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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玉州湊到時延的面前,已經擦掉了嘴上的油,十分虔誠地問:“我應該怎麽超度它們啊?是不是應該去對着它們的屍體念經文?”
時延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聽進心裏去了,只能說:“屍體都被你吃進肚子裏了,你每天聽經文,算是已經給他們超度了。”
玉州一聽時延的話覺得有道理,也沒想過為什麽時延會知道他每天聽經文這件事,松了一口氣之後,玉州手撐着頭,四處環視整個這一片草坪,他悄悄地拉了拉時延的衣裳:“我如果要上山的話,應該從哪裏上去啊?”
時延看着他:“上山?”
“我想去跟榕樹還有石頭告別一下,他們知道我不見了,肯定會擔心我的。”
時延的眸色暗了暗,果然,他的背後還有人,榕樹和石頭,應當是他們的人的代號。
就是不知道,把這樣除了吃什麽都不會的人安排在他的身邊,到底有什麽目的。
既然人已經給他準備好了,那他就帶着,畢竟玉州總歸是有趣的。
礙于時延在現場,所有人都很拘謹,甚至喝酒都不敢大聲,時延待夠了章大人要求他待的時間,就帶着玉州回了營帳,他們一走,整個空曠的場地上驟然歡呼聲四起。
玉州邊走邊回頭:“為什麽你一走他們就高興了?”
他比時延矮了一個頭,這會兒要看他的表情有些吃力,他仰起頭,在昏暗的夜色下只看到了時延晦暗的臉。
時延沒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往前走。
萬人之上,從來都是孤獨的。
回到營帳裏,玉州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往常這個時候,他都已經吃好了晚膳,晴彩會在他睡前再給他念一遍經書,伴着晴彩的聲音,他能好眠一夜。
今天來到這裏什麽都被打亂了,他只吃了兩口肉,這會兒正餓,還有些困倦,不知道這會兒應該是先吃東西還是先睡覺。
玉州打了個呵欠,肚子也是一陣咕嚕咕嚕地響。
時延聽見了他五髒廟的動靜,叫行中準備他平日裏愛吃的東西,玉州拉着他的手說了感謝,最後坐在一邊吃了起來。
玉州已經,雖然還不是那麽利索,但已經不會像先前只用手抓,只是在不太好夾的食物上,還是會用手輔助一下。
時延沒什麽胃口,看着玉州不算熟練的動作,倒也是別有一點趣味。
只是玉州又餓又困,在吃東西的時候頭一點一點的,似乎下一秒鐘就要睡過去,但他還是堅持着,手中的筷子一刻也沒有停下。
或許是因為今天時延說的話,玉州刻意避開了桌上的肉菜,吃了一肚子的素菜。
時延看着剩下的一桌子的肉菜,甚至連他最愛的燒雞都一口沒動,時延頓了頓。
玉州吃完了東西,還記得要擦擦嘴,還要找晴彩幫他洗漱,這一切都是在他迷迷糊糊的時候做的,倒也沒出什麽岔子。
只是在玉州脫衣服的時候,行中才愣了愣:“陛下……”
“讓他在這睡。”
行中點了點頭,幫玉州脫了身上繁複的衣衫,在時延營帳裏的床上躺下。
玉州迷迷糊糊地想起了還有什麽事情沒做,他摸到放在一邊的經書:“晴彩姐姐,念經書。”
時延接過他手上的那本經文,應該是最近被翻過很多次,書上已經有些折角的印記。
“聖菩薩曾言,色即是空……”
玉州翻了個身,他覺得今天的晴彩姐姐的聲音有些粗,但又莫名地好聽,這樣的聲音比晴彩姐姐的聲音更讓他心安,就是如果能從他聽過的那裏念就更好了。
時延念了一會兒經書,也不知道是經文的原因還是躺在床上的玉州身上散發的藥香,讓他也覺得有些困倦了。
行中最是體貼,幫時延寬了衣,随後熄了燭火退出了營帳,時延在玉州的身邊躺下,今夜算是難得地好眠。
營帳外,起居郎已經開始奮筆疾書,行中想湊過去看一眼,被起居郎遮住了大半內容,于是只能作罷。
玉州的睡姿很不好,幾乎是一整夜都在翻來覆去,時延實在沒有辦法,只能雙手雙腳緊緊地抱着他,這才有了些清淨。
醒來的時候,玉州整個人都挂在時延的身上,時延的睡姿很板正,他有些心虛地把腿從時延的身上放下來。
他一動作,時延就睜開了眼睛,眼中清明像是一整夜沒有睡過。
“早上好。”玉州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我今天能上山去一趟嗎?你能告訴我你遇到我的時候走的哪條路嗎?”
時延坐起身,慢條斯理地穿衣服:“你從哪裏來還需要朕告訴你嗎?”
玉州有些不好意思:“我那天沒看清出來的路。”
“朕會讓人送你進去,還想要什麽?”
玉州撓了撓自己被睡得很亂的頭發,這幾日在獵宮,他也算是知道了一些作為人的基本常識:“能給我點錢嗎?”
時延自是依他,讓行中給他準備了一包袱的銀子:“去吧。”
玉州一步三回頭地離開,走的時候還對行中說中午要吃的東西,行中笑容滿面地答應他,在玉州轉身之後,他就淡了笑意。
禁衛軍和陛下的影衛都在查他的身份,但誰都查不到,即使是把京城所有的網全都梳理了一遍,也依舊查不到關于玉州的任何一點信息。
這對陛下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
時延的侍衛按照先前說的,把玉州送到了深山一點,也沒有再要為他帶路的意思:“剩下的路,公子應該能找到了。”
玉州背着包袱,對他們點了點頭,然後抓着包袱帶子繼續往山上走,而原本說不跟他一起的侍衛,卻仍是跟在他的身後,斂了氣息,無聲無息。
玉州茫然地四處望了望,他其實還是不太能找到老榕樹和大石頭的位置,他停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感受了一下山上生靈的氣息,這是他化形之後,在聽了那麽多日的經書之後,學會的第一個技能。
在一番不太成功的心法之後,玉州終于感覺到了老榕樹的方位,他背着有些沉的包袱,徑直往那個方向去。
老榕樹跟大石頭望眼欲穿,也不知道小人參到底去了哪裏,他們這一圈,除了先前化形了的小狐貍,并沒有別的開了靈智的生靈,他們雖然着急,但也只能在原地等着。
沒一會兒,玉州就找到了老榕樹和石頭的位置了,他整個人都像是要飛起來了,湊過去對着榕樹和大石頭就是一頓蹭:“我回來啦!”
老榕樹的樹枝顫了好幾下,它嘗試着叫了一聲:“小人參?”
玉州趕緊點頭,在它們面前轉了個圈,給它們展示自己的這副身軀:“是我啊是我啊,你們看,我化形了。”
大石頭也醒過來了:“真是你啊,那天的雷劫就是劈你來的啊!你這些天都去哪了啊?”
玉州盤腿坐在大石頭上,給它們講這些天的經歷:“所以就是這樣,我得去報恩呢。”
老榕樹本能地覺得不對勁:“一個凡人被雷劫劈了還能生龍活虎地活着?”
玉州點了點頭:“他很厲害的!什麽都會,還很俊。”
老榕樹:……
“你沒跟他說你是人參精吧?”
玉州點了點頭:“他沒問我呢。”
意思是問了他就會說,老榕樹趕緊說:“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你是人參精。”
玉州仰起頭:“為什麽啊?”
“傻孩子,人都害怕什麽妖精鬼怪的,咱們不就是妖精嗎?你就不怕把你的恩人吓死了?了卻不了恩情,你就沒辦法飛升了。”
老榕樹說完,又很嚴肅認真地說:“還有,你經歷了雷劫,現在已經不再簡單地是一棵人參了,凡人吃了你能長命百歲,妖精吃了你能修為大增,你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你是人參精啊。”
玉州眼睛一亮:“那我給我恩人吃一口我的肉,他就能長命百歲,我的恩是不是就報了啊。”
老榕樹嗤了他一聲:“你以為是咬一口的事嗎?要想長命百歲,是要把你吃得骨頭都不剩才行,一命換一命。”
玉州有些遺憾,又趕緊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保護我自己的。你們還有沒有什麽要交代我的啊?我第一次做人,什麽都不懂呢。”
老榕樹心想你沒有做人的經驗,我就有了?
但他在玉州面前一向是成熟睿智的,這會兒自然也不能露怯:“小人參啊,做人呢,要知恩圖報,要與人為善,還要潛心修煉。”
他說得話玉州都點頭記下,等它們都說完,玉州才把包袱拿出來:“這是我問他借的錢,在人的世界,這個東西最重要了,我給你們埋在這裏,以後你們要是化形了,就挖出來,然後來找我啊。”
玉州看了一眼四周,沒什麽趁手的工具,就去旁邊撿了塊小石頭,石頭和手并用,在原先他自己的生長的地方挖了個大坑,把那一包袱銀子都埋了進去。埋完銀子之後,想了想,又捧了幾捧土裝進包袱裏。
做完這些之後,玉州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基本都是這些日子在時延身邊吃了些什麽,又把晴彩每日都給他念的經文又給老榕樹和大石頭念了一遍:“我還不識字,後面的他們還沒給我念,我也不知道了。”
玉州捏了捏自己有些酸麻的腿:“我都餓了,要回去了。”
老榕樹揮動枝丫跟他道別,大石頭還是悶悶的一聲未發。
玉州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之後,有人掀開了他埋銀子的地方,發現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又重新蓋上。
另一人繞着榕樹上看下看,也并沒有發現異常,随後又仔細地看了看那石頭,也沒有什麽傳遞信息的痕跡,兩人無聲地交換了眼神,才離開了原地。
等到玉州回到霧鳴山山腳下,時延的侍衛都已經等在那裏,玉州朝他們揮了揮手:“他呢,他沒來接我嗎?”
侍衛長只是低下頭:“聖駕明日就要回朝,陛下正忙着。”
玉州哦了一聲,也不是很在意,他在獵宮的時候就知道時延很忙,所以随着他們回到了獵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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