋪子。這些事情都是可以的。咱也不一定要一直合夥。進貨渠道應該會越來越多，越來越方便。咱家的優勢是運輸方便。到時候把南邊的緊俏貨，拉到北邊來賣……”

具體鋪子該怎麽開，該在哪個單位底下挂靠，又該不該合夥。這些都需要互相上商量出一個穩妥的方案出來。

反正政策剛出，具體的配套措施還沒落地。他們還有時間進行前期的準備工作。

——

對于市場開放政策宣告這個消息，不止何玉燕提前知曉。林荷香家也是同樣如此。

消息确定的時候，林荷香正在親爹的辦公室，跟對方提起董建設今天跟孫筱柔離婚的事情。

“爸，你看看你想的那麽多計策，最後還不是靠我一句話就搞定了。”

林父看着女兒那副驕傲的樣子，第一次沒有反駁女兒的話。

都好幾年了，他第一次知道董建設居然有這種難言之隐。

不過，知道這個事情就更加好辦了。今天董建設跟孫筱柔離婚，明天差不多就跟自家女兒複婚。對方的那種難言之隐，有的是各種方法可以治療。

正好市場開放來了，董建設這個未來的首富也該到了發揮作用的時候。

至于董建設答不答應？從來就不在林父的考慮範圍內。

他這樣想着，跟女兒又交代了幾句話。然後就讓對方先回去辦公室繼續上班。

林荷香前腳剛走，後腳林父辦公室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接起電話，聽着對面那頭一如既往的邀約，林父再一次拒絕。

“顧學天，都已經半年了。半年前我拒絕了你，半年後也不會答應你。”

說完後，林父挂斷了顧學天的電話。

被挂斷電話的顧學天，氣得直接把電話給摔了。自從被放出來後，事情就沒有一件順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