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假如說幼年的顧餘讓謝臨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特別對待的感覺， 現在的顧餘就讓他體會到搬石頭砸自己腳是什麽糾結感受。

把拎着的陶瓷挂墜放回桌面，謝臨把自己波動的情緒調回平靜，離開房間下樓。

剛才忽然冷着張臉上樓的男人現在一臉平淡地下來， 樓下衆人摸不着頭腦， 但也不好開口問， 只能在謝臨下樓以後用探究眼神瞄看一下對方。

謝臨也沒打算解釋， 他面癱着臉， 其他人瞄了幾眼看不出什麽也就自動把視線收回去了。

回到客廳， 謝臨坐回他原來的位置上。

這時顧餘還在滿眼高興地把玩着林落送給她的陶瓷挂墜。

自從那家飾品定制店的老板轉行不幹以後，顧餘一直很小心對待她舊的那個挂墜， 但有一天還是不小心磕碰壞了，她為此心情郁悶了好幾天。

因為是從小喜歡的東西，忽然沒有了就很不習慣， 顧餘現在有種失而複得的喜悅。

手指摩挲在被細繩串着的陶瓷小啾上， 顧餘從剛才總時不時感覺到旁邊的一道視線， 而當她一偏頭，猝不及防正對上了謝臨那雙眸色偏深的眼睛。

忽然被顧餘對視上視線的人也沒做出躲閃，很快顧餘發現謝臨其實是在看她手上拿着的陶瓷挂墜，于是她拎着那只陶瓷小啾在對方面前晃了晃，開口問：“臨哥你喜歡這個啊？”

謝臨的目光一頓，但沒有回答。

把謝臨不出聲的行為當作承認， 于是顧餘撐着下巴說：“如果是別的東西我就給你， 但這是朋友送的禮物， 而且是我從小最喜歡的東西了。”

“長這麽大， 我只把同樣的挂墜送給過一個人。”為了增強上一句話的可信度，顧餘特地加了這麽一句說明。

在這時，剛還不作聲的謝臨忽然說：“你那個小哥哥？”

這都能猜到，顧餘對謝臨的聯想能力感到佩服，當然她此時更懷疑對方只是單純對想拿錘子敲人腦袋這事念念不忘。

畢竟在糾正她跳躍的過程中，謝臨不止一次揪着她曾經提過的小哥哥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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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謝臨每次怼她某個跳躍太醜的時候，她提到過的小哥哥一定會被一起帶下場，兩人同時遭殃。

“能把你的跳躍教成這樣的到底是什麽天才，有機會我想見一見。”

不用懷疑，這是非常标準的嘲諷語氣，顧餘當時聽着就默默選擇閉嘴了。

盡管在顧餘心裏，她其實覺得自己小時候遇見的那名少年真的能配得上“天才”這個頭銜，少年滑冰時的身姿非常好看，只一眼就會感到驚嘆，是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美感。

但在謝臨面無表情的壓迫統治下，顧餘慫了，并不敢在這種時候硬着頭皮反駁。

“嗯。”瞄一眼謝臨現在的表情，顧餘點了點頭。

而下一秒，她又聽見對方語氣淡淡地問：“為什麽送給他？”

謝臨把問話的聲音壓得平淡又随意，他其實已經聽過答案了，現在再問一次，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聽見什麽回答。

畢竟在他眼前的少女已經和小時候的小姑娘不一樣了，謝臨覺得他也許也會聽到和記憶裏不同的回答。

然而顧餘連一秒思考都沒有，回答得毫無顧忌。

“當然是因為喜歡。”顧餘一臉理所當然。

要不是因為她小時候很喜歡那名少年，怎麽可能把挂墜送出去，這又不是她會随随便便送人的東西。

“……”謝臨面無表情，沒做任何表示。

盡管身體在聽見回答的一刻出現反射性的微微繃緊，謝臨也很好地控制住了這種反應，身體放松，只剩下颌線條略微僵着。

謝臨覺得自己足夠不動聲色，但在他旁邊特別眼尖的許望顯然不這麽認為。

“臨哥你……”臉紅啥？

許望才剛震驚于這個發現，話也還沒完全說出來，他就看見原本那爬上了謝臨頸側的淡淡薄紅迅速消退，不一會就全消失了。

而下一秒把視線往他這邊移過來的謝臨目光一片平靜冷淡，讓許望又硬生生把自己剛才想說的話給吞了回去。

啥臉紅，哪有臉紅，怕不是客廳的光線問題讓他看錯了——

這個解釋顯然比他真的看到謝臨臉紅更符合情理，後者聽起來差不多就跟他聽見新聞聯播說跟外星人入侵地球了一樣驚悚，兩相對比，許望迅速把自己剛才看到的情形歸為錯覺。

而等謝臨把視線移開，客廳裏的衆人就聽他莫名其妙怼了顧餘一句。

“什麽你都說喜歡，對誰你都喊小哥哥。”謝臨微眯起眼，說着這句話時不知道想起什麽事，末了還低低冷哼了一聲。

仔細聽這句話的語氣還挺有層次感的，越來越低冷的那種。

顧餘：“？”

什麽跟什麽？

她怎麽就對誰都喊小哥哥了？？

“我沒有。”

謝臨眼也不擡：“你有。”

他還在現場親耳聽到了，對另一名不認識的少年也張口就喊小哥哥的小姑娘被他抓了個正着。

顧餘：“？？？”

懵逼兩秒，顧餘決定放棄向對方反駁這個問題。

顧餘覺得她至少有一半冤枉，家裏人都說她小時候嘴巴甜，見了誰都會主動喊。

但“小哥哥”這個稱呼，自從小時候教她跳躍的那名少年某天冷着臉不大高興地給她訓話了一次以後，顧餘就沒再随便對第二個人用這個稱呼了。

而看顧餘不反駁，明明應該是在這段對話裏贏了的人卻反而眉眼更加冷淡下來，輪廓好看的側臉看不出情緒。

“臨哥啊，咱們小師妹今天是壽星，你對她好點。”葉茜聽兩人的對話莫名覺着有點好笑，但她還是得提醒謝臨這件事情。

謝臨還沒做出什麽反應，這時顧餘剛好把桌上最後一個沒開封的盒子拆開，這份禮物是陸越從KM基地那邊寄過來的。

黑色的方形盒子裏擺放着一條銀手鏈，送這份生日禮物的人顯然很了解顧餘的喜好，手鏈上串着的小巧串飾是好幾只小肥啾。

這條手鏈足夠漂亮也足夠符合顧餘的喜好，顧餘看第一眼就挺喜歡，準備往手上試戴一下。

但顧餘剛把手鏈從盒子裏拿起，她就聽見謝臨用低沉聲音對她說：“訓練的時候不要戴這種多餘的東西。”

想到送這條手鏈的人是誰，謝臨總覺得這條手鏈讓他看着不太順眼，分分鐘想扔遠點的那種，但他并沒有處置這東西的權力。

“知道了。”顧餘倒是非常幹脆配合地應了一聲。

訓練的時候确實不要戴手鏈比較好，不然摔的時候可能還硌着疼，不過平時還是能戴一戴的。

于是顧餘還是把這條手鏈戴到了手上，還專門把手伸出一點去看。

少女的手腕很細，從手背能看到透出的淡青色血管，銀色的手鏈環在手腕上頓時更加映襯出少女的白皙膚色。

謝臨在旁邊看着，表情在微微皺眉和松開眉宇間反複了幾次，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既然是生日，當然就不會有訓練了，謝臨給顧餘丢下一句“今天的訓練取消”就徑自出了門。

“人這就走了？”許望看着謝臨就這麽離開，不由得一臉糾結。

今天怎麽說也是顧餘的生日，他們該給對方慶祝一下的，就算顧餘說不用這麽麻煩，他們也不能真什麽事都不做啊。

看一眼坐在旁邊沙發上的少女，許望摸了摸鼻尖：“臨哥的性格是冷淡了點，顧餘你別介意，他可能有什麽事需要出門。”

顧餘應了聲，很快擺擺手說本來就不需要慶祝生日這麽麻煩。

抱着腿坐在沙發上，顧餘把她的下巴擱在膝蓋上邊，以這姿勢發了會呆。

其實剛才看着轉身走掉的謝臨，她心裏好像是有那麽一點微妙的低落。

主要是對方都沒和她說一句生日快樂就走了，顧餘本來以為以他們現在的熟悉程度，自己至少能聽到謝臨對她說這句話。

想着顧餘就用雙手拍拍自己的臉，一定是從小到大對她好的人太多了，她才會有這種矯情。

沒人規定謝臨得對她好，而且嚴格說起來，謝臨對她已經挺好了，顧餘覺得自己不能瞎得寸進尺。

晚上的時候，葉茜在糖坊訂的生日蛋糕送了過來，今天葉茜等人全部提前結束自己的訓練，回到別墅來給顧餘過生日。

“這一頓蛋糕吃下去，明天又得在三樓健身房裏哭了。”許望搖了搖頭，在一旁啧啧嘆息，但卻在顧餘吹完蠟燭切蛋糕的時候拿了其中切得最大的一塊。

雖然這個生日蛋糕訂做得挺大，但六個人的消滅速度還是很快的，沒一會就只吃剩最後一塊了。

“顧餘是壽星，第一塊和最後一塊蛋糕都該是她的。”莊延如是說。

顧餘把最後這塊蛋糕盛到幹淨的紙碟上，用不大确定的語氣道：“臨哥今晚應該會回來？這塊蛋糕留給他回來的時候吃吧。”

“不知道啊，不然你微信問一下他。”現在是晚上九點多了，許望也說不好謝臨今晚回不回來，明天早上再回也是有可能的。

微信……

顧餘摸出手機，在微信裏翻到被她一時興起備注為“幽靈先生”的謝臨，在輸入框敲下【臨哥你今晚還回來嗎？】這句話。

把消息發出去過了好幾分鐘，聊天界面還是只有顧餘這一條信息在那孤零零待着，對面連正在輸入的提示都沒有。

到時間差不多了，客廳裏的衆人也各回各的房間，顧餘把那塊蛋糕端回自己房間裏。

顧餘在房間裏洗完澡穿着睡裙坐在床上，再打開微信看一眼，謝臨還是沒給她任何回複。

現在是快十點半了。

雖然沒有回複，顧餘這時還是在輸入框裏多敲了一句——

【我給你留了一塊蛋糕，臨哥你今晚不回來的話，那我等會就自己吃掉啦。】又是幾分鐘過去，聊天界面繼續空空蕩蕩，只有顧餘發出的兩條信息互相作伴。

唔……

謝臨沒理她。

顧餘看一眼放在桌上的那塊蛋糕，覺得應該是要由她來解決了。

不理她就不理她吧，她多吃一塊蛋糕豈不是美滋滋。

想是這麽想，但顧餘心裏卻好像并沒有覺得高興。

把手機關屏，顧餘穿上床邊的小黃鴨拖鞋，準備起身去吃蛋糕。但在顧餘剛站起身的一刻，她的房間門被人敲了兩下。

敲門聲響起的幾秒過後，顧餘的房間門被人從外邊推開，随即顧餘看見一只毛絨絨的胖啾玩偶，差不多有她半個人那麽大。

正拿着這只胖啾玩偶的謝臨眉眼神色很是清冷，他顯然和這類毛絨玩具的風格格格不入，放在一起時的迥異感非常強烈。

一進門，謝臨就馬上把這個大型號的毛絨玩偶塞到顧餘懷裏，後者只能急急忙忙用雙手抱住。

“生日就提前給你了。”謝臨用他質感冷淡的聲音說。

這只毛絨玩具顯然就是顧餘之前提過的，AJ家最大型號的胖啾玩偶。

顧餘記得這家公司在A市好像就只開了一家門店，地點離他們基地遠得很，開車去都得一個多小時。

而這款最大型號的胖啾玩偶是他們店裏的限量款，理論上應該早就銷售完了……

顧餘上次和謝臨讨價還價說要這個玩偶其實是帶開玩笑性質的，完全沒想到這只胖啾玩偶會在她生日這天到她手裏。

“不是說不給我扔板磚就不錯了嗎？”顧餘抱着這巨大的毛絨玩具，臉都被擋住了一般，但露出來的一雙眼睛正格外明亮地望着謝臨看。

“……”謝臨面無表情，“不要就算了。”

“要要要。”顧餘一秒回答，美滋滋把這巨大的胖啾玩偶抱到床上。

放下玩偶，顧餘去把她特意留的那塊蛋糕拿給謝臨，順便問說：“臨哥你怎麽不看微信，我之前給你發了兩條信息，你一條都沒回我。”

謝臨垂眸看了眼正給他遞蛋糕的少女，對上那雙清亮眼睛，他在毒舌怼人和委婉之間最終選擇了後者。

“我去哪給你長第三只手。”謝臨冷淡回答，他打開微信看了眼前邊少女給他發微信的時間，他剛好都在抱着那只大型玩偶。

顧餘後知後覺。

喔……

好像也是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