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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那天以後,陳小北被陳家徹底接納了。起初他們還時常想着萬一陳小北的家人哪天找來了怎麽辦,但一年兩年過去了,他們沒有收到任何音訊,也漸漸地不想這件事了。
又是一年深秋,入秋以後天漸漸黑的早了,考慮到學生放學回家要走好幾裏路坐好長時間車的安全問題,學校将放學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
下課鈴一響,陳小北就趕緊将書包收拾好,成為了第一個沖出教室的人。
陳小北沒有下樓,而是逆着烏泱泱的放學大軍往樓上跑去,上面一層都是高三,陳南樹在高三(二)班,陳小北跑到他班門口等他。
他從後門往裏張望,沒瞧見陳南樹的身影,坐在後排的男生知道他來找陳南樹,對他說道:“你哥讓隔壁班的女生叫出去了。”
陳小北不由得皺起眉頭,“叫去哪了?”
男生賊兮兮一笑,“不是小樹林就是走廊盡頭的樓梯口呗。”
陳小北眉頭皺的更深,他轉身就往樓梯口走去,等走近了,他聽見從虛掩的門裏傳來低低的交談聲。
他走到門邊順着門縫往裏看,就看見陳南樹和一個不認識的女生面對面站着,女生長得很可愛,此刻低着頭,小臉紅撲撲的,就算聽不清他們的談話也能用腳指頭想象出來他們在說什麽。
陳小北斜靠着牆邊站着,臉蒙在陰影裏,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沒一會兒,裏面的交談聲停止,女生先一步跑了出來,陳南樹随後也跟着從裏面出來,出來時還伴随着一聲輕淺的嘆息。
“小北?你怎麽跑這來了?”陳南樹看見陳小北站在門口有些驚訝。
陳小北面無表情,仔細看還能發現他的嘴角往下墜着,“我去教室等你發現你不在,有人告訴我你被隔壁班的女生叫到了這裏,我就過來找你。”
“這樣啊……”陳南樹攬着陳小北的肩膀,“等着急了吧,走走走,回家!”
坐上回家的客車,他們挑了個靠後的兩人座坐下,陳南樹發現今天的陳小北好像很不開心,他伸手戳了戳陳小北的胳膊,“咋啦?不高興?”
“沒有。”陳小北把頭偏向窗外,只留給陳南樹一個倔強的後腦勺。
陳南樹有些摸不着頭腦,“到底咋了嘛?你跟我說說,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
“那為啥這麽不高興?”
“沒有。”
陳南樹嘆了口氣,“沒有沒有沒有,你是複讀機嘛。”
他板着陳小北的肩膀讓他面向自己,“之前咋跟你說的來着,有事千萬不能憋着,會憋出病的,到底怎麽了?”
陳小北咬着嘴裏的軟肉,終于從喉嚨裏憋出了一句:“剛那個女生是不是喜歡你?”
陳南樹臉瞬間紅了,磕磕巴巴地說:“你,你都聽到了?”
見陳南樹的反應陳小北忽然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擡高了語氣,頗有些陰陽怪氣的意思,“你喜歡她?”
陳南樹撓了撓頭,“也還好吧……”
陳小北猛的甩開陳南樹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要不是此刻在車上,他都恨不得離陳小北十萬八千裏遠。
“但是她剛說話聲太小了,我都沒聽清她說什麽……”陳南樹沒注意到陳小北的反常,還陷在回憶中。
“不過,像我這種人哪能接受別人的喜歡呢。”陳南樹喃喃道。
陳小北捕捉到這一句,耳朵瞬間豎了起來,他回過頭問:“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家裏窮,不能耽誤人家好姑娘,而且高三這個階段還是學習最重要。”
陳小北壓制着上揚的嘴角,附和道:“你說的對,學習最重要了。”
“陳南樹,你這次月考數學又退步了。”陳小北特意提醒道。
陳南樹聽到數學成績就一個頭兩個大,他捂着耳朵叫道:“哎呀,不要提這件事。”
陳小北抓着陳南樹的胳膊,湊近他的耳朵念道:“陳南樹是大笨蛋,是大笨蛋!”
陳南樹松開耳朵,反守為攻,壓着陳小北的胳膊抓他癢癢肉。
“好你個陳小北,竟敢說你哥是笨蛋!”
陳小北發出咯咯的笑聲,他連連求饒道:“哥,我錯了哈哈......”
馬上就要下車了,陳南樹這才停下手,他替陳小北整理好弄歪的衣領。
陳小北就擡眼盯着陳南樹看,這兩年過去,陳南樹已經十八了,少年已然成為成年人的模樣,因為經常幫家裏幹農活,身體也練的壯實,但那張臉卻很斯文秀氣,尤其是臉頰上的那顆小痣,每每他望向陳南樹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顆朱砂痣。
“嘿,想什麽呢?”陳南樹在陳小北的眼前晃了晃,他提醒道:“下車了。”
陳小北倏地回過神,竟有些不好意思,他連忙背上書包跟着陳南樹下車。
往家走的路上,陳南樹從後面颠了颠陳小北的書包,“嗬,陳小北你扛炸藥包呢。”
陳小北反駁道:“你懂什麽,有好多作業要做呢,每本書都要用到,都得帶着。”
“哦~~”陳南樹揶揄道:“每本書都要用到~”
“陳南樹你煩不煩人,不要學我說話!”
這兩年融入了陳家後,陳小北漸漸被陳南樹養嬌氣了,都敢對陳南樹發脾氣了,當然僅限于在陳南樹和林秀芬不在的時候。
陳南樹笑了一陣兒,自然地伸手将陳小北身上背着的書包拿了下來背在了自己身上。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迎着月光往家走,到家時,林秀芬已經做好了飯菜,滿屋都是飯菜香。
一家四口擠在炕上,圍着小桌吃着飯唠着嗑,溫暖的小屋将冷風隔絕在外,屋內傳來陣陣歡聲笑語。
陳小北繪聲繪色地給大家講着班裏發生的趣事,他口才好,将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
每當大家笑的前仰後合的時候,陳小北就将臉藏在飯碗後,腼腆的抿嘴笑,他不習慣将喜悅展露在外面,可能是之前流浪讓他沒有安全感,他總怕自己太高興了幸福就會溜走,所以只敢偷偷喜悅。
談笑間陳老漢忽然提起過兩天要去城裏打工的事,陳老漢每年都會去城裏打工,只要城裏那邊工地缺人,他就會跟着村裏其他進城打工的人一起坐大巴車進城。
“那啥時候回來啊?”林秀芬問。
陳老漢:“怎麽也得過年了吧。”
林秀芬有點不高興,嘟囔道:“去年也說過年回來,年都過完了連個影兒都沒見着。”
陳南樹和陳小北也有點難受,家裏少個人,吃飯也不熱鬧,平日裏還怪惦念的。
可就算他們再不願意陳老漢離家打工,這件事也不是他們說不行就不行的,光靠務農掙的錢難以負擔生活費,要想生活下去就不得不向生活妥協。
飯後,陳南樹和陳小北回西屋寫作業,兩人擠一張桌子前,陳小北還很嘚瑟的将腳搭在了陳南樹的腿上,因為這個時間陳老漢和林秀芬已經睡下了,所以他才敢這麽“膽大包天”。
兩人人手一個烤紅薯,紅薯皮撥開,內裏的黃瓤金燦燦的,咬一口下去甜的跟蜜一樣。
“哥,你說陳叔今年什麽時候能回來呢?”陳小北邊晃腳邊問道。
陳南樹正算着數學題,聞言随口應道:“怎麽着也得過年了吧。”
陳小北噘着嘴,“我怎麽覺得得年後呢?”
“可能吧。”陳南樹答的心不在焉,連紅薯都不吃了手不停地在紙上寫寫畫畫。
陳小北瞟了一眼,只粗略掃了下題幹就有了思路,他用筆在其中一個公式上點了點,“用這個。”
陳南樹盯着他指的公式看了一會兒,一瞬間醍醐灌頂,按照陳小北告訴他的,果然算出了正确答案。
“小北,我記得你們還沒學到這兒呢吧,怎麽這個公式你也會啊?”陳南樹很是驚訝地問道。
陳小北才上高二,縣城裏高中不像市裏抓進度,高二就能學到高三的東西。
陳小北聳了聳肩膀,不以為意道:“高二的東西我都學完了,最近在自學高三的內容,前幾天剛好學到這。”
陳南樹瞪大了眼睛,嘴裏喃喃道:“好厲害。”
陳小北有些小得意,“那當然了,誰像你,笨蛋!”
陳南樹登時不幹了,抓着陳小北搭在他身上的腿把人往炕上掀,陳小北掙紮着往炕邊上跑,陳南樹就壓着他不讓他跑,兩人頓時鬧做一團。
怕吵醒熟睡的陳老漢和林秀芬,他們不敢笑的太大聲,都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叫出來。
兩人折騰累了,都鬧不動了,便停下來歇着,他們還保持着打鬧時的姿勢,陳南樹癱在陳小北身上,因為挨的近,陳小北能感受到陳南樹呼出的熱氣打在他的脖頸處,濕熱的,帶着陳南樹獨有的氣息,激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陳小北的臉不由地紅透了,但陳南樹卻沒注意到,他用臉蹭了蹭陳小北的頸窩,“陳小北,你再叫我笨蛋我真的會變成笨蛋的。”
陳小北哪有心情和陳南樹掰扯他到底是不是笨蛋的事情,他渾身都燒着了,跟要冒火似的熱,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打濕了。
“你快點從我身上起來。”陳小北有些承受不住,他推搡着陳南樹的肩膀想讓他起來。
陳南樹不肯起來,反而将他壓的更死,“你先答應不許再叫我笨蛋。”
“我答應,你快點起來。”陳小北哄道。
陳南樹這才從陳小北的身上起來,起來他才發現陳小北的臉很紅,他咦了一聲,又俯下身子湊近了去看,“你臉怎麽這麽紅?不會是我壓的吧?”
和陳南樹這樣近的距離四目相對讓陳小北莫名的緊張起來,他感覺連心髒都開始停滞了,在快要窒息之前,他一個翻身從陳南樹的身下逃離了出去。
“剛剛打鬧笑的。”陳小北煞有介事地用手扇着風。
陳南樹莫名其妙地看着陳小北,也沒當回事,招呼陳小北回到書桌前接着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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