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63章
倆人選城市選了兩天,這期間誰也沒出門,安安生生地待在家裏。
宋景興致勃勃,雙眼明亮,晚上,他捧着平板躺在床上一邊浏覽網頁,一邊跟趙乾朗商量他們的以後。
宋景對未來的期望是倆人找一個陌生的城市定居下來,最好人少一點的偏遠城市,這樣就沒有人會注意到趙乾朗。
趙乾朗可能已經不願意在人類社會工作了,沒關系,那就由他來掙錢養家,現在這個世态,工作可能不會太好找,不過也不要緊,以他現在的身手,大概可以加入那些出任務掙錢的民間自衛隊?
至于趙乾朗,他做什麽都可以,他預計會買個大一點的房子,帶院子的,到時候可以種種菜,養養花,甚至可以養幾只小雞小鴨。
趙乾朗時不時應一聲,說都可以,他對城市沒有什麽要求,任何城市對他來說都一樣,畢竟他不是人。
他看宋景白玉般的認真的臉,再确認一遍:“你就這樣跟我走了,對南淵沒有留戀嗎?”宋景是本地人,從小在南淵長大。
宋景停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
他的記憶開始得比較遲,大概是六七歲,或者七八歲才開始有記憶的,之後沒過幾年爸媽就離婚了,各自組建了新家庭,還出了國。一個人對一個城市的歸屬感大多來源于童年、父母、家庭,這些他都沒有,所以他想,他的鄉愁應該會比平常人淡一些,他回答:“你比這個城市重要。”
即使确認一千遍,恐怕得到的答案也會一樣,宋景愛他,這是趙乾朗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每一次都還是會被刷新認知,宋景到底有多愛他。
趙乾朗神情微動,微微側頭,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宋景立刻追過來。
平板還舉着,他伸出一只手來摟他的脖子。
宋景的傷經過兩天的休養結痂了,他的自愈能力确實挺強,但沒好全,趙乾朗這兩天親他的時候都克制着,夜間也會趁他睡着之後退出被窩。
宋景邊吻他邊黏黏糊糊地問:“這幾天晚上你是不是沒有抱着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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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乾朗單手按着他的脖頸,食指張開,頂住他的下颌角,讓他仰着頭,他舔咬他的下巴:“我身體涼。”
“沒關系。”宋景摟着他說,“我喜歡你抱着我。”
他另一只手扔下平板,伸手捉住趙乾朗的手,把他的手往腰間帶:“我是熱的,剛好能中和一點你的溫度。”
趙乾朗手掌間觸到的肌膚細膩,溫熱,他克制了一下,抽出手來,咬牙說:“不要點火。”
平板屏幕朝下按在被面,房間裏熄了最後一點光亮,但宋景覺得自己依舊能看到趙乾朗眼裏黑亮的熾熱。
他有點着迷地說:“可是我,我想點火。”
“我從一開始就想。”
出乎意料的回答,趙乾朗眯了下眼睛:“一開始是什麽時候?”
“在11棟見到你的時候。”宋景說。
“但是你太狠心了。”他有點委屈地說。
趙乾朗笑了一聲,悶悶的:“你不是在我房間裏自給自足了嗎?”
宋景頓時愣了下:“你怎麽知道的?”
“床上有你的味道,你當我聞不出來?”
宋景羞得連腳趾都蜷縮起來,但鼓起勇氣反問:“你,你就不想嗎?”
“你說呢?”
宋景感受倆人緊挨着時的變化,他磕磕巴巴:“那你在浴室的時候還羞辱我。”
“那會兒我還在氣頭上,只是羞辱你已經是便宜你了。”
“那你現在還我的生氣嗎?”宋景問。
趙乾朗沒回答,片刻後低頭,用吻他來代替回答,吻完以鼻尖抵着他的鼻尖,抱着他腦袋的那一只手在黑暗中反過來摩挲他的眼尾:“你感覺不出來嗎?”
宋景那會兒被羞辱後只覺得難堪,哪裏還有心思分神去注意旁的,就算是現在,他也快沒有精力去注意旁的了,他覺得自己熱得厲害。
卧室溫度漸漸升溫,趙乾朗感覺自己冰涼的身體都被宋景染上了溫度。
“你的傷還沒好。”趙乾朗嘆了口氣說。
“……沒關系的。”宋景說,他伸手,去床頭櫃的抽屜裏摸索,黑暗中,趙乾朗看到他潮紅的雙頰和濕潤的眼。
宋景愛他,那樣情動的表情,那樣急切的神态,那個不茍言笑的清清冷冷的宋景愛他,願意為他抛下一切。
而他,大概也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愛宋景一點。
他願意忍受宋景的冒犯,在他把自己當狗一樣拴起來的時候忍住了殺意,因為他割肉喂自己就心疼得顧不上憤怒直接原諒了他,為了他向特管局的沈一聲低頭,甚至鏈子解開之後他也沒有一走了之,還留下來為他洗手作羹湯,而現在,他還願意跟他一起重新開始平凡的生活。
……他殘留的人類情感,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他一只手從宋景光滑的手臂摸到他的手腕,拿走他手中的東西。
貼着他的唇呵氣。
窗外月亮高懸,灑下一層淡紫色的月光,近幾日因為新聞引起的軒然大波在宵禁的黑夜中強行平息,夜裏戶外幾乎見不到任何人,整座城仿佛一座空城,只有郊外連夜趕工修建的方艙被額外批準施工,依舊響聲不斷,持續了整晚,天亮後又換班再繼續施工。
宋景再睜眼已經是日上三竿,他渾身懶洋洋,神情松散,已經很久沒有睡到這麽晚起來了,一時之間有點不習慣,但身上不太舒服,他不想動。
床邊已經空了,被子将他裏三層外三層地包裹起來,旁邊的位置是冰涼的。
但他不擔心趙乾朗跑了。
因為屋子裏有飯菜的香味,廚房裏傳來正在炒菜的動靜,他聽了片刻,淡淡勾起唇角笑了笑,自己爬起來去洗漱,他穿着條寬松的運動短褲,露着嫩生生的一節大腿,走到趙乾朗的身後無限缱绻地抱住他。
“醒了?”
“聞着味兒醒的吧,剛好可以吃飯。”趙乾朗蓋住他的雙手,轉過身,低頭看看他的腿,“我看看,破皮了,結的痂也掉了,待會兒再上點藥。”
因為好不容易結的痂掉了,宋景被禁止行動。
于是他也就不動了,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繼續看房子,他已經确定好了城市,是離南淵很遠的一個省,在聯盟的北部,直線距離有兩千公裏,氣候冷,空間漏洞也少,畸變體災害好像也輕些,是相對來說還比較安全的城市。
“你覺得好嗎?”宋景問。
“都行,”趙乾朗頭也不擡,“你決定。”
宋景自己不能動,見他對下一個定居的城市興致缺缺,于是打發他去收拾行李物品,看看要帶什麽。
“麻煩,再買不就行了?”趙乾朗說。
宋景不認同:“這是我們用慣了的東西。”
“所以舊了,”趙乾朗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宋景皺眉:“但是它們承載了我們的過去。”
“所以說那是過去。”趙乾朗看着他,“現在你是跟我在一起,我們不需要過去。”
宋景說不過他,只好不再勉強,難得氣氛這麽好,他不想吵架,他決定自己之後再收拾。
趙乾朗去刷宋景吃完的碗了。
意外的,沒有想象中的屈辱或者不耐煩,他曾經覺得人類趙乾朗滿腦子只有宋景,對宋景百依百順,卑躬屈膝,很愚蠢,也很沒有尊嚴,十分令人看不上,但當他給宋景做飯洗碗的時候一切都顯得很自然,沒有想象中的不愉快。
水流沖在手上,洗潔精被沖發出豐富的泡沫,他拿起洗碗布洗碗的時候都覺得稀奇,忍不住好奇自己還能為宋景做到什麽地步。
他其實覺得自己已經是最不像人類的一個了,連裴春甚至都還會在蘇醒的時候以人類形态跟他那些人類前女友茍合,他當時聽了只覺得惡心,十分不恥。
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會做令這種令自己不恥的事情,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
宋景在外面喊他,他洗完碗,擦幹手走出去:“怎麽了?”
宋景甜甜的:“不怎麽,想挨着你。”
趙乾朗挨着他坐下來,把他抱在自己的腿上,痞痞地調侃他:“這麽粘人,是昨晚把你弄舒服了?”
宋景咬嘴唇,臉說紅就紅,伸手來捂他的嘴,這一點跟以前一樣,在房事之後會害羞,然後會惱羞成怒地捂嘴,以前他性格還更冷一點,只有當時和事後會格外地生動可愛。
想到以前,趙乾朗臉色微妙,拿下他的手:“等換了地方,新房子,新家具,我們多來幾次。”他要覆蓋掉人類趙乾朗的記憶痕跡,那時候是全新的生活,全新的他們,與過去一切都無關。
宋景耳朵紅紅地瞪他。
趙乾朗混不吝地笑了笑,就在這時,宋景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來,那邊是一個五隊一個隊員的聲音,這個隊友是跟粟伍一起負責方艙修建工作的,但粟伍讓他頂班的那兩天,也跟他一起共事過。
他第一反應應該是工地出了什麽事,問:“怎麽了?”
“那個,宋副隊,工地挖出了一具屍體。”
“噢。”宋景有點莫名,就這樣?
沒墳墓卻挖出屍體,一般是無名屍,這種情況聯系派出所檢驗科做鑒定,确定身份後聯系家屬就可以了,他說:“我請假了,你不用請示我,直接聯系家屬就行了。”
那邊應了一聲,聲音有些奇怪:“額我知道。”
宋景眨眼,那這是?
那邊說:“我現在就是在聯系家屬。”
“什麽?”宋景沒反應過來。
“我現在就是在聯系家屬,宋副隊,這具屍體的身份已經确認了,是……趙副隊趙乾朗的,已經驗過dna了。”
宋景猛地怔住了。那邊又在說了些什麽,他直接沒聽清。
什麽意思?
趙乾朗的……屍體?
趙乾朗的?
“你再說一次,你說……誰的屍體?”
“趙乾朗的,死亡時間在半年前,身上穿着我們特管局的制服,各種特征也對得上,法醫已經鑒定過了,确實是您的丈夫沒錯。”那邊的隊友聲音輕輕的。
宋景舉着手機,視線緩緩移動,飄到抱着他的男人臉上。
“怎麽可能……”
距離很近,電話裏說什麽肯定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男人一直沒有說話,此刻靜靜地看着他。
宋景的目光漸漸凝固,從疑惑,到慌亂,到不相信,此刻他只覺得荒唐,電話不知道什麽時候挂了。
趙乾朗的屍體?趙乾朗有屍體?
怎麽可能!他不是死而複生了,就在他身邊嗎?如果趙乾朗真的死了。
那現在抱着他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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