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盛氣淩人的貢品

盛氣淩人的貢品

才剛進入臘月王貴妃就吩咐小西着手籌備後宮除夕夜的家宴，年底也是後宮和皇店、皇莊賬目最為繁多的時節，盡管如此小西依然堅持每天到文淵閣看書。小西異常忙碌，幾乎每晚都要過了亥正才能就寝。朱棣擔心小西操勞過度累壞了身子，想勸阻她暫時不要去看書了，試了兩次都被小西以樂在其中為由婉拒。朱棣見勸不動也就作罷，吩咐禦膳房每晚給乾清宮加一頓補品作為宵夜。

晚膳後朱棣和小西在西暖閣裏各自忙碌着。戌正一刻馬去在門外恭敬禀告，“皇上，禦膳房送來了今晚的宵夜。”

朱棣放下手裏的奏折威嚴地吩咐，“進來吧！”

“是，皇上！”馬去捧着個精致的單層食盒快步走進來，把食盒輕輕地放在了飯桌上。

“馬去，這裏不用你伺候了。”

“是，皇上！”馬去行禮後快步退出了西暖閣。

朱棣起身坐到羅漢床邊柔聲哄勸，“吃完再看！”

小西放下毛筆不情願地和朱棣一起坐到飯桌旁，眼巴巴地瞧着朱棣從食盒裏拿出一個明黃色金龍紋飾的煲盅，輕輕推到自己面前。

“今天是冰糖血燕。滋陰，潤肺，補充體力。”朱棣打開蓋子，遞上銀匙，柔聲哄勸，“朕特意吩咐禦膳房不準做成粘乎乎的，肯定不會像是在吃鼻涕！”

小西笑着點點頭，接過銀匙高興地一口氣吃完了補品，輕聲贊嘆，“這種做法好吃！”

朱棣笑着親了親小西的額頭寵溺地回答，“過幾日朕再吩咐禦膳房做一次。”

“之前怎麽沒有這個？”

“這裏面的血燕是今年新增加的貢品，昨日才運到應天府。”

“這樣啊！”小西笑笑。

“今晚早點兒睡？一進臘月就沒和你好好說話了。”

小西轉頭看向炕桌上的賬冊頓覺疲憊，伸了個懶腰輕聲回答，“我也累了，今日就到這吧！”

小西把頭歪在朱棣的肩頭懶懶地閉了眼。朱棣起身橫抱起小西快步走出西暖閣，穿過正殿回了東暖閣就寝。

小西舒服地窩在朱棣溫暖的懷裏饒有興趣地問，“各國朝貢的貢品都有什麽東西呀？”朝貢的貢品都是收入戶部管轄的國庫，朱棣也不允許小西看禮單，所以小西并不知道貢品的具體內容。

“無外乎金銀珠寶和特産、獨産。”

“就沒有些特別的東西嗎？”小西的語氣裏明顯帶着失望。

朱棣笑笑輕聲回答，“真要有特別的東西，他們的國王也舍不得給朕送來的！”

“那他們不怕被你知道後會嚴加懲罰嗎？”

“朕是皇上，又不是搶匪！每年朝貢的貢品都是事先拟好的，他們只需要按照單子上列的內容準備，單子之外的就完全是随意了。”

“原來是這樣啊！”小西終于明白了，一臉失望地說，“那每年也沒什麽驚喜可言喽！”

“也不盡然，”朱棣輕聲反駁，“每年總還是會有些出乎意料的貢品，只不過年年都不一樣罷了。比如去年暹羅國進貢了一塊沉香木，足有一丈長，兩尺寬。”朱棣說着用手比劃着沉香木的大小。

小西想了想點頭同意，“這确實是件很特別的貢品！”好奇地問朱棣，“到現在為止，今年的貢品裏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嗎？”

朱棣盯着小西故作神秘地回答，“今年嘛！東西還沒有什麽特別的，倒是別的有很特別的了……”

“不是東西，難不成是人？”小西清楚地記得權銀姬是這會兒入宮的。

“聰明！”朱棣笑着抱緊小西柔聲耳語，“朝鮮國的使團帶來了六名美女，都安頓在皇家驿館裏了。朕已經恩準兩日後诏見朝鮮使團，到時候她們就該進宮了。”

‘還真是要來了！’小西的心裏隐隐有些不安。

據史料記載此次進宮的朝鮮美女中有一名十七歲的權姓少女，在永樂七年被冊封為賢妃，成為朱棣的寵妃，盛寵的勢頭甚至壓過了後宮其他的嫔妃。

“夏小西，想什麽呢？”

小西鑽出頭盯着朱棣的雙眼忐忑地回答，“忽然想到了一句名言，”朱棣用眼神示意小西說下去，“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

朱棣冷了臉輕聲質問，“夏小西，你難道忘了朕的話？”

小西的眼眸中有了晶瑩地淚光，重重地嘆口氣酸酸地回了句，“就怕時間久了連皇上自己都忘了說過什麽話了！”

朱棣和小西躺在一個枕頭上，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解釋，“朕之前說過的大事已經有些眉目了，只不過現在出了些岔頭需要些時日解決。夏小西，不論發生什麽你都要牢記朕的話，明白嗎？”

小西認真地點點頭輕聲回答，“我是你心尖上的人！我一直牢記着，你放心！”

“很好！”朱棣輕柔地親了親小西的額頭，柔聲安慰，“朕會盡力不讓你受委屈，明白嗎？”

“明白！”小西擔心地盯着朱棣，“這件大事很危險嗎？”

朱棣笑笑輕聲回答，“朕不想做絕，但要看他們的表現……”

兩天後的早朝朱棣在奉天門诏見了朝鮮使團，笑納了朝鮮今年的貢品和選送的六名朝鮮美女。

巳正兩刻的時候王夕顏的近身宮女春桃來乾清宮通知小西，朝鮮國選送的六名美女已經入宮了，暫時安置在東邊的永和宮裏。小西朝着永壽宮的方向恭敬行禮，“還是娘娘考慮的周全！奴婢知道了。”

小西微笑着塞給春桃一把永樂通寶，春桃道謝後沒再耽擱行禮後快步離開了乾清宮。

小西回了西暖閣一臉不屑地嘟囔了句，“棒子還能長的多好看！”眯起眼睛輕聲說，“都是小眼吧啦的，沒什麽看頭！”小西釋懷地笑笑，整理好賬冊，披了紫貂披風去文淵閣看《永樂大典》。

今天格外冷小西拉緊披風迎着太陽緩步朝南走，權銀姬的名字始終萦繞在腦海中，‘不知道這個權氏有什麽過人之處，能令朱棣對她恩寵有加。’小西停下腳步望向不遠處的乾清門輕聲念着，“我輔助管理後宮事務，後宮進了新人我過去看看安置的情況也是應該的！”小西理直氣壯地轉身穿過日精門，徑直去了東邊的永和宮。

小西向永和宮門口值守的太監亮了腰牌後大搖大擺地走進宮門，繞過寫着大紅色“和”字的影壁，徑直走向正殿。恰在此時一名小太監從正屋裏走出來，小西認出他是在禦用監當值的福生，福生也認出了小西，快跑下臺階迎過來恭敬行禮笑着問，“姑姑，您有什麽事情打發個人來說一聲就行了。這大冷的天您怎麽還親自過來了？”

小西笑着回答，“貴妃娘娘命人通知我新近入宮的幾位朝鮮進貢的美女安置在永和宮裏了，我過來看看是不是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姑姑，請随奴婢來！”

“好！”

福生恭敬地引着小西走進正殿。正殿裏很暖和，小西脫了披風，福生接過去雙手捧着。正殿下首的兩排椅子上各坐了三位身着朝鮮族盛裝的女孩，看着都是十六、七歲的模樣。女孩們見進來的人衣着不凡、氣質高貴，紛紛起身朝着小西恭敬行禮，只有坐在東面臨近上首位置的那名女孩依然穩穩地坐着，盛氣淩人地盯着小西沉默不語。

小西猜測她就是權銀姬，快步走到上首的椅子旁轉身面對衆人。小西看清了權銀姬的容貌，心跳驟然停了一拍，盯着她害怕地猜測，‘難道是因為這一世她搶走了朱棣的愛，所以作為補償來世她才沒能得到偉傑的愛？’小西的心裏忐忑不安。

福生走過來輕聲提醒小西，“姑姑，她們都能聽懂咱們的話，但是只有左手邊的第一位姑娘會說咱們的話。”小西點點頭，福生行禮後退到了小西身後。

小西落落大方地朗聲說，“各位姑娘好！我是乾清宮從四品女官。各位遠道而來辛苦了！在這裏不要拘束，需要什麽就找這裏的人要。”

其他五位女孩高興地朝着小西恭敬行禮。

權銀姬用熟練的漢語提醒同伴，“都坐下！”女孩們立刻都安靜地坐下來疑惑地看向權銀姬。權銀姬一臉不屑地盯着小西，嘴裏叽裏呱啦地說了一大段朝鮮語。其他的女孩聽後紛紛點頭，也都不屑地盯着小西。

小西毫不示弱地盯着權銀姬微笑着反駁，“按照大明朝的禮儀，各位該起身行禮！”

權銀姬輕蔑地反問小西，“我們是主你是婢，哪有主子給奴婢行禮的道理？”

小西依然保持笑容，語氣柔和地回答，“各位姑娘現在還未受封，該自稱民女。我是從四品，各位見到我應該行跪拜大禮！”小西故意停頓片刻，笑着朗聲譏諷，“朝鮮國地處偏遠，禮教匮乏，你們才會不懂得我大明朝的禮儀。我大人有大量不會和各位民女計較！”小西說完話一臉得意地盯着權銀姬。

權銀姬的眼中滿是憤恨低聲說，“今天的事，我且記下了！”

小西笑容燦爛地朗聲回答，“我是乾清宮從四品女官夏小西，千萬別忘了喲！”

“你！”權銀姬從椅子上站起來生氣地瞪着小西。

小西在衆人的注視下昂首挺胸地走出正殿，快步去了文淵閣。

小西回到乾清宮正殿的時候已經過了未初兩刻，朱棣未初的時候就由馬去陪着去上午朝了。小西喝了杯熱茶在西暖閣裏繼續核查賬目。

申初一刻朱棣回了乾清宮，他這會兒情緒不高，小西柔聲哄勸了會兒也不見好轉。晚膳的時候朱棣還因為小西布菜晚了一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晚膳後不久小西和朱棣在西暖閣裏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将要戌正小西核查完賬目，收拾好賬冊交給了候在門外的馬福。小西走回來站在朱棣對面柔聲說，“皇上，歇會兒吧！”

朱棣專注地讀着手裏的奏折沉默不語。

小西轉到禦書案後面，笑着抱住朱棣的胳膊柔聲哄勸，“皇上，別生氣啦！起來活動活動，喝杯熱茶吧！”

朱棣放下奏折握緊小西的右手，拉着她并肩坐到羅漢床邊輕聲問，“永和宮是怎麽回事？”小西低下頭不敢說話。朱棣低頭親了親小西的額頭柔聲哄勸，“忽然多出來幾個年輕姑娘，你心裏不舒服實屬正常，和朕發發牢騷也就罷了，沒必要自降身段跑過去挑釁。”

小西鑽進朱棣的懷裏哭着說，“我怕你不要我了！”

朱棣環住小西的腰身柔聲安慰，“夏小西，你是朕心尖上的人！”

“可是……”小西想到權銀姬未來會成為賢妃心裏更難受了。

“朕見過的美女不勝枚舉，但心懷錦繡的才女只有你一個！”

小西仰起頭盯着朱棣的雙眼輕聲質問，“那你還要冊封她為賢妃？”

“朕幾時說要冊封別人為賢妃了？”

小西噘起嘴委屈巴巴地解釋，“不久的将來！”

朱棣和小西四目相對沉思片刻後輕聲問，“權氏？”

“嗯！”小西生氣地點點頭。

朱棣貼着小西的臉頰耳語了片刻，小西的臉上終于又有了笑容，“所以她是真的要拉攏我？”

朱棣沉默着點點頭。

小西歪頭看向朱棣柔聲撒嬌，“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朱棣輕柔地彈了下小西的腦門寵溺地說，“夏小西，朕真是把你寵壞了！”

小西捂着腦門不服氣地辯解，“自從錦衣衛衙門半日游後我再沒有半點兒越矩的行為，根本沒有被寵壞！”

“你不要的還不能給別人，如此霸道還不是被寵壞了？”小西被問得語塞，摟住朱棣的脖子一個勁兒地撒嬌。朱棣笑着狠狠地親了親小西的臉頰柔聲提醒，“夏小西，你是朕心尖上的人！”

小西笑着點點頭也狠狠地親了親朱棣的臉頰柔聲回答，“朱棣，你也是我心尖上的人！”

“什麽時候冊封她們？”

“朕打算來年開春以後再考慮冊封的事情。明日朕就命夕顏安排她們搬到最北面的頤和軒去，那邊安靜可以專心學習漢語和禮儀。”

小西捋着朱棣的胡子柔聲說，“謝謝！”朱棣輕柔地吻住小西的朱唇，兩個人的嘴邊都有了笑意。

午夜夢回，小西哭着鑽進朱棣的懷裏不敢再睡。朱棣被吵醒，在黑暗中緊緊地抱住小西，親了親她的額頭柔聲安慰。

“害怕了？”

小西把臉埋在堅實的胸肌上輕聲應了句，“嗯！”

“因為賢妃的封號？”

“嗯！”小西委屈地說，“別不要我！”

朱棣放出夜明珠的光亮，輕柔地擡起小西的下巴和她四目相對，小西的眼眸中有了閃爍的淚光。朱棣沉思片刻拉起被子蓋在兩人頭上，借着夜明珠的幽光和小西一起躲在被子裏說悄悄話。

“夏小西，朕永遠都要你！你是朕心尖上的人！在朕的心目中你是朕的繼後，所以朕才會把賢妃的封號給她人。明白嗎？”

小西盯着朱棣的雙眼想了想，認真地點點頭鄭重回答，“明白了！”小西的臉上有了燦爛的笑容，湊過來和他躺在一個枕頭上在他耳邊柔聲撒嬌，“都怪你太優秀了，才會有數不清的人惦記你！”

朱棣笑着用自己的額頭抵着小西的額頭寵溺地問，“你該如何做呢？”

小西用雙手握緊朱棣的左手柔聲回答，“安之若素！”

朱棣欣慰地笑笑，柔聲贊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