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從四品女官

從四品女官

各宮當差的宮女和太監都是在各宮單獨吃飯。早飯後不久淺語來乾清宮傳話，說皇後要見夏小西。小西猜不到徐儀華的用意，急急地跟着淺語去了坤寧宮。

徐儀華在西暖閣單獨見了小西。西暖閣正中擺放着一張四方的飯桌配了四個矮凳，南面窗下是大炕，整面北牆都安置着多寶閣，裏面擺滿了大小不一的漂亮花瓶，有金銀的，有玉石的，最多的是瓷的。

徐儀華坐在大炕上柔聲問，“夏小西，宮裏的規矩都學會了嗎？”

小西态度認真地回答，“回皇後，入宮前夏姨把宮裏的規矩都仔仔細細地教了奴婢，入宮後幸好有公公們時刻提點着，夏姨也不厭其煩地對奴婢有問必答，奴婢才沒有出錯。”

徐儀華滿意地點點頭，“夏小西，宮裏不比王府你要時時注意。”

小西朝着徐儀華恭敬行禮笑着回答，“謝皇後提醒！奴婢記住了。”

徐儀華朝小西招手示意她走近些，小西笑着走上前，站在了大炕邊。徐儀華壓低聲音告訴小西，“今日本宮會傳旨封賞你為乾清宮從四品女官……”

小西恭敬行禮笑着致謝，“奴婢謝皇後！”

徐儀華見小西這樣的态度立時冷了臉，語氣溫和地說，“退下吧！”

“是，皇後！”小西發覺了徐儀華的表情變化心裏疑惑但不敢問，恭敬地說，“奴婢告退！”行禮後就快步退出了西暖閣。

小西輕聲問候在門口的淺語，“淺語姐姐，夏姨在嗎？”淺語伸手指指正殿，小西笑着行禮，“謝謝淺語姐姐。”淺語笑笑沒說話。

小西快步走到坤寧宮正殿，站在門口告訴守門的一名小宮女，“奴婢夏小西是在乾清宮伺候的，有事情找夏姨，煩請你進去告訴夏姨一聲。”

“你稍候！”小宮女轉身快步進去了。

夏香蕊很快就跟着出來了。小西笑着迎上來恭敬行禮，“奴婢見過夏姨！”

夏香蕊連忙扶起小西輕聲提醒，“小西，今日宣旨後不可再給任何奴婢行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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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夏香蕊拉着小西快步走到景和門裏才低聲解釋，“今日皇後就要封賞你為從四品女官了！”

“皇後剛才就告訴奴婢了，”小西态度認真地對夏香蕊說，“夏姨，您可是首領，奴婢見了您必須要行禮的！”

夏香蕊淡淡地說了句，“以後可能就不是了，”

小西笑着反駁，“不可能！”

夏香蕊盯着小西很有深意地說，“我是從五品……”

“啊？”小西吃驚地叫出聲趕緊用手捂住了嘴巴，皺着眉着急地說，“奴婢去找皇後，請她不要給奴婢這個封賞！”

夏香蕊連忙拉住小西輕聲說，“小西，這是皇上的旨意！”

“啊？”小西又吃了一驚。

夏香蕊湊近低聲提醒，“小西，一會兒接旨的時候你可別再這樣了！”

小西點點頭，輕聲說，“夏姨，奴婢知道了。謝謝您的提醒！”

“你出來也有一會兒了，快回去吧！”

“夏姨，奴婢回去了。”小西剛要行禮就被夏香蕊攔住了，小西的眼中有了點點淚光，輕聲說，“夏姨，奴婢現在還不是，”夏香蕊松了手端正站好。小西朝着她恭敬行禮，鄭重地說，“謝謝皇後！謝謝夏姨！”

夏香蕊嘆了口氣，目送小西快步回了乾清宮。

巳初一刻的時候錦屏來乾清宮傳旨，正殿裏只有小西和馬去在，小西接旨後站起身安靜站立，錦屏面無表情地朝着小西行禮，小西連忙還禮卻被錦屏阻止，語氣平和地解釋，“小西姑姑，您現在是宮中女官之首！奴婢受不起您的禮！”

小西尴尬地重新端正站好，恭敬回答，“多謝提醒！”

“小西姑姑，按照規制您的新宮裝是淡藍色，已經放在您的屋子裏了。”

各宮東北角和西北角各有一間矮屋，是給在宮裏當差的宮女和太監們住的。乾清宮東北角的矮屋裏是可以睡十人的通鋪，小西是乾清宮裏唯一的宮女她自己‘霸占’了那間。西北角的那間矮屋被隔成了一大一小的兩間，馬和住在裏面的小間，馬去和八個當差的小太監住在稍大的外間。

“知道了，多謝！”

“皇後體恤小西姑姑事務繁忙，準許小西姑姑不必去坤寧宮謝恩了。”

小西朝着北面恭敬行禮，“奴婢謝皇後體恤！”

馬去從身後塞給小西一塊銀子，小西立刻明白了，轉手塞進了錦屏的手裏，輕聲說，“錦屏姐姐，辛苦啦！”

錦屏的臉上有了笑容，柔聲告訴小西，“小西姑姑，奴婢還要去永壽宮傳旨，奴婢告退！”

小西和馬去一起恭敬行禮，“錦屏姐姐慢走！”

等錦屏走後小西朝着馬去恭敬行禮，“馬去，謝謝你！”

馬去笑着還禮，輕聲打趣，“小西，你現在是女官了，奴婢可不敢受你的禮啦！”

小西一下子委屈得不行，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輕聲埋怨馬去，“你怎麽也這麽說？”

馬去連忙低聲哄勸，“小西，你別哭呀！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小西使勁抽了幾下鼻子才把眼淚憋回去，在心裏默默地想，‘這是天大的壞事！’

“馬去，等這個月發了月錢我就還你。”

馬去笑呵呵地拒絕，“小西，不用還！就當是我給你的賀禮吧！”

“馬去，你的心意我收到了，錢一定要還！你自己也不富裕。”

馬去笑笑，輕聲提醒小西，“等我師父回來了，你問問他給你安排什麽差事。”小西現在還是閑人一個。

小西點點頭，湊近馬去輕聲問，“馬和公公是幾品？”

馬去一臉驕傲地回答，“我師父可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正四品！”

小西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高高興興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換宮裝。

将要未初的時候，小西才‘抓住’馬和問了自己差事的事情。得知自己也要近前伺候，一臉擔憂地看着他，馬和輕聲安慰，“午後，讓馬去和你說說近前伺候的規矩，你暫時和馬去一起當值。”

小西笑着回答，“謝謝公公！”

小西跟着馬去學了規矩，也記住了馬去當值的安排。

午朝後朱棣徑直回了乾清宮，馬去領着小西一起給朱棣換上了大紅色的便服。小西有心事，始終低着頭安靜做事。

馬和伺候朱棣在西暖閣用了晚膳，休息了一刻鐘後朱棣坐到禦書案前開始批閱奏折。馬去帶着小西一起當值，馬去磨墨，小西站在朱棣身後打扇，小西幹不慣不一會兒手腕就酸了。馬去看到了，走過來接過扇子繼續打扇。小西感激地朝馬去笑笑，馬去佯裝沒看到。

“不用打扇了，”

馬去停下來，把扇子插回了旁邊的花瓶裏，和小西一起安靜站立。

朱棣批複完奏折放在了左邊，拿起右邊的奏折翻開來，漫不經心地說了句，“夏小西留下。”

“是，皇上！”小西和馬去同時行禮後馬去快步退了出去。

朱棣讀着奏折低聲說了句，“講！”

小西輕聲問，“皇上，能把奴婢降為從六品嗎？”

“犯了大錯才能連降三級，”

小西想了想，走近禦書案抓起朱棣正在用的朱筆在自己的左手背上畫了長長的一道紅線。放下筆，轉到禦書案前朝着朱棣雙膝跪地佯裝害怕地說，“皇上恕罪！奴婢沒有輕重，弄髒了朱筆，犯了大錯，還請皇上降了奴婢的品級！”

朱棣沉了臉，放下奏折，盯着跪在下面的小西沉思片刻，語氣冰冷地吩咐，“過來！”

小西站起身，蹭到禦書案前低頭不語。

“擡起頭！”

小西擡起頭，眼睛盯着那支朱筆沉默不語。朱棣拿起另一支毛筆沾飽了墨汁，出其不意地在小西的下巴上畫了一道。小西本能地倒退着躲閃。朱棣瞧着驚慌的小西輕聲說，“現在和夏招財有些像了。”朱棣放下筆繼續專心于奏折。小西等了會兒站回了朱棣身後，偷偷地用中衣的袖子擦幹淨下巴和手背。

過了好久右邊才空了。朱棣放下筆輕聲說，“捧高踩低的小人比比皆是，品級高些才會少些禍事。”

小西輕聲嘟囔，“成了衆矢之的才會召來更多的禍事！”

“連降三級穩妥嗎？”

小西剛才也想到了這層，輕聲回答，“夏姨是宮女和女官的首領，”

“夏香蕊會為難的，”

“奴婢在乾清宮當差，理應歸馬和公公管轄。”

朱棣又驚又氣，沒想到才過了一天自己的‘妙計’就被破解了大半，冷了臉沉默不語。小西安靜等候了片刻，輕聲說，“奴婢愚鈍，沒準兒什麽時候就在大庭廣衆犯了大錯……”

朱棣語氣冰冷地提醒，“罰到浣衣局也不怕？”

小西态度認真地回答，“只要不是教坊司就不怕！”

“退下！”

小西快步繞到前面，恭敬行禮，“謝皇上成全！奴婢告退！”

小西低着頭快步退出了西暖閣，朝着迎上來的馬去高興地笑笑，快步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