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預習

預習

晚上九點二十。

“呼……喂，喂喂。離晚自習下課還有最後十分鐘，請同學們保持安靜，不要喧嘩，借這個時間我強調幾點——上下樓梯靠右行，不要在走廊和樓梯追逐打鬧……”

簡崔越坐在講臺上，難掩興奮：“就快下課了啊，各位小可愛們做好準備，可以收拾作業了哦，寝室的床在等待着我們。”

俞容容歡呼：“耶耶耶——終于可以回寝睡覺了！”

坐在靠書櫃那邊第二排的一個女生照着小鏡子，“我這兩天沒睡好，黑眼圈都出來了。”

這十分鐘是留給住校生整理筆記和記作業的，督班的老師早就拍拍屁股，駕駛着愛車回家睡覺了。

因此，整幢教學樓吵得出圈。

睡了一節課的少年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我是誰？我在哪？

現在幾點了？

掌心貼着額頭，薛黎阖着眼，半晌才睜開眼睛，“晚上有布置作業麽？”

“有，數學老師讓我們預習第五節的內容。”蘇筠擱下筆，敲敲酸脹的脖子。

薛黎頓了幾秒，心說：預習就等于沒有作業。

他抽|出夾在書本中間的化學習題冊，把剩下的兩道題補完。

廣播仍然響着，和學生的聲音疊交，斷斷續續的，“……安靜，這麽幾分鐘都堅持不了了嗎？！我看哪個班再吵……留下來算了，我陪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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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又要讓我聽到錢瑜這個老男人的聲兒？”黑筆敲打着課桌，林秦郁悶道，“白天聽晚上聽，一年四季都不落。”

“好羨慕走讀生，上完兩節課就可以回家了。”蘇筠合上筆記。

“怎麽還沒下課啊……這十分鐘過得也太慢了吧。”這是林秦第三次看手表，離下課還有四分鐘。

薛黎拿筆戳戳兩人的背，“你倆英語哪個好了，借我抄一下。”

蘇筠把英語習題集給了薛黎。

轟隆隆——

雷聲響徹雲霄，淡紫色的樹枝狀閃電粗暴地霸占着浩瀚無垠的天穹。

“完了，要下雨了。”薛黎望着窗外，他傘還放寝室。

“……你們帶傘了嗎？”他試探性地問。

林秦轉過頭，給薛黎一個“寶寶不哭，寶寶要堅強”的笑容：“黎爺，沒有什麽坎兒是過不去的，這天只是下了點雨，沒有下冰雹，我們還是可以沖回去的。”

蘇筠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自損道：“我感覺我好蠢，我下午剛跟許桉說過晚上可能會下雨，結果我自己把傘落寝室忘拿了。”

無傘三人組嘆了嘆氣，沒辦法，只能靠沖了。

霎時，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冰涼的雨水飄到他們的臉頰和手臂。

沒帶傘的學生全站在樓梯口，那些原本想靠速度沖回寝室的人被直接勸退，擡腳往上退了一階。

“這雨什麽時候才能小點，我還想回去洗澡。”林秦仰望天空，透明晶瑩的雨滴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很聖潔高雅。

“估計沒個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 薛黎倚着牆，欣賞着雨景。

“我不想在這打地鋪……”蘇筠吐槽，“這是什麽鬼天氣，說下就下，就不能等我們回寝以後再下麽。”

十分鐘後。

雨勢絲毫不減，反而還是增大的趨勢。

等得心力交瘁的三人互相說服着對方，要不咱還是沖一下得了，不然就更回不去了。

薛黎醞釀情緒，說：“沖嗎？”

蘇筠和林秦鄭重道：“沖吧黎爺。”

哪怕被淋成“落湯雞”。

“點背到家了。”少年低聲說。

“我數三下，咱們三個一塊兒沖。”林秦将身子微微為往前傾，“一，二……”

“三！”

話落，三人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向寝室。

一滴雨滴在薛黎的睫毛，水漬浸得眼睛不适，他擡手，用沾滿雨水的手擦拭。

三分鐘後，三人渾身濕透地推開寝室的門。

林秦叉腰，喘着氣說：“我要，先歇……歇會兒，不跟你們，搶衛生間……”

癱在椅子上不願動的蘇筠說：“黎爺你先去洗吧，我得緩緩。”

“那我先洗了。”薛黎抓起床上的睡衣和浴巾去衛生間。

“蘇筠，明天早餐要什麽喝的？”林秦扯過毛巾搭在自己頭上，“豆漿酸奶還是果蔬汁？”

“果蔬汁吧。”

林秦又在手機便簽添了三個字。

薛黎舒舒服服地洗完澡從衛生間走出來，發梢還挂着水珠，邊擦濕發邊說：“我洗好了，你們兩個誰先去？”

他穿着拖鞋，拖過椅子坐下。

林秦目不轉睛地盯着薛黎腳上的拖鞋，表情耐人尋味。

他咂咂兩聲，道：“黎爺，我真羨慕你們這些有錢人，連拖鞋都有logo。”

薛黎“啊”了聲：“這拖鞋是我暑假在商場打特價買的，69兩雙，哪來的logo？你變個出來我看看。”

林秦頓時覺得顏面掃地。

他清清嗓子，撸起無形的袖子，神秘莫測地說：“黎爺閉眼，正所謂‘天機不可洩露’。”

少年配合着閉眼。

一陣搗騰，男生才讓他睜眼。

“當當……”林秦給薛黎展示了自己的‘魔術’手寫logo。

“獨一無二的logo配上高級感的拖鞋，美得無懈可擊的五官令人浮想聯翩，黎爺您不愧為澎馨最受矚目的校霸。”

“我來拍照留個紀念。”蘇筠舉起手機，“來，黎爺看鏡頭。”

相機的咔嚓聲，記錄了少年青稚的回憶。

雨後的空氣清新舒暢，帶着些許涼意，地面還未幹，幾個小低窪積着水。

男生換上了澎馨的校服，他把早餐袋遞到一個男生的手裏，“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

林秦無所謂地說：“沒事沒事，我還要謝謝你幫我帶早餐。”

“謝了許桉，一共多少，我轉你。”

“三明治八塊，猕猴桃黃瓜汁七塊，袋子裏有小票。”

林秦給許桉轉了十五塊。

兩人從前門進班，林秦把早餐袋放在蘇筠桌上，說：“您欽點的早餐，請慢用。”

蘇筠拿出三明治，撕着包裝紙：“麻煩小林子跑腿了……許桉早。”

許桉打了聲招呼，說：“早上好。”

許桉拉開課桌底下的椅子坐下，書包挂在右側的挂鈎。

吃着三明治的蘇筠向薛黎借了化學習題冊，題抄了三分之二，擰開瓶蓋，喝了幾口猕猴桃黃瓜汁。

“昨天晚上還有別的作業嗎？”許桉問。

“好像是預習。”薛黎一只腳擱在大腿上，低頭打字。

大哥你至少把話說說完整啊……

六門課，要預習哪門？

許桉有些無語。

“……數學，第四節還是第五節。”

“那到底是第四節還是第五節？”

“不知道，沒聽。”薛黎黑掉手機扔進桌肚，“又沒什麽區別，反正都要上的。”

大不了一個前一個後。

許桉沉默片刻，才說：“你說得對。”他為什麽要去問一個上課睡覺，還經常吃粉筆頭的人？

許桉扶額，翻着數學書。

廣播不知出了什麽問題，上課鈴聲沒響，都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多少是不自覺的。

只有老師進班，才會停下嘴。

新來的物理老師夏宸钰是江瀾的大學同學，同寝室，關系很鐵。

夏宸钰和江瀾是兩種不同的風格，做自我介紹時，班裏大部分人都盯着這位攻擊性十足的物理老師看。

女孩子犯起花癡，男孩子自戀地用手比劃着“這老師跟我比起來還差了那麽一丢丢”。

“這帥哥長的有點好看的。”平時不輕易誇除自己跟薛黎以外的人帥的蘇筠此刻也啧了啧嘴。

“是嗎？我感覺這老師也就那樣吧，哪有我們走到哪都自帶主角光環的黎爺帥？！”林秦偏頭，吹捧道：“黎爺除了是校霸還是咱學校的校草，論壇上的投票結果已經出來了，黎爺拉了那倆人一大截。”

“黎爺是黎爺，夏宸钰是夏宸钰，他們年齡不同風格不同，不能混為一談。”

“您說的是，我一定管好我這張嘴，保證不再胡言亂語。”

夏宸钰留着一頭長度适中的寸頭，額頭上方的劉海微微翹起，丹鳳眼，不笑時顯得淩厲冰冷，不好接近。

正襟危坐的學生咽了咽口水，心裏有些發慌。

蒼天保佑大地保佑，那麽帥的老師一定很溫柔的。

夏宸钰嗓音磁性低啞，“這節課我們不上課，就随便聊聊天，可以嗎？”

等着一天等了太久的同學們差點喜極而泣，心裏更加愛這位帥氣的物理老師。

全班同學高興道：“可以可以！”

“老師，你讀大學的時候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追你呀？”俞容容舉手，犀利地問道。

俞容容周圍的同學相繼拍着手掌，體委好樣的，簡直是一句話把咱們想問的問題都概括了。

“這個嘛……”夏宸钰話鋒一轉，“其實你們瀾哥比我更受歡迎，他看上去比較溫柔，像翩翩公子。”

有同學吹起彩虹屁，“瀾哥溫柔是真的，老師您帥也是真的。”

簡崔越也是個話痨，“夏老師，我們瀾哥有女朋友嗎？”

夏宸钰笑笑，現在的學生真是越來越敢說了。

他望着班裏吃瓜的眼神，說：“你們瀾哥才27，目前還沒這個打算。”

幾個同學有些驚訝：“瀾哥二十七了？！我還以為瀾哥才二十四五歲，長得好顯小。”

“可不是嘛，我跟他走出去的時候小朋友都喊他哥哥。”

“那小朋友喊老師什麽？”

“‘大哥哥’，說我看上去比江瀾要大一點。”夏宸钰哭笑不得，“可我明明比你們瀾哥要小一歲。”

薛黎用餘光看着講臺上的年輕男人，輕飄飄地說：“夏宸钰就是典型的狼狗系男友，很招女生的。”

林秦把手搭在許桉的桌邊，一臉不怕死：“我好像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酸味，黎爺，說實話，你是不是酸了？”

薛黎好似聽見了一個玩笑，輕嗤道：“我酸？我自己有顏值有身材為什麽要酸別人？”

何況酸也沒用，不是你的永遠都不是你的。

薛黎又道：“我只是在想那些女生是更喜歡奶狗型的男生還是狼狗型的男生。”

“因人而異。”許桉破天荒地加入三人的聊天小分隊。

“廢話，你這不等于沒說麽。”

“那黎爺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子？”蘇筠裝作不經意地問。

許桉和林秦同時看向薛黎。

薛黎感覺太陽穴一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看了三人半天，才憋出幾個字：“不好說。”

不止學校裏的女生，就連跟薛黎當了四年哥們兒的林秦他們也好奇薛黎會喜歡哪種樣子的女孩子。

薛黎感覺自己快被看穿了，“幹嘛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喜歡誰很重要嗎？”

蘇筠掩唇笑問：“黎爺，是暫時沒有還是不好意思跟我們講啊？”

林秦緊跟其後道：“不好意思就別說了黎爺，我們不會過分追問的。”

薛黎一度答不上話，他這兩個朋友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八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