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10章

玉州反複琢磨小棗的話,報恩,圖的就是一個要讓恩人開心,他想了想,好像幾乎沒有見過時延開心的樣子,也許可以做點什麽,讓時延開心起來。

只是時延好像很忙,他們雖然住在一個大院子裏,但每天玉州起來的時候時延就已經出門了,一出門就差不多是一上午,中午回來陪他吃飯,下午玉州午睡,醒來的時候時延依舊不見人影。

等到晚上,他們一起吃完飯,時延才好像終于閑下來,能跟他玩一會兒,說會兒話。

“時延,你知道那個猴子的故事嗎?”

晚上時延不用處理正事,他支着頭在看書,玉州在勤政殿的榻上躺着,一雙腳丫動來動去,沒個安靜的時候。

“什麽猴子的故事?”時延眼睛沒從書上移開。

“就是那個,一個石頭裏,蹦出一個猴子。”玉州跟時延相處久了,知道他懂很多東西,所以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猴子的故事,說不定他能知道。

時延放下手裏的書:“你從哪裏聽過這個的?”

玉州從榻上翻下來,沒穿鞋就往時延的身邊跑,時延看見了,垂眼看他的腳:“把鞋穿上。”

玉州才噠噠噠地跑回去穿好鞋,又坐到時延的旁邊:“你知道的吧?這是老榕樹給我講過的故事。”

又是榕樹。

時延不動聲色地想,他們之前留了一隊人馬在先前玉州去過的那個地方,傳回來的消息也是并無異常。

“故事發生在東勝神洲,有一塊石頭經天地精華的孕育……”

時延從頭給他講起,玉州聽得津津有味,時延的聲音低沉,他又想聽,又困,最後靠在時延的肩頭睡着了。

時延側頭看他,瘦了一點的臉胖了回來,臉蛋嫩生生的,一副還沒長大的樣子。

行中垂手走進來:“陛下。”

時延壓低了聲音:“什麽事?”

“漆将軍和文相請見。”

漆将軍漆麟,文相文川,在時延奪位的時候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漆麟在奪嫡風雲剛起,邊塞動亂之時,向陛下請命出兵邊塞,順道帶走了彼時在宮裏毫無存在感的時延,讓他遠離了京中風波。

文川師從當世大儒仰山先生,小小年紀連中三元,便入翰林院為官,世人皆知,每一位內閣首輔,都從翰林院中來。文川不過剛過弱冠之年,便已經是內閣的候選人,但卻因為沖撞先皇,被貶做督軍,随漆将軍征戰邊塞。

在邊塞待的兩年,時延随文川學文韬,随漆麟學武略,在京中飄搖無主之際,班師回朝。

文川早就在先前潤物無聲般地拉攏了些朝臣,所以皇位最終落到了時延的頭上。

可以說沒有他們兩人,就沒有時延今日的皇位,他們三人,說是君臣,更是朋友。

“朕出去見他們,去星雲閣溫酒。”時延一只手托住玉州的腦袋,随後把他攔腰抱了起來,放到床上,随後換上了常服,跟着行中去見了漆麟和文川。

因漆麟鎮守京城,文相又身體抱恙,春獵的時候并沒有一同前去,他們既深夜請見,必定事出有因。

漆麟是武将,生得魁梧健壯,襯得站在他身邊一身白衣的文相瘦弱得像是風都能吹倒的樣子。

行中溫酒,三人對坐,香爐裏升起袅袅青煙,是月梨香,跟他們飲的梨花白很是相配。

“聽說陛下的後宮不再空懸了?”文川淺淺嘗了一口酒,酒性烈,他只是嘗了一口就放開了酒杯。

“來歷不明。”時延在他們身邊也放松了不少,文川于他來說,是亦師亦友的情分。

“來歷不明您還帶在身邊?”漆麟的嗓門很大,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明顯,驚起了幾聲蟲鳴。

“總歸沒有什麽危險的。”時延不欲多談玉州,便問,“今日來有什麽事?”

“關于那幾位的。”文川說着咳嗽起來,“再過月餘,陛下千秋,有人可能會有動作。”

皇位之争,歷來不死不休。

行中眼觀四方,把文川手邊的酒杯挪開,換了一盞姜湯。

“文相身子還沒養好?”時延看着他越發瘦削的樣子,嘆了口氣。

古語常言,過慧易夭,也不知是不是文相太聰明,所以身子骨才會這樣,三天一大病,兩天一小病。

尤其是從邊塞回來之後,他更是湯藥不離口。

“只是換季風寒。”他又咳嗽一聲,“說說陛下千秋。”

時延今年二十五歲,今年的千秋便是逢五之數,不需大辦,但也不能敷衍了事。

“我這邊看着禹王的人傳來消息,在陛下帶回人之後,禹王的後院就出現了很多少年。”

時延嗤笑一聲。

“陛下還是要當心,來歷不明又奇怪的人,最好不要放在身邊。”漆麟不懂他們的彎彎繞繞,只悶頭喝酒。

“他……”

文川搖了搖頭:“陛下從心就好。”

他們這一頓酒喝到子時,漆麟送文川回府,剛到相府門口,就看到相府門前一個探出來的頭,符心十分高興地跑過來:“大人回來了!”

“告辭。”

文川朝漆麟點了點頭,符心身量比文川高些,他擡手,符心就順從地低下頭,讓他摸自己毛絨絨的腦袋。

“這麽晚還不睡。”文川問他。

符心這才說:“今晚小廚房做了燒雞,我把雞腿給大人留下了。”

文相咳嗽了兩聲:“我不愛吃,你都吃了吧。”

時延晚上喝得盡興,漆麟酒量很好,在邊塞之時兩人在戰場厮殺之後,會徹夜對飲,以安撫躁動不安的血液。

時延洗漱之後,回到床邊,玉州把整張床睡得亂七八糟,時延連躺的地方都沒有。

他揉了揉眉心,把玉州往一邊撥了撥,自己躺了下去,玉州循着熱源,慢慢地回到了時延的懷裏。

玉州睡得暖烘烘的,身上還是那股讓人十分心安的藥香。

時延将下巴擱在他的頭頂,把他緊緊團在懷裏,夜裏因為玉州老是亂動,一整夜被子也沒能好好蓋在兩人身上。

第二天一早,玉州醒來的時候,時延已經下了早朝,這會兒正在處理公務。

玉州伸了個懶腰,晴彩聽見了動靜,立刻進來伺候他穿衣洗漱,等他收拾完畢,已經是巳時中了。

時延在勤政殿批奏折,玉州在偏殿吃早膳,他這兩日比往常都要吃得少些,晴彩暗暗記下他今日的飯量,準備告訴行中公公。

“晴彩姐姐,我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小棗啊?”

晴彩也知道玉州在獵宮的時候玉州認識了朋友,陛下也把他帶回了宮裏,現在好像是在跟着嬷嬷學規矩。

“快了,他的規矩還沒學完呢,公子也不想他以後因為不守規矩被罰吧?”

玉州趕緊點頭,因為先前在獵宮的經歷,他知道有些人是有權利懲罰別人的,他不希望小棗被罰,所以只好繼續等着。

他吃完早飯,溜達到勤政殿,剛到門口,就聽見了房間裏傳來的壓得很低的咳嗽聲,玉州推開門進去,就看見時延撐着頭,面色蒼白。

太醫診斷過,是風寒入體,大約是因為昨夜飲酒又吹了風,喝兩劑藥就能好。

玉州剛進去,行中就端着一碗藥進來,時延只是看了一眼,眉頭也沒皺一下就喝了下去。

時延喝完藥,看見苦着臉站在一邊的玉州:“用了早膳了?”

玉州點了點頭:“你生病了?”

“只是風寒。”時延又咳嗽了一聲,“你離朕遠一點。”

玉州沒有後退,反而離時延更近了一些,他趴在時延的身上,湊到他的脖頸處,聞到了時延身上有些不一樣的味道。

有他很熟悉的屬于時延的味道,有藥味,還有一種是來自霧鳴山的味道。

“時延,你去霧鳴山了嗎?”

時延搖頭:“朕不是神仙。”

“可是你的身上有霧鳴山的味道。”玉州又湊過去聞了聞,雖然淺淡,還夾雜着些香氣,但他不會聞錯,那确實是霧鳴山的味道,“我不會聞錯的。”

“你是小狗嗎?還會聞味道。”時延推開他的臉,“去別處玩。”

“時延,真的,我聞到了霧鳴山的味道。”

“你昨晚跟朕睡在一起,朕身上沾染了你的味道。”

玉州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他還以為是榕樹和石頭來找他了呢。

他興致不太高地出門去了,時延看着他的背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

玉州走到禦花園的錦鯉池邊,坐在靠近池子的一塊大石頭上,錦鯉們像是聞到了玉州身上的味道,都往他身邊靠。

玉州伸手在池裏劃拉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時延生病了!而老榕樹說,他現在就是一味能起死回生的良藥!

時延只要咬他一口,哪裏還需要再去喝什麽苦藥呢!

想到這裏,玉州趕緊跑回勤政殿。

時延靠在榻上看書,看到他風風火火地跑回來:“不是讓你去玩嗎?怎麽又回來了?”

玉州還有些氣喘籲籲的,跑得臉頰通紅,他撸開袖子,把一截小臂遞到時延的面前:“時延,你咬我一口,你咬了我之後,病很快就會好的!”

時延放下手裏的書,拉下他手臂上的衣衫,遮住了他的手:“乖,去玩。”

玉州:“真的,你咬我一口,馬上就能好的。”

時延有些疲累:“行中。”

行中應聲而來:“陛下。”

“帶公子出去玩。”

玉州緊緊摟住時延的脖子:“你就信我一次。”

時延沒辦法,只能隔着他的衣裳,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沒太用力,只是玉州的衣衫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濕痕:“好了,去玩。”

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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