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32.真相

真相

Lose Demon。

黑川凜看了一眼【休息中】的門牌,推開了門。

沒有營業的酒吧反而比營業時更亮堂,明亮的燈光驅除了暧昧的氛圍,除了吧臺後的櫃子裏擺滿的各種酒,看起來更像個普通的餐廳。

“凜,這麽快回來了”藍堂英二握着拖把驚詫地擡頭。

“準備營業”黑川凜掃視了一圈。

“嗯,幾天不在,打掃下衛生,今晚營業。”藍堂英二把拖把丢進儲物櫃去,出來時已經脫掉了圍裙。

黑川凜坐在吧臺前,手裏端着一杯酒。

——波本威士忌加冰。

“讓我下飛機就注銷手機號,你又跟你的小貓咪吵架了”藍堂英二嘆氣, “我跟你說啊,有些事,可一不可二。你那小貓咪一看就脾氣大得很,肯原諒你一次就很意外了,你可別作了。”

“怎麽可能”黑川凜一聲嗤笑,把手機屏幕怼到他眼前。

“什麽什麽”藍堂英二立刻湊過去看。

“零那麽喜歡我!”黑川凜得意洋洋,如果他背後有條尾巴,一定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手機上顯示是的一條新聞,配圖的照片赫然就是降谷零。

“著名企業家是變态殺人狂”藍堂英二瞪圓了眼睛,一聲怪叫。

“現場直播哦。”黑川凜晃了晃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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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是在發布會現場的記者直接上傳的,這消息實在太過勁爆,如今還只是在網絡上發酵,相信明天一早就會在各大報紙上屠版了。

藍堂英二順手打開了電視機,切換到新聞頻道。

寬敞的會議室裏,裏三層外三層都是記者的長槍短炮。坐在首位的降谷零面容沉靜,侃侃而談,而他背後的大屏幕被分割成了兩個部分。左邊是一張名單,雨宮臣的名字被醒目的紅筆圈了出來。右邊則是播放着那些讓人不忍直視的視頻,只是孩子的臉都被打上了馬賽克。

雖然會議室裏人很多,卻鴉雀無聲,一片死寂。不少記者甚至眼睛都紅了。

當年陽光福利院的案子因為沒有兇手,直接封存了檔案,并不為人所知。哪怕是參與辦案的警察,看到火災後的屍體和看到這些活生生的讓小孩子自相殘殺的視頻,心情怎麽可能一樣

“這些視頻都是真實的,目前除了已經死亡的雨宮臣,接下去公安會核查每一個名單上出現過的名字,絕不會讓一個披着人皮的魔鬼逍遙法外!”降谷零說道。

“哇,好霸氣的小貓咪!”藍堂英二感慨。

黑川凜唇邊勾起一絲笑意,拿出筆記本放在吧臺上打開。

“你幹嘛”藍堂英二扭頭看他。

“他在賭我能看到這個新聞。”黑川凜很篤定。

單憑他給降谷零的那些視頻,沖眼看雖然震撼,但想要錘死雨宮臣,僅憑一份名單卻不夠。畢竟名單可以是僞造,又不是手寫簽名。這些視頻,又沒有雨宮臣露臉。就憑這些敢召開新聞發布會,降谷零就是在賭他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你……”藍堂英二看他的眼神有些複雜。

黑川凜哼着歌,心情很好地按下了發送鍵。

會議室裏,仿佛是靜止鍵的時間到了,喧嘩一瞬間爆發開來。

“降谷警官,請問這些視頻是從哪裏來的”

“降谷警官,雨宮社長牽涉其中還有別的證據嗎”

“降谷警官,那份名單是真實的嗎上面的每個人物都不是無名之輩,您付得起責任嗎”

“降谷警官……”

降谷零完沒說還,只聽會議室後面傳來一聲驚呼,一個坐在末位的女記者猛地站起來,臉色煞白地指着大屏幕。

所有人都被她的動作吸引了,暫時放下疑問看過去。

卻見屏幕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個視頻,看起來是黃昏的樣子,一男一女走在昏暗陳舊的走廊上,似乎在說着什麽,只是視頻太過古舊,聲音沒有被收錄到。

“我記得那個女人!”一個四十多歲的記者震驚道, “那個女人是陽光福利院的院長,以前因為給孤兒院拉贊助上過新聞,我還跟着前輩去采訪過!”

“是雨宮臣!雨宮臣真的跟陽光福利院有關系!”

“那麽……是真的”

“真的是畜生啊!那麽小的孩子……”

“那些有錢人,是覺得鬥雞鬥狗鬥蟋蟀已經無聊了,所以想看鬥人嗎真可笑,我本來以為這是電影裏才會發生的情節!”

“事實證明,現實永遠比文學創造更離譜。”

一時間,會議室裏的申讨愈演愈烈,要求徹查名單上其他人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降谷零回頭看了一眼屏幕,一臉淡定,就好像視頻原本就是他掐準了時間故意放出來的一樣。

“你的目的是這個嗎”藍堂英二問道。

“是啊,只是死怎麽夠,太便宜他了。”黑川凜唇邊泛起一絲涼薄的笑意, “要是雨宮臣現在活着多好那就該坐在那裏,在千夫所指之下,無所遁形!人啊,活着受罪可比一死百了痛苦多了。”

藍堂英二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又沒說出口。

“你該不會以為我留着雨宮臣的命,是所謂的‘交給法律去審判’吧”黑川凜詫異地看他, “你對我是有什麽誤解。”

“畢竟你的小貓咪可是警犬……不,警貓”藍堂英二無可奈何地一攤手。

“我和他在一起,不是誰遷就誰,而是……”黑川凜想了一會兒才開口, “不是同化,是平衡。我們在尋找一個中間點,最舒服的相處方式,你不懂的。”

“是是是,我這單身狗怎麽會懂。”藍堂英二翻了個白眼。

“所以,你為什麽要殺雨宮臣”黑川凜忽然問道。

“……”藍堂英二的表情僵住了。

“你是孤兒院最後一個來的孩子,要說起來,其實并沒有受到多少傷害。你也沒有經歷過為了取悅那些變态,被當做玩物一樣拉進鬥獸場的絕望。你可能根本不知道背後那些人的存在,你究竟有什麽這麽恨的”黑川凜不解地問道。

“你為什麽覺得是我做的”藍堂英二反問。

“零告訴我,遇見了一個幾乎弱化版的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黑川凜随手丢過去一張照片, “我修複的,要不是我拖了他八小時,現在站在這裏的就不是我而是公安。”

藍堂英二拿起照片看了一眼,吹了聲口哨,贊道: “技術不錯。”

“你教的。”黑川凜一聳肩, “不過不是什麽太複雜的操作,我可是個好學生。”

“如果我說,我只是為你……你信嗎”藍堂英二問道。

“信。”黑川凜點頭, “我想和零在一起,以後大概會退隐了。你想替我完成複仇,不髒了我的手英二,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我不需要。”

“是啊,你不需要。”藍堂英二喃喃道, “是我多此一舉了,你讓我離開北海道,是不是當時就發現到了什麽”

“算是直覺吧。”黑川凜一聲輕笑, “我們這種人……你要是在零面前多晃幾圈,他也會察覺的。”

“那你想怎麽樣把我交給警察”藍堂英二歪了歪頭,又否決, “也不是,你想把我交給警察就不會寧願騙你的小貓咪也要搶出時間來找我了。所以,你是想親自動手嗎”

黑川凜沒答話,手指輕輕撚過袖口。

藍堂英二知道,那裏藏着一擊必殺的兇器。只要他哥想,這個距離內,沒有人能躲開。

“我——”

“呯!”

就在這時,酒吧門被人一腳踹開。

“嗯”黑川凜一怔,刀片無聲無息地滑落指尖,卻在最後一刻收了回去。

“住手!”降谷零出現在樓梯口,喘着氣,但一雙眼睛仿佛閃耀着火焰,亮得驚人, “住手,他不是兇手!”

黑川凜的表情凝固了。

“不是,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啊”藍堂英二目瞪口呆地看看他,又擡頭去看電視機。

屏幕裏,新聞發布會還在繼續,降谷警官義正嚴詞侃侃而談,對照着鐘表和光影,很明顯是一場直播,絕不是事先錄好的。

“我可不會一直被你騙。”降谷零咬牙切齒,一步步走下臺階。

黑川凜嘆了口氣,無奈道: “怪盜基德。”

容貌可以是易容,但能把降谷零的聲音神态動作學得惟妙惟肖的話,只有一個怪盜基德。正好,那是公安的協助人,連滑翔翼和易容術都可以給,想必是非常親密的協助人,才會緊急飛過去救場。

同樣作為易容大師,如果是現場互動,他還能根據對方的微表情和反應察覺到不對,可隔着屏幕,那個“降谷零”又一直在做官方發言,加上他心緒不寧,居然沒發現。

降谷零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一直緊繃着的神經這才松弛下來。

黑川凜是搭的民航,但是他是調用了警察廳的直升飛機,這才能幾乎和比他早出發幾小時的黑川凜前後腳返回東京。

同時,讓公安緊急送黑羽快鬥去北海道,一應交接應對,兩人都是在直升飛機上用視頻電話完成的,幸好——趕上了。

“你在雨宮大廈碰到的人是他。”黑川凜很自信。

“我知道。”降谷零點頭,沒好氣道, “就在剛剛,我進門之前,收到了風見發過來的報告。”

“那為什麽說他不是兇手”黑川凜疑惑。

而且,本人都已經承認了不是嗎

“他上過雨宮大廈,應該是去清理痕跡的,但是這不代表是他殺人。”降谷零狠狠瞪了他倆一眼。

藍堂英二心虛地低頭。

“說,怎麽回事。”黑川凜皺眉, “你沒殺人,去清理什麽痕跡”

“我也不想的。”藍堂英二輕描淡寫道, “我擔心凜,就跟上去看看,只是沒想到……”

“你看到了兇手”黑川凜接道。

“當然沒有。”藍堂英二翻了個白眼, “我到12樓的時候,發現倉庫起火了,我還以為是你幹的,就沒敢再往上走,趕緊下去接應,然後就在地下車庫找到你了。說真的,雨宮家的智能安保系統确實厲害,難怪你傷成這樣。我要不是一路走你破壞的路,怕是沒命出來。”

“你的傷不是中彈”降谷零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啊……”黑川凜黑線,狠狠瞪着藍堂英二。

“你沒告訴他啊”藍堂英二撓了撓頭,随即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算了,就你那魔鬼一樣的體質,估計現在也好得差不多了,也确實沒必要拿來賣慘。”

“喂……”黑川凜覺得拳頭有點癢了。

“重點是,第二天我才發現我躲閃機關的時候,不小心把口袋裏的打火機丢了。”藍堂英二繼續說道, “我也是怕公安找到我頭上才趕回去找……誰知道碰到降谷警官,逼得我把炸彈都扔出來了。”

黑川凜思考了一下才轉頭,又問了一遍: “你為什麽知道他不是兇手”

“因為屍檢報告。”降谷零看了他一會兒,慢悠悠地說道, “我讓公安重新進行屍檢,發現原本的屍檢報告有個很致命的錯誤——雨宮臣身上的骨頭,是被燒死後隔了一段時間才被捏碎的。屍體被焚燒後,骨骼變脆,并不是動手的人具有徒手碎骨的力量。很明顯,兇手是想陷害你。但又有個問題,兇手為什麽要栽贓你他又怎麽知道,僞造這種傷痕能栽贓你更重要的是,不是陽光福利院的相關者,還有誰知道這種傷對你的意義”

“當年,真的還有幸存者嗎”藍堂英二不敢置信道。

“因為那是一個,很早之前就在死亡名冊上的幽魂。”降谷零答道。

“你是說……”黑川凜顯然想起了什麽,臉色微變。

“當年你們都是孩子,就算下手再狠,也未必能一擊斃命。”降谷零輕聲說道, “那麽多孩子的屍體,就算搬運也要好多趟吧如果被扔進亂屍坑的孩子有個沒死的,趁着搬運屍體的人離開爬出來……”

黑川凜抿了抿唇,想說不可能,又不知道怎麽說。

陽光福利院的周考是個人測驗,不會死人。但月考,每一次只有一個幸存者,從他參與月考之後,他就一直是唯一的幸存者。就算過去這麽多年,他也清晰得記得那種不想死,想活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狠絕。

不會有活口——他自己下的手自己明白。

“有的。”降谷零嘆了口氣,看他的眼神有點溫柔, “人總有第一次。”

黑川凜一愣,随即眼神變了。

第一次……他第一個殺的人,就是在他之前的一號。因為是第一次殺人,下手還沒之後的果斷,當時他的刀是捅進哪裏了

如果他會有失誤,這就是唯一一個可能。

沉默中,手機響。

降谷零看了一眼屏幕,一臉嫌棄地接起了電話: “赤井知道了,快滾!滾出我的日本!以及你們fbi這次又不打招呼私自入境的事晚點我再跟你算……笑什麽笑快滾!”

說完,直接挂電話。

“那位狼一樣的fbi搜查官先生”黑川凜覺得有點醋了。

雖然小貓咪看起來兇巴巴張牙舞爪的,但鋒利的爪子卻有好好收在肉墊裏。

明明關系就很好!

“解決了。”降谷零擡頭輕松地說道, “不過死者不是只有雨宮臣一個,他之前在美國犯過的案子都要清算, fbi先把人帶走了……那群混蛋。”

他當然想把人留在日本審的,但上面發話……啧,誰叫美國的勢力強大呢。

“是誰”藍堂英二迫不及待地問道。

“能在雨宮臣死後這麽久才處理屍體,還有能力在屍檢報告上做手腳的人,當然是警察。”黑川凜回答。

“警察”藍堂英二驚悚,下意識去看電視機。

新聞發布會, “降谷零”,公安,青森警署,嗯……是不是少了個該在的人

“在警務系統裏,有些消息的來源會更快。尤其,他是案件的負責人,動手腳太容易了。”降谷零很篤定, “雖然你給我看的名單不全,但我想,那個連環殺人案的死者,多少都和陽光福利院有點關系吧赤井的直覺是對的。他殺他們是報仇,順手栽贓你,是因為你也是他要複仇的對象之一。”

黑川凜啞然。

“還有問題嗎”降谷零問道。

“最後一個。”黑川凜認真地看他, “你沒有破解密碼,為什麽知道我在這裏”

“太簡單了。”降谷零一擡下巴,很驕傲, “我确定了真兇之後就知道,你修複的畫面裏的人一定不是他。那麽,能讓你騙我也要維護的人就只有一個了。”

藍堂英二驚訝地看過去。

“看什麽”降谷零沒好氣道, “就算你是兇手,難道他會宰了你嗎”

“宰了不至于,揍一頓難免。”黑川凜輕描淡寫道。

藍堂英二這才反應過來降谷零闖進門時的那句“住手”,不由得驚悚,他是不是……差點就要半身不遂了天地良心,他只是還沒想好怎麽否認而已啊!畢竟鐵證在前,一般的解釋他哥不聽。

嗚嗚嗚……親哥太兇了,還是嫂子好!

“零真聰明。”黑川凜忍不住抱着人蹭了蹭。

“滾!我還有賬沒跟你算!”降谷零一巴掌拍開他。

藍堂英二眨了眨眼睛,果斷地退後,貓着腰想往後門溜走。

總覺得自己在這裏很多餘。

“等等。”降谷零喊道。

“啊”藍堂英二回頭,詫異道, “不是,降谷警官,雖然我私闖雨宮大廈兩次,但我也沒幹什麽啊你連凜都沒抓,不至于因為這點事要抓我吧”

“想什麽呢。”降谷零失笑, “我只是通知你,雨宮臣的案子審理後,應該會有一大筆賠償要給當年的受害者。兇手是沒機會了,另一個受害者又無人知曉,所以這筆賠償就是你一個人的了。”

“哎”藍堂英二傻眼。

“你可以滾了。”降谷零揮揮手。

“哦。”藍堂英二聞言,立刻麻溜地滾蛋。

至于馬上就會變成超級有錢人這件事……嗯,不着急,晚上做夢再想想不開酒吧想去哪裏旅游好了。

“然後,來算算你騙我的帳。”降谷零渾身黑氣缭繞,拳頭骨節捏得咯咯作響。

“文件拿來,我馬上就簽。”黑川凜求生欲爆表,飛快地開口。

“什麽”降谷零的拳頭硬生生停在他面前。

“協助人文件。”黑川凜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不要工資,随叫随到,任勞任怨,還包郵到家哦。”

“……”降谷零沉默了一會兒,忽的“噗嗤”一下笑出來。

“零”黑川凜立刻打蛇随棍上,緊緊抱着他不放。

“聽起來還行,我考慮一下。”降谷零說道。

“這還用考慮”黑川凜叫屈, “我這麽好用的協助人去哪裏找你要是覺得協助人文件不夠保險,我們可以多簽一張契約,國家機關認證,絕對反悔不的!”

“什麽契約”降谷零茫然。

“結婚證啊!”黑川凜理所當然道。

“還是來打一架再說吧!”降谷零黑了臉,忍無可忍幹脆不忍了。

“我輸了就乖乖做你的協助人,你贏了我們就馬上去領證!”黑川凜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好。”降谷零一個字出口,差點咬到舌頭。

——你輸了和我贏了,有區別嗎

“還是有區別的吧……”黑川凜小心翼翼地說道。

“區別就是,揍你輕和重的問題!”降谷零毫不客氣地一拳揍在他小腹上——反正都是你輸我贏,揍了再說!

黑川凜笑眼彎彎,身體的疼痛完全抵消不了好心情。

——不管是我輸了還是你贏了,反正都是去結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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