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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關于出行的事, 蘇長柒安排得有條不紊,簡單地與葉沁竹講明。
“至于林翎和裴述……”
“林翎會在暗處跟随。他知道許多奇聞轶事、風俗民情,若是有什麽我解釋不了的, 你可以問他。裴述會壞事, 我讓他和侍從一起,留在此地。”
蘇長柒:“你若同意, 我便如此安排。”
葉沁竹滿腦子出去玩,都快把其餘人全忘了。聞言,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我覺得這樣很好。”
可憐的裴醫生,自從來到行宮,不是在當工具人,就是在當工具人的路上。好容易他們兩要外出, 還被安排了和敵方侍從一樣的待遇。
葉沁竹忍俊不禁。
“阿七心細如發, 我不如也。”适時跟上一句吹捧。
葉沁竹想起其他事:“你現在出去,外面不會有魔息嗎?”
蘇長柒:“那些東西, 只會在魔域和浮靈教的境內有, 修真界內極少。”
葉沁竹:“不用遮掩面貌嗎?”
蘇長柒:“我已經用了術法,只是你看不出來。”
瞎操心, 結果發出自己幻術免疫的葉沁竹:“……”
她不再吱聲,安靜地看蘇長柒畫符。
蘇長柒的手指很長,描畫之時,修長細指伴随靈力流動, 令人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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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葉沁竹看清楚, 他特地取來張白紙, 在其上繪制符文。
他端端坐于庭外臺上, 體态直挺,提筆寫字時, 皓腕懸空,如一尊白玉像。
玉色長頸上,用作掩飾的繃帶早被拆下。那道幹脆利落,又觸目驚心的傷口落于其上,顯得白璧微瑕。
他身上,不知還有大大小小多少處這樣的傷痕。光是這些,慢慢愈合、養好,也不知道要花多久。
葉沁竹眯起眸子,她努力把注意力放在符文上,等記下各處細節後,就開始忍不住,頻頻看向蘇長柒。
“此為移形符,地點我已選好,就在寧玄機所說的密道附近。”
蘇長柒如名溫和的師長,說完話,轉頭,看見葉沁竹眉宇間有些憂慮。
“不必擔心。”他道,“有我在,不會有事。如果你要去有危險的地方歷練,我也會替你把關。”
葉沁竹搖頭:“不,我沒有擔心自己。”
她盯着蘇長柒看。他現在的模樣,她看習慣了。但那終究是他二人的獨處,要是出現大庭廣衆前,感覺有些不合時宜,缺了點什麽……
“你等我一下。”她忽然道。俏皮地眨了眨眼,脫兔般,重新奔回裏間。
很快跑回來,掌中多處卷纏繞好的繃布。除了白布,葉沁竹還把裏間的圓鏡一面帶出來。
她把圓鏡擺到矮桌前,放正,取過截白色長帶。輕手輕腳繞到蘇長柒身後,作出個環住脖頸的圈。
葉沁竹:“我來包紮一下。要是就這麽出去,萬一吓到過路人,就不好了。”
“先前裴述說過,這些傷勢不能操之過急,只能用溫藥慢養。無法愈合的話,重新遮掩住便好。”
她的聲音清潤,動作細致。白布遮掩住傷口,稍稍往內拉緊,細細壓實。
“會不會太緊了?”她關切地詢問。
蘇長柒露出了然的神情,他勾指,輕扯了下一層層裹上的繃布。意識到什麽,撩起眼皮,看向面前的圓鏡。
鏡中少女專注地低頭包好頸部傷口,松松打上個結。
葉沁竹說得沒錯,頸部紅痕遮住後,駭人傷口消失,他倒愈發貼近正常人。
“然後,如果要出行,阿七還需要把散落的長發束起來。”葉沁竹手指懸空繞圈,又有了新想法,“這樣會比較普通,來個‘泯然衆人矣’。”
蘇長柒垂下長睫,覺得繃布貼在頸上,無端有點發燙,又以指勾住,往外拉了拉。
正往外牽拉,察覺葉沁竹俯身,湊到他耳邊,小聲低語:“要是路上和什麽人結伴,不會吓着人家。”
“如果遇到過去的熟人,也免得讓對面過于擔心。”
蘇長柒擡眸,不明白葉沁竹突然的舉動适合原因。
他眼看她帶來繃布,還以為她要履行自己的承諾,對他動手。
蘇長柒:“不會遇到熟人的。”
葉沁竹:“那總歸,要多多在意自己。”
少女聲音軟軟的,一副哄人的模樣。她松開捏住繃帶的手,虛放在蘇長柒的肩上,俏臉上眉語目笑。
“你得先照顧好自己,我們的約定才能有未來嘛。”
蘇長柒修長指端撫上紙面,一時無話。
蘇長柒:“約定?”
葉沁竹:“對啊。我不喜歡下沉的氛圍,所以,在動手之前,我肯定不能看着你低落下去。”
葉沁竹本來想和阿七說,昨天的事,他把自己誤會了。話到嘴邊,不知該怎麽說出口。
“我并不想殺你,阿七。”葉沁竹道。
蘇長柒原本想把畫好的符文遞出,手上動作一頓,白紙失去掌控,從指尖飄落。
葉沁竹說完,等了許久,沒有聽到回應。或許是對方不知該如何回應,又或許阿七覺得沒必要和她再說別的。
她無端有些難過與落寞,預備把手松開。
蘇長柒沒讓她撤。
冰涼掌心覆上,按住她的手,打斷葉沁竹的黯然神傷。
少女的目光落在和自己相疊的手上,臉上浮出茫然。
葉沁竹:“為什麽不放手?”
指節微微彎折,倉皇無措。蘇長柒手掌很大,單手覆上時,就将葉沁竹的手包住,少女蜷起手指,整個兒把手送入他的包裹中。
蘇長柒問:“不想殺,是什麽意思?”
葉沁竹硬着頭皮:“就是字面意思。”
“但先前說的話,也是真心的。”她認真道。
她會殺他。
如果別無選擇,如果蘇長柒需要,她一定會送他安眠。
但那必須是窮途末路,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可能,葉沁竹都不會放棄。
葉沁竹小嘴張開又合上,不知如何訴說出口。
她聽到男聲清朗:“原來如此。”
“我好像,明白了。”蘇長柒道。
眉宇間放松下來,連帶語氣,也顯露出笑意。
他背往後靠,扭身回轉,沒有松開手。牽引着葉沁竹的手,落在自己額上。
葉沁竹沒有抽手。
她問:“你明白了什麽?”
沒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涼意從手背漫上,往心底竄。但她沒有害怕,已然熟悉這份寒涼的溫度。她由他拉着,站在原地不動,蘇長柒的力道加重幾分,把葉沁竹拉近幾分。
葉沁竹彎腰,視角不停向下,男子眼底仿佛落了朝霞,澄澈晴朗如琉璃。
黑壓壓的雲雨漫天,卻仿佛有光透出,為層雲鑲上金邊,如夢似幻。
葉沁竹離他很近,再靠近些,可能會失去平衡,跌進蘇長柒懷裏。
她的指尖觸及冰涼,纖纖細指正中男子眉心處。
蘇長柒:“葉姑娘,看好了。”
“我和其餘修士不同,單純的致命傷不足以要我的命。”
他把她的手握緊,不讓她亂動。引導她,慢慢向下。
“眉骨下三寸乃是紫府,咽喉廉泉,胸後為心脈,三處命門全被破壞,才可要我性命。”
“若一次無法同時下手,便毀紫府,可至重傷。”
最終,葉沁竹的手停在蘇長柒心脈處,不再移動。她感到自己的呼吸好似屏住,薄唇緊抿,指尖連帶手掌一同失去知覺,連眨眼都忘了。
“記住了嗎?”蘇長柒問。
她并不想殺他。她用殺人的口吻,道出的卻是救人的承諾。
蘇長柒如亂麻般的心思豁然解開,空洞心脈中似有暖流淌過。
他的笑容愈發鮮活,盈盈笑到一半,眉頭驟然擰起,胸口熟悉的感覺再度傳來。他下意識想擡手按緊,發覺葉沁竹在旁,手剛松開些許,又重新握上,想裝作無事發生。
沒能瞞過。
葉沁竹迅速發現不對勁,她顧不得其他:“怎麽回事,昨天的血沒喝夠嗎?”
蘇長柒搖頭,面上神色恢複如常:“無礙,魔息已經被壓制,只是偶爾會反複罷了。”
他想輕描淡寫地把話題揭過去。
“不許騙我。”少女眉頭緊鎖,“什麽叫反複?我的血也不能完全解除症狀?”
“你不許輕飄飄閉口不言,不然我今天不走了。”
她說到做到,作勢要摘下空間囊,轉身往裏走。
蘇長柒知道瞞不過,思襯片刻,努力往好裏說。
“識海與靈臺,皆無需擔心。”
“只是情緒變換時,會有些隐痛,程度很輕,沒必要擔心。”
葉沁竹耐心地把話聽完,漂亮的娥眉擰成一團。
怎麽就很輕了!
葉沁竹覺得蘇長柒肯定在安慰她,他說程度很輕,約摸和先前用劍自傷的痛感差不多。這哪是很輕,分明還是疼着。
“情緒變化,是……”
“無論喜怒,只要是變化,都會造成異動。”蘇長柒想了想,沒有刻意隐瞞。
葉沁竹說不出話:“這!”
這也算什麽事,這也太欺負人了。
照這種邏輯,阿七必須保持平靜無波的情緒,才算安全。葉沁竹想讓阿七過得開心些,在他身邊兜兜轉轉,豈不是無形間害了他。
葉沁竹:“我不太會說話,要不,我離你遠些?”
她打算把手收回,離阿七遠遠的。
素手正往回抽,忽然感覺蘇長柒施加力道,牢牢拽着她,不讓她拉開距離。
“我不喜歡那樣。”他蹙眉道。像個不知世事的孩童,找不到合适措辭,詞不達意地吐露心頭的想法。
葉沁竹:“但——”
蘇長柒:“你要是收手,我會更難受。”
葉沁竹一陣陣頭疼。她苦惱地皺起小臉,眉毛揪在一起,犯愁地彎下腰,手指搭上他心脈的位置,仿佛這麽按着,便能減輕些許他的痛苦。
不知是不是錯覺,蘇長柒心髒的跳動很微弱,葉沁竹指尖覆于其上,幾乎感覺不到動靜。
葉沁竹沒有管這份異樣感,小聲問他:“你說已經減輕許多,但沒有完全息止。是不是因為壓制魔息,和緩解痛楚,需要的劑量各不相同?”
蘇長柒不自覺垂首,尚未束起的墨發落下,散至少女肩頭。他明白葉沁竹的意思,委婉地拒絕:“葉姑娘,不必如此。”
葉沁竹已經來勁了,她擡頭,熱切地看向蘇長柒:“再試試如何?”
她的手變換方向,改做手心朝上。
蘇長柒艱難地張嘴,還打算拒絕,一道靈光劃過。少女掌心破出傷口,殷色流出。她歪頭看他,如山野精怪,俏皮中略顯嬌媚,有幾分勾引的意味。
今日出行,她特地換了衣衫,裝成普通女郎。
比起聖女的皎潔無暇,葉沁竹身上很适合裝點色彩,無論是藍衫翠衣,還是今日這般豔粉,淡墨或重彩,都很襯她。
她曲腿蹲下,裙擺垂地散開,更顯得純質而靈魅。
蘇長柒慌忙扭頭,擡起袖子擋在臉前,不知道要阻隔畫面,還是斷絕血腥。
葉沁竹循循善誘:“你要浪費這些寶貴的靈材嗎?”
“你、你為何如此突然……”若葉沁竹像先前那樣抽刀,蘇長柒肯定能攔住。但她的行動過于快速,完全出乎蘇長柒意料之外。
“這是你教我的。”葉沁竹現學現賣,“是你說的,我可以用靈力破開創口,而非匕首等武器。”
她見蘇長柒遲遲不懂,掌心一歪,發出愕然的驚呼聲。
“不好。”
“阿七,糟糕了!”
驚訝之聲還未休止,蘇長柒強忍着将頭轉回:“怎麽了?”
少女可憐兮兮,掌心裏掬着血:“我差點兒沒攏住,險些讓它們漏出去。”
蘇長柒:“……!”
他知道上當,被眼前物強烈地吸引,心底亂成一團,刀捅針紮齊來。他轉身想躲避,袖口被拽住。
“試試看,萬一有效呢。我的血那麽珍貴,不能白流!”
葉沁竹直接把手舉到其口鼻底下。
手掌傾倒,鮮紅液珠向下落,伴随又一聲戚戚然喊聲:“裝不住,你不要就算了。”
她的手往下垂,似有跌落之勢。
最後時刻,伴随黏膩的碰撞聲,從指縫外溢的殷紅液體,落在另一只蒼白的大手上。
蘇長柒俯下身,居高臨下,和葉沁竹四目相對。
接住少女未落的玉手,胸脯急促地上下起伏,身形幾近僵直。新纏繞的繃布之下,喉結不住滾動,前額沁出薄汗。
蘇長柒清楚,現在,是完全清醒的狀态。
沒有魔息的沖擊,也沒有人強制地按住他,逼他飲血。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濃烈的沖動與渴望。面上維持的端正假面,下一秒就會被無情撕開。
昔日被加諸于身的遭遇,他要絲毫未改地,施加在難得在意的人身上。
蘇長柒問:“葉姑娘,會覺得我惡心嗎?”
葉沁竹搖搖頭,語氣肯定:“不會的。”
她眼睜睜地看他低頭。
掌心的傷處,傳來冰涼的酥麻感。宛如新生的蝴蝶展翅飛翔,落在心儀的花束,試探落定,伸出長而冰涼的口氣,向內觸探,吮吸藏在深處的蜜糖。
葉沁竹覺得癢,忍不住擡頭。視線從自己掌根上移,落在視線一錯不錯,幾乎要深埋進她掌心的男子臉上。
蘇長柒雙唇微張,頃刻間染上緋色。他捧住葉沁竹的手,沒敢看她,貪婪而又克制,一滴不剩地舔舐沁出的血珠。
把她微蜷的手指下壓,整個掌心攤開,祭出靈力,操縱血珠往下淌,落入唇齒間。
動作并不熟練,溫柔謹慎中,夾雜忐忑的情緒。像個首次進入神殿,叩拜巍峨塑像的神官,他姿容秀美,動作生澀,虔誠地向心頭神明獻上自己初次的朝聖。
葉沁竹感受到他的舌尖刮過掌紋,頓感一片酥麻,心上如油鍋傾倒,不疼不痛,就是癢得厲害。
她像是做錯了什麽事,用力咬緊嘴唇,倉惶将頭轉向旁側,不敢去看他。
蘇長柒以為她在忍:“我弄疼你了?”
“沒、沒有……”葉沁竹覺得現在氛圍有點奇怪。
對話奇怪,她的面色奇怪,就連說話時,她顫抖的語氣都很奇怪。簡直就像……
蘇長柒:“要是疼的話,別忍,直接和我說。”
葉沁竹堅持不住,耳朵跟燒起來似的,憋半天:“真的!沒有!”
小心翼翼側眸去瞟,看見蘇長柒神色如常,絲毫沒有對這一系列行為有反應。
等蘇長柒替她把血漬除盡,又用藥抹除傷痕後,葉沁竹往後退了一步。所有雜念在腦中過了一圈,通通壓下。
“你、好點了嗎?”她記着正經事。
因說話說得遲了許久,蘇長柒沒能立刻回答。他反複漱着口,直到口腔的血腥味淡去,品不出任何滋味,他才像是松了口氣,又像是若有所失。
回答葉沁竹的問題:“你猜得沒錯,足夠的靈血,确實能緩解”
也讓他明白,有些情緒,不是魔息蔓延的疼痛造成的,而是有別的什麽原因。哪怕現在,許多異樣的感覺依然留存,未曾散去。
葉沁竹結巴:“那、那那那…那太好了,那什麽移形符,對,移形符,我現在就畫。”
在她劈手躲過紙張,專心致志臨摹移形符時,蘇長柒把披散的長發攏起,随手取來條發帶,動作很快地挽發成髻。
鏡中男子,随他的動作,外形稍有變換。
和原先虛景地境的靈子相比,裝扮更像是普普通通,随處可見的修士。
葉沁竹察覺到身後的動靜,頭也不回,專心致志地畫符,絕不被美色所誤。
指尖落下最後一筆,少女擡頭挺胸,合掌輕拍。
确認靈符已成,知道避無可避,鼓足勇氣回身:“阿七,我成符了——”
話說到一半,險些被眼前人晃了眼。
男子周身氣質依然冷冽,穿着出行的長衣便服。眉宇依然疏淡,面色蒼白。但束起墨發後,病氣稍退,神采略振,像畫中走出的文弱公子。
真是貌美無雙。
葉沁竹真心實意地贊美。
他聽到葉沁竹的聲音,從座椅上起身,走到她身旁。
蘇長柒沒和葉沁竹對上視線:“靈符已成,只差手訣。”
“你看着我的動作,切勿有疏漏。”
葉沁竹知道他在教她,連忙跟上動作,與蘇長柒一同掐訣。蘇長柒刻意放慢動作,讓少女将完整的手訣捏成。
轉瞬之間,真氣籠罩二人。葉沁竹第一次捏訣,心裏提心吊膽,生怕自己出現失誤,一陣天旋地轉,周圍環境迅速變化,她連眼睛都不敢眨,将奇異景象盡數收入眼底。
從眩暈中回身神,第一時間引入眼簾的,是面高無止境的、巨大的光之白壁。
自天邊起,呈溫和的弧度,劃出如流星般的曲線。拔地而起,直入雲端,金文卦象浮于其上,若隐若現,伴随低沉的金石鳴聲,五象星圖肆意流轉。
雄偉而壯麗的景象,倒映在少女一雙清瞳中。
葉沁竹踮起腳尖,看得脖子酸軟時,蘇長柒開口:“此乃所謂的,乾巽之壁。”
“是庚辰仙府的主母傾盡全力,一手建成的結界。以戰亂時死去修士的屍骸為地基,聯結靈脈。不僅徹底隔絕魔息,還将入侵的魔族全數驅逐,斷了他們入內的明路。”
“只要她不死,結界便不會消失。”蘇長柒站在她身旁,為她介紹。
“自壁成時後,唯有聯盟內的修士可自由進出,其餘人若想通過白壁,必須得到主母允許。”
“你靈體純粹,通行的證明很容易入手。若是着急,也可以聯系裴述,加快進度。”
葉沁竹聽完蘇長柒的話,思量片刻,忍不住發出感慨:“哇……”
她對主母的印象很模糊。整座庚辰仙府,除去裴述和穆語,葉沁竹唯一有深度接觸的,只有那位肅玺仙尊。
關于主母的了解,葉沁竹只知道她對那位仙君不好,挖人家的骨血制藥,還有安排庚辰仙府滲透浮靈教,一門心思要在祭祀日出手,鏟滅邪宗,其餘一概不知。
不過現在看來……
“她還挺了不起的。”葉沁竹真心實意,“也很厲害。”
蘇長柒站在她身旁,聽見葉沁竹的誇贊,背手而立,修長的身姿于柔和白光前,拉下道長長的陰影。
一時無話。
乾巽之壁,确實很美。
它是一名修士的畢生鮮血,建立在無數的屍骨上。所花的心血,所做的犧牲,不計其數,也鑄造了它的絕無僅有。即使是蘇長柒,也無法将之複刻。
蘇長柒在化魔淵時,就聽到窮兇極惡的魔族相互抱怨,埋怨乾巽之壁一寸寸前挪、推進,逼得他們再也享受不到修真界的資源。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低弱凡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看得見、吃不着,實在是撓心撓肺。
他依稀記得,自己從魔淵出來,看到這座浩瀚白壁時,內心劇烈的震動。也記得裴述攔在他面前,要求他償還人情時,所說的話。
“她确實有錯,我若是你,也恨不得将她千刀萬剮。但結界和主母的命脈連在一起,一旦她衰弱,結界亦将失效。我們無法失去她,誰也不能失去她。”
蘇長柒是難得一遇的奇才,父母皆為上上人,骨齡不過二百,修為便已無人可及。假以時日,或許能成為只存在傳說中,踏破虛空,得道飛升的存在。
但他無法替代鐘青青。
蘇長柒離開魔域,懷揣殺意直奔庚辰仙府前,曾對人間有過匆匆一瞥。
他看見大漠長河,青山秀水。他看見鋪紅攬翠,紅磚綠瓦。他看見袅袅炊煙,漁火人家。好容易恢複百餘年的安定,一切都在朝着欣欣向榮發展。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如畫美景。
那是主母盡心竭力所守護之物。
那是她愛着的人間。
蘇長柒選擇垂下劍尖。
他沒法回答葉沁竹的贊嘆。
“葉姑娘。”無話的二人中,傳來第三者的聲音。
“你可別誇得太離譜。”
影子的顏色由淺至深,跟着一起來的魔族扒開外皮,從地底鑽出。
林翎抖落身上的黑氣:“所謂主母,就是個瘋女人。原本好好的,從她妹妹死後,就瘋得徹徹底底。不僅瘋,還病,一開始病得不重,還能講點道理,現在……啧啧啧。”
“你是沒見過她殘害壁內異族的模樣。不管好壞,只要沾了點魔息,或者不是尋求她庇佑的種族,一律處死。清繳完畢後,高階的化成飛灰滋潤天道,低階的、沒有威脅的生靈……那人頭,都能堆成山。”
“現在……更不用說。”
“總之,你若是沒有點利用價值,別離她太近。不然,你永遠不知道她會什麽時候發瘋,送你入逍遙世界。”
林翎竹筒倒豆子般,說着壞話。反正主母的手伸不到那麽遠,他也是魔族,想到啥說啥。
林翎不允許葉沁竹誇鐘青青。和別人在一塊兒的時候,就算了,偏偏還是和被鐘青青害慘的仙長共處時,當着受害者的面,把兇手誇得天花亂墜,這不是往仙長心裏捅刀子嗎?
葉沁竹聽傻了。
她跟棵牆頭草似的,東倒西歪:“她這麽可怕……的嗎?”
林翎聽葉沁竹頗為相信,正準備加深少女的認知,被蘇長柒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他心領神會,登時閉口。
蹲下身扒拉兩下,又把自己埋進影子裏。
葉沁竹回身,看向蘇長柒:“那位主母,真的很可怕?”
蘇長柒沒有回答,他像是對此漠不關心:“我們所在的位置,雖是壁外,也在修真界領域。穆語與寧玄機口中的密道位于左側,想提前踩點,可以直接過去。”
“你身後視線範圍內,有一座城鎮,雖然比起壁內遜色許多,仍有修士出入,可窺視一二分其中風采。”
葉沁竹回頭時,眼前豁然一亮。
浮靈教地境之外,不曾下雨。
如今正是清晨,朝霞漫天。一朵朵霞分布天邊,有的鮮紅有的玉白,一簇簇金色箭矢從雲中飛出,絢麗地迸發。
葉沁竹視線向下,小心翼翼地打量人所制造的景物。
她看到長道,看到行人與游車,看到飛舟與靈獸。魔族與修士共同生活,高天之上,景象令人眼花缭亂,地面之上,有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在節次比鱗的房屋中進進出出。
人群擁擠,來來回回,似有什麽熱鬧的聚會。葉沁竹瞪大眼睛,一時光顧着看,沒有說話的空閑。
她忽然問:“現在是有什麽活動嗎?”
蘇長柒完全不了解民間事,無法回答,于是影子開口。
林翎又爬了出來:“今日是迎清河娘娘的日子。”
蘇長柒攔住他爬回去的動作,示意他繼續說。
林翎:“清河娘娘是小地方的信仰,據傳說,她主佑姻緣,副佑身體康樂。這邊的老人曾受過她的恩惠,口口相傳,才有了如今這般慶典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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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