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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從醫院雪白的病床上醒了過來。

之後我意識到，我生了一場怪病。

或許不能稱之為病。

我只是暈倒了，醒來後忘記了一些事情——

我完全忘記自己過去一周都做了什麽，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

我在醫院做了全面的體檢，給頭腦照了核磁影像，卻沒查出任何問題。最後醫生不得不讓我出院了，并且拍拍我的肩膀，囑咐我在外求學要勞逸結合，不要壓力太大。

可是我明明已經放暑假半個月了，怎麽可能因為學習太累，導致失憶呢？

我只得回到熟悉的公寓裏，做了頓飯吃，又好好睡了一覺。

第二天早上八點，我的鬧鐘準時響了。

我連忙爬起來，匆匆忙忙洗漱化妝，穿好衣服沖出門去，并且在樓下快速買了個三明治。

之後我撓了撓頭發，一臉茫然地停在街角。

我要做什麽呢？

我分明記得自己打了一份工來賺取生活費，可是我卻完全忘記自己做的什麽工作了，也絲毫想不起工作地點在哪裏了。

于是我站在街角，默默吃完了三明治，然後扔了包裝袋，又回到了公寓裏。

我問了手機裏存了號碼的幾個同學，卻沒人知道我在哪裏工作，也是，我們最多讨論一下學期作業，幾乎沒怎麽好好聊過天。

沒想到我孤身在外留學，身邊居然沒有一個朋友。

這樣過了兩天，我不得不臨時找了一份工作——在樓下快餐店當服務生。

畢竟整個暑假，如果完全沒有工資，會令我很焦慮。

我一邊做服務生，一邊發郵件物色其他工作。

我是醫學院的學生，所以我更傾向去醫院或者診所打工，工資不菲，并且還能學習到專業知識。

我給附近幾家醫院都陸續投出了簡歷。

或許是因為暑假已經過半，醫院已經不再招學生兼職了，所以我也暫時沒有收到回複。

在快餐店打了幾天工後，我漸漸覺得這份兼職也不錯。

因為這家店屬于輕食餐廳，很容易保持幹淨衛生，客人們大都拿着可回收的紙質餐盒，排隊在櫃臺前面自選沙拉。

而我站在櫃臺的最盡頭，在客人的沙拉裏添上一枚白煮蛋，或者水波蛋，或者流心煎蛋，然後為沙拉淋上美味的料汁。

或許是因為我樣貌出衆，客人總喜歡跟我搭讪兩句，最後我收走餐盒的時候，也會收到不少小費。

餐廳裏共有三位服務生，一天下來，我收到的小費幾乎是他們的三倍。

其餘兩位服務生都是男生，也是在附近上學的，他們最多調侃我幾句，并沒表達什麽不滿，偶爾遇到髒活累活，還會主動幫我完成。

這樣過了大半個月，暑假快要結束了，這意味着夏天也即将結束了。

一天晚上，我擦桌子擦到一半，注意力莫名其妙落到了我的左手上。

自從那次失憶之後，我的左手腕上就出現了兩個紫色的小點，離遠看，好像只是血管裏透出來的顏色。離近看，又好像兩枚紫色的星星。

可是除了這個細節，這一刻，我又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具體，是哪裏不對勁呢？

我不由自主地舉起左手，翻到手背，又翻回手心。視線慢慢向上找，我忽然捕捉到了某個細節，随即我的眼睛瞪大了，腦子裏有團念頭也随之炸響。

我的手指，居然沒有指紋！

我又急忙舉起右手，随即确認了——我的兩只手，十根手指，都沒有了指紋。

這怎麽可能！

我從小到大，不止一次地登記過指紋，而且小時候我家大門是指紋鎖，我明明可以用指紋開鎖的。

我的指紋，不知何時，居然自動消失了？

我不可置信的注視自己的雙手，我的掌紋清晰，手指上的紋路也很自然，唯獨手指腹上圓圈狀的指紋消失了。

好像一個藝術家雕刻作品時，即便再精雕細琢，也沒辦法做到一絲一毫完全複原。

而我的指紋，就是他錯失了的那個細節。

我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久，忽然一道身影晃過來，抽走了我桌子上的抹布。

“怎麽啦？手受傷了？”

原來是餐廳裏另一個服務生，他是學服裝設計的，長得又高又帥，偶爾還兼職模特。

這個男生一臉搞笑地看着我的手：“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啊？”

我連忙收回了雙手，搖了搖頭：“本來也沒什麽問題。”

我又跟他說：“你把抹布給我，擦完這幾張桌子，就該下班了。”

這個男生仍舊笑笑的，将抹布藏到身後，只将他那一張臉對着我：“喂，這都一天了，你沒發現我有什麽不同嗎？”

我問：“什麽不同？”

男生說：“長相啊！你看看我的臉，是不是變帥了？”

我笑了下：“你本來就很帥啊，天生就是吃模特這碗飯的。”

男生說：“少敷衍，你認真看看啊，我五官是不是變立體了？”

他指着自己的臉部輪廓，比劃着對我說，“我的臉比較瘦削，這樣其實挺有型的，可是我臉部立體度不夠，所以拍片比較挑角度。但是——

男生在自己的眉框上描畫一圈，然後順着鼻梁一路滑下：“你看，我的五官是不是變立體了，眼眶輪廓變深了，山根鼻梁也拔高了……”

我連連點頭：“确實哎，怎麽搞的，你是化妝了嗎？”

男生神秘一笑，對我說：“我去整容了。”

我非常驚訝，剛要開口詢問，男生又連忙做了個噓的手勢：“微調，只是微調了一下，低調，低調。”

我只得笑了下，禮貌地稱贊他說：“相當成功。”

男生說：“是啊，這個醫生的技術真是相當了得，我在網上無意發現的。回頭我把他診所的網址推給你啊。”

我說：“我又不整容。”

男生樂呵呵地說：“收藏一下，萬一以後用得着呢？”

說完，他原地轉了一圈，把抹布紳士地遞到了我手上，“下班！”

我的話還是說早了。

關于，我又不整容，這句話。

因為過了不到一天，我又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我的簽證不見了。

随之不見的，還有我常用的一只黑色斜挎包。

我的證件一般都是貼身帶在身邊的，所以我大概是把簽證放在了黑色背包裏，然後把那只包丢掉了。

至于丢在了哪裏？

天知道。

那一周的記憶都完全消失了。

于是我不得不抓緊補辦簽證，可是到了移民局，我又了解到——補辦簽證需要錄入指紋。

我簡直欲哭無淚。

我又該怎麽跟移民局的人解釋呢？

我失憶了，于是我忘記把簽證丢到哪裏了。

失憶的同時，我的指紋也消失了，所以我無法提供指紋，但是請你們為我補辦一下簽證吧，拜托啦！

……

我坐在移民局門口，犯愁地翻起了手機，試圖找到一些有幫助的信息。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同為兼職服務生的那個男生發來的消息。

那是一條紫幽幽的網站鏈接。

以及接下來一句大大的誇贊，這家診所很神秘，需要提前預約哦，多得我就不透露了，總之醫生水平超級高，什麽地方都可以整得相當完美！

我皺了下眉頭，回頭望了望肅穆的移民局大廳，檢查了一下自己光滑的手指頭，然後又重新握起手機，深深吸了口氣。

既然無法解釋，那麽，我能不能，把自己的指紋重新整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