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回到宮裏的時延想起了今天跟文相說的話, 封後大典已經在緊鑼密鼓地籌辦,但作為主人公的玉州,還依然懵懂無知。
“玉州。”
玉州喝得有點多, 這會兒捧着時延剛剛畫好的畫, 傻笑着。
時延的畫技很好, 玉州看着畫,仿佛就像是回到了霧鳴山裏, 他還只是一株人參那樣子,時延沒去過霧鳴山裏, 竟然能這樣還原。
時延嘆氣,今天喝成這樣, 也不是說話的時機。
他們今日是秘密出宮, 車架自然不是禦駕,是很普通尋常的那種, 但在他們快到宮門的時候,馬匹被驚了, 玉州差點從時延的懷裏滾出來,時延把他緊緊摟住, 才問外面發生了什麽。
他掀起了車簾,看到在路當中站着的人, 是個少年,正對馬夫說能不能送他一程,說自己的腳崴了,家就在不遠處。
玉州也想掀簾子看, 被時延捂住了眼睛。
他們出宮的馬夫也不是尋常的馬夫, 而是時延的暗衛之一,他自然是能處理這樣的突發情況, 随後馬車繼續前行。
回到宮裏的時候,時延把玉州放到床上,随後叫來行中:“去查,勤政殿裏有人跟外面互通消息的,還有,把那個小棗叫回來吧。”
又吩咐暗衛:“去查今晚攔馬車的是哪家的。”
時延嗤笑一聲,現在這些人,心思不用在正道上,從前想的是送女兒,如今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兒子也願意往上送了。既然無心在朝為官,那蘿蔔坑裏換一個蘿蔔也不是什麽難事。
行中的動作很快,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已經查出來到底是誰在走漏勤政殿的消息了,是在勤政殿小廚房裏的一個小太監,那晚來給玉州送菜的,當時小棗不在,便是他來給玉州布菜,一來二去,聽到了他們今日要出宮的消息。
暗衛也查出了,昨夜攔車的,是京中一個五品品京官的幼子,生得倒是一副好皮囊,身形跟玉州有着七分相似,在聽聞時延要立男後的時候,便也有了些旁的心思。
第二日早朝的時候,時延便罷黜了好幾個官員,都是私德有虧,言行有錯漏的,這個五品官自然也在其中。
離六月二十三已經過去整整一個半月了,恢複了寧靜的京城又因為這件事再次讓人變得緊張。
尤其緊張的就是景王。
因為在千秋宴前郡主得罪未來君後的事情,陛下一直沒有發落,他把明穎送回了景山府,讓世子妃将她禁足,而自己留在了京城裏。
今日陛下罷黜官員,景王嘆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會來,于是遞了牌子,面見聖上。
時延像是完全忘記了明穎犯的事,還說自己近來事忙,沒能好好招待安排景王,景王忙賠笑說陛下好事将近,忙碌一些也是正常。
又說自己疏于對子女的管教實在是不該,景山府的公務想要陛下安排以為欽差前去代理一下,說自己實在分身乏術,又說驚擾了君後必定要在大婚之時為君後送上大禮。
時延點了點頭,景王雖是武人,心思倒也缜密,派欽差前去景山府,實際上分了景王的權,雖沒削藩,到底還是讓他傷了元氣,他既然通透,時延也不再說什麽。
只選了朝中一位頗有志向,又出身寒門的官員,随景王一道,去景山府上任。
出宮的時候,景王才真的松了一口氣,當日陛下說的話,讓他夜半都不能安眠,他只想景家不能在他的手中敗落,至少此次陛下沒有削藩,景王府還是親王府。
玉州宿醉醒來,想去送一送容叔他們,相府卻傳信來說他們暫時不會離開,因為文相的身子又出了點問題,有容叔在,就讓玉州不必再出宮。
時延下了早朝,玉州正在用早膳。
見時延回來,他點了點桌子:“時延,吃飯。”
時延讓衆人退下,準備跟他談談。
“從上次出事到現在,一直沒跟你談過。”
玉州放下筷子,時延難得地想要跟他談事情,這讓他有種自己已經懂事了而時延也把他當成了成年人來對待了,他清了清嗓子:“你說。”
他故作成熟的樣子讓時延覺得好笑,于是說:“你知道最近宮裏的人都在忙什麽嗎?”
玉州搖頭:“他們很忙嗎?”
時延有些無奈笑了笑:“那好,說我們。”
“在你受傷養傷的時候,朕向群臣宣布,會立你為後。”
玉州仿佛并不吃驚,朝着時延點頭,還笑了笑。
“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時延有些驚訝,他以為玉州甚至連立後是什麽都不知道。
“知道啊,夫子教過我,皇後就是你的正妻,但我是男的,也能做妻嗎?”玉州咬着筷子,有些苦惱。
“你沒有別的什麽想法嗎?”
玉州很認真地看着他:“我需要有什麽想法嗎?你都已經安排好了呀?”
若面前的人不是玉州,時延都要以為這人是在陰陽怪氣了:“你真的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玉州點頭:“我知道,容叔他們教過我的呀,就是以後你死了我們都要埋在一起那樣子。”
時延沒有覺得他口無遮攔,而是被他這個比喻逗笑:“他們什麽時候教你的?”
“就是我還是人參的時候,那天他們說了很多,我都記得,嗯,我可能不太會做,但我會學。”
時延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一把把玉州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又親了親他的脖頸:“怎麽現在這麽懂事了。”
玉州就回摟住他:“我是霧鳴山上最懂事的人參。”
時延覺得剩下的事情就不用再多說了,這已經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事情了,玉州雖然不懂情愛,但他知道在玉州心裏他跟別人是不一樣的,這就行了。
玉州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想起的是那天他在相府裏,容叔和石磊對他的叮囑。
他們在京城裏,自然也知道了時延要立玉州為後的事情,作為老友,他們自然是不願意玉州和時延有這麽深的羁絆的,這總歸不是什麽好事。
算起來,玉州已經上千歲了,從化形之後,只要不是他自己作死,他就能永生,時延雖然是帝王,是人皇,但終究是凡人,他會老,會死,玉州跟他的牽絆越深,那往後的成千上萬年的日子,玉州要怎麽過?
好在玉州現在并不懂情愛,他是人參化形,比動物化形的符心笨了不少,有些東西他理解不了。
就比如這個情字,他就完全不知道概念,他的所作所為,全是因為一個恩字,他們也希望玉州永遠不要懂這個情字。時延對他來說,比他們多一點的就是占了一個恩字。
但其實這恩,玉州的心頭血,和那次義無反顧的擋劍也足以報答了。
“你知道立後是什麽意思嗎?”容叔問。
玉州點頭,他當時還說不出話。
“他要立你為後,是因為他的身上背負着很多,後位不能一直空懸,你們相處得很好,他信任你,你也能為他省去麻煩。”容叔說,“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也可以把這當成報恩的一種。”
聽到報恩,玉州張開了葉子,努力地聽着。
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他要跟時延成親,成親的意思就是以後活着要蓋一張被死了要一起埋的意思。
但是他不會死,要怎麽一起埋呢?
他想問時延這個問題,但又覺得現在跟時延說死好像有些不太好。
玉州跟時延挨着:“那我們要什麽時候成親呢?”
“禮部定在三月十四。”
“三月,已經是春天了。”玉州數着手指算了算,“我遇見你的時候好像就是三月。”
“過兩天,朕帶你去肅親王府一趟。”
當時對外說玉州的身份的時候說的是玉州是肅親王義子,成親的時候,玉州是要從肅親王府出門的,還是應該讓玉州跟皇叔熟悉一下,王妃在千秋宴之時對玉州示好,時延也很是滿意。
“是你的親人嗎?”
時延點了點頭:“是朕的皇叔。”
“我記得,那位王妃人很好。”玉州回想了一下那日跟肅親王妃短暫地接觸,只覺得她身上有着很溫暖的氣息,她是個好人。
在送玉州去肅親王府之前,他還是順道拐了一趟文相府中。
容叔和石磊明日準備出發,玉州跟時延說好今夜不回宮,要跟他們徹夜長談,時延很大度地同意了,他本想陪着,但作為一國之君,總有很多要處理的公務,尤其是近日,一向安分的九集部落,有些蠢蠢欲動。
近日漆麟将軍準備去一趟和九集部落臨近的長慶軍一趟,若要戰,那便戰。
文相身體抱恙,但依舊為容叔他們整理好了出行需要的一切,容叔直說不必,他們此去是為了游歷,享樂與否都不重要,但文相執意如此,容叔只能做罷。
這是他們吃得最安靜的一頓飯,遲鈍如玉州也察覺到了不對,他悄悄地去看其他人,容叔和石磊面無表情,吃東西仍是大快朵頤,符心沒什麽胃口,只是簡單地動了動筷子,連燒雞腿他都無動于衷,文川一向不怎麽吃飯,只剩玉州一個人,他也就沒什麽想吃的念頭了。
最後還是文川,端起酒杯,他的手腕很細,看不到一絲的生機:“此去山高水長,也不知日後是否還有機會能夠相見,祝兩位一路無虞。”
容叔和石磊把杯裏的酒一飲而盡,随後就推脫說還有東西沒收拾,回了房裏,只留下玉州,符心和文川三人在坐席上。
玉州是曾經看到過符心親吻文川的,但今天他們兩個人都很奇怪,文川像是心裏憋着事情,而符心一直看着他,兩人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
文川擡起頭,朝玉州和符心看過去:“你們的身份,我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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