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老大顧衛國一早帶着平安去了山裏面,說是碰碰運氣,能不能打點獵物,回來改善下夥食。
村頭南邊鄭寡婦的屋子,受不住大雪,塌了,顧衛富作為大隊長,自然要去慰問幫忙一番,來體現,他這個大隊長是幫大家做實事的。
所以整個顧家,就只剩下了老二一家三個兒子,和顧安安姐弟兩人了。
王大英舍不得罵自己生的孩子,那安安姐弟倆就成了她作妖的筏子,而僅僅一牆之隔的顧書他們,沒一個人出聲幫忙的。
顧安安看了一眼王大英,慢吞吞的坐了起來,把炕頭搭着的棉襖拿了起來,摸了摸熱乎乎的,穿上剛剛好,“二伯娘,你喊我幹嗎?”
王大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個白吃飽,大晌午的,太陽都曬屁股了,還喊你幹嗎?哪家閨女像你這麽懶啊?指望着長輩來做飯?”,白吃飽在顧家村,算是罵人的狠話了,可以說,就是好吃懶做的意思,對于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來說,這話可謂毒了,畢竟,快到了說婆家的年紀,有這白吃飽三個字頂頭上,顧家村沒哪家願意娶這種姑娘的。
顧安安理了理衣服,把吓着的顧冬冬安慰好了,這才擡頭,一字一頓,“二伯娘,這話說的可夠偏頗,家裏的柴房裏面的柴火,你動過一指頭沒?這可都是我一個人上山打來的。”
“鍋刷上面沾着的酸菜沫子,是我在起霜花的時候,雙手凍的通紅,從山上背回來的雪裏紅,二伯娘,你可有幫忙摘過一顆雪裏紅?”
“外面自留地裏面還留着半地的蘿蔔和白菜,二伯娘,那地是你翻的嗎?那蘿蔔白菜是你種的嗎?”
王大英要反駁,卻被顧安安一個冷眼瞪了過去,打斷了,“我們再說家裏,家裏的飯菜,向來是大伯娘負責做,我負責洗碗,至于家務,也是我一個人打掃的幾個屋子,甚至往日連你二房的衣服,都是我大冬天背到河邊,把河面上的冰給鑿了,來洗的幹幹淨淨拿回來,二伯娘,你說我白吃飽的話的時候,不覺得虧心的慌嗎?”
“或者說,這個家,二伯娘,您到底做過些什麽?”
王大英被顧安安堵的沒話說,當地把鍋刷往地上一扔,坐在地上撒潑,“我不活了,不活了,現在小姑娘都開始嫌棄我了,沒見過這種不敬長輩的人。”
安安把睡醒了的冬冬扶了起來,順帶給他穿好了衣服,她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撒潑的王大英,把冬冬給抱在懷裏,“既然二伯娘,嫌棄我跟冬冬在家白吃飽,那我們去別家吃飯,不敢勞煩二伯娘了。”
說完,趁着王大英還沒回神的時候,她把顧冬冬放到了地上,牽着出門,她低頭在冬冬耳邊,“冬冬,一會出去了,看到人就哭,就說二伯娘嫌棄我們白吃飽。”
顧冬冬轉了轉眼珠子,顯然還沒睡醒,但是對于姐姐的話,卻奉為聖旨,剛出了顧家院子。
就遇到剛洗完衣服回來的趙桂芳,趙桂芳和王大英是一個村子的,兩人一塊嫁進來顧家村,不過王大英嫁給了村長家的兒子。
而趙桂芳卻是嫁給了顧家村的會計,顧向前。
趙桂芳和王大英兩人,從未出嫁前,就喜歡互相攀比,等出嫁後,王大英一直仗着自己是隊長媳婦,更是沒少對趙桂芳說風涼話。
趙桂芳也能忍,當面笑一笑,背後死捅刀。
而顧安安姐弟兩人的出現,就給了趙桂芳一把刀,一把捅向王大英的刀。
她把端着的木盆子往地上一放,把手放在腰間的圍布上擦了擦,逗弄着哭鼻子的顧冬冬,“喲,冬冬怎麽哭成這樣了?”
顧安安一聽到趙桂芳問話,眼睛瞬間紅了,有些慌亂,她連忙捂着冬冬的嘴,“冬冬,別說。”
冬冬這會也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他掰開姐姐的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二伯娘嫌棄我們是白吃飽,不給吃飯,還說我姐姐不幹活。”
趙桂芳心裏樂開了花,面上卻一臉關切,聲音卻提了幾個度,“你們這二伯娘也忒不是東西了,這麽欺負孩子。”
冬冬揉了揉哭紅的眼睛,他問,“趙嬸嬸,我家的柴火都是我姐上山打的,家裏的酸菜也是我姐去山上摘的雪裏紅,連外面的自留地裏面的也是我姐伺弄的,前幾天,我姐還在幫二伯娘在結冰的河邊洗衣服,我姐明明很勤快的,可是二伯娘為啥說我姐懶,還要說我姐是白吃飽???”,小孩子的童言童語才是最真切的,旁邊的人聚集的越來越多。
都看熱鬧不怕夠一樣。
“安安才不懶,整個村子裏面,就屬安安是幹活的好手,你出去問問,哪家閨女能像安安這般,成績好,幹活麻利,又孝順長輩的。”,趙桂芳聽到最後一條,連她都有些聽不下去了,提高了嗓門,“啥?王大英那婆娘,衣服都是讓安安去河邊洗的?”
顧冬冬點了點頭,“那河裏的冰,還是我拿石頭幫忙鑿的呢。”
“王大英可真不是玩意。”
“可不是,幾十歲的人了,讓隔了房的侄女去幫忙洗衣服,忒不要臉了點,”
有人問,“那不對啊,這個點正吃飯呢,你們這是要去哪啊?”
安安和冬冬異口同聲,“去華子叔家吃飯,二伯娘不給飯吃。”
說完,兩人怕怕的往不遠處的院子內看了看,安安道別,“各位叔叔嬸嬸,冬冬什麽都沒說,您們就當沒聽見,我們這就去華子叔家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發覺得安安姐弟兩人可憐,“這沒媽的孩子,就是容易被人欺負。”
“這話說的,她唐蘭芝在家的時候,也沒見得護着安安。”
“可不是,安安這孩子命苦啊!”
安安領着顧冬冬走了好遠以後,兩人對視了一眼,捂着肚子笑個不停,兩人站在皂角樹下,歇了歇,這會太陽出來了,地上的雪都化了,路有些不好走。
兩人索性靠着皂角樹,顧冬冬大眼睛裏面滿是興奮,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他歡呼,“姐……姐,你咋變的這麽聰明呢!”
“變的”兩個字,讓安安聽的心頭咯噔一下,到底是相處較多的弟弟,她面不改色,“冬冬,你覺得姐姐這變了是好還是不好?”
顧冬冬歪着頭,想了好一會,脆生生的應了一句,“當然是好了,姐姐變聰明了,二伯娘才欺負不到姐姐了。”
安安放心的一笑,她小得意,“這叫借刀殺人,你看二伯娘老是欺負我們,咱們讓群衆的口水噴死她,看她下次還敢不敢欺負我們。”,若是再讓二伯知道了,以二伯那麽顧忌面子的人,鐵定要捶二伯娘了。
顧冬冬似懂非懂,“姐,群衆是啥?”
安安暈死,這個年頭,群衆兩個字難道還沒普及?
她解釋,“就是叔叔嬸嬸的意思。”
“姐,這個法子好,往後若是有人敢在我面前說我是沒媽的孩子,我就告訴叔叔嬸嬸,讓大人使勁兒揍他。”
安安絲毫沒有教壞孩子的錯覺,她點了點頭,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樣子。
“冬冬可真聰明。”
這是顧冬冬的人生中,學會的第一件事情,當武力值不夠的時候,就學會用迂回的法子,去打敗敵人。
安安絲毫沒發現,自己心中老實的弟弟,此時一雙眼睛亮的驚人,顯然是學到了裏面的竅門,還打算躍躍欲試。
等兩人走遠後。
從皂角樹上跳下兩個年輕小夥子,年紀稍大一點的約莫有二十出頭,穿着一身綠軍裝,身姿挺拔,棱角分明的俊臉,此時帶着淡淡的笑意,眉目流轉,清隽俊逸,他喃喃,“倒是個有趣的黑丫頭。”
他旁邊跟着一位黑黑的小夥子,剃着小平頭,一塊從樹上跳了下來,拍了拍屁股,“頭,我也黑,沒見你誇誇我。”,說道這裏,他摸了摸下巴,望着安安姐弟倆消失的方向,“這姐姐倒有趣,不過,不怕教壞小孩子嗎?”
“聰明的緊。”,這句話俊逸青年的聲音說的極低,旁邊的黑小夥掏了掏耳朵,好奇,“頭,你說啥呢?”
“沒啥!跟上。”
安安可不知道,他們剛歇腳的地方,皂角樹上藏着兩個人。
她這會已經到了顧華子家的門口。
這會是早上九點多,擱着鄉下,家家戶戶都已經吃過早飯了,但是若是來華子叔家,肯定有留的。
因為華子叔家有個大懶蟲,比安安還懶的懶蟲,叫顧半夏,這名字是當時華子嬸生孩子的時候,華子叔從山裏面采了一筐子的中藥半夏回來。
華子叔一拍大腿,“得嘞,我閨女就叫半夏。”
別聽顧半夏這麽好聽的名字,實際确是個女胖子。
要知道,這年頭,缺衣短食的,能做胖子,可真真算是榮幸事。
顧半夏打小身子骨弱,被顧華子恨不得把天上星星給半夏都給摘來,他就一個閨女,所有的好東西,都進了顧半夏的肚子裏面。
小時候還好,胖了叫可愛。
可是大姑娘在胖了,那可不叫可愛了。
可是成了大姑娘的顧半夏,死活都減不下來了,這麽多年,外號稱為顧三胖。
臉胖,腰胖,腿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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