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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槿難受地緊,只覺得頭暈暈沉沉的,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耳邊淨是些嘈雜的人聲,說什麽發了高熱,又撞了那麽一下,很是不好,像是感染了風寒的症狀,應該是大夫的話,一時間又聽見小聲的啜泣聲,徐槿想一定是那個小男娃。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醒醒睡睡的,她偶爾會聽見一個老嬷嬷和小丫頭的哭聲,卻還是不甚清醒。

昏沉的這些天裏,徐槿的腦子裏多了個記憶,她也明白了,她确實是重活了一遍。

這位顧二小姐名喚顧初寧,應該是染了高熱風寒去了,而自己巧合地在這具身子上重生了。

這具身子的主人是個潦倒小官之女,生母是個妾室,還有個一母同胞的幼弟,名喚顧瑾,今年方才八歲,她自幼帶着幼弟在心狠刻薄的嫡母手下讨生活。

前些日子原主的嫡姐過生辰,在當地有名的酒樓裏開了一桌宴,原主自然是要去的,沒成想遇上了本城有名的惡霸祝建白,竟要娶了原主做七姨娘。

柳氏又是個愛攀附權貴的,見此機會恨不能立時就把原主送到祝建白的床榻上,原主不從,柳氏就罰跪女主,正巧趕上春寒,發了高熱,原主本就身子弱,這麽一遭竟就去了。

徐槿看到這裏就感嘆了一下,這原主實在是個命苦的,幾乎快要趕上她上輩子了,想着想着她就嘆出了聲兒,上輩子已是過的凄慘至極,沒成想重活了一世,竟還是這般。

徐槿接着就聽見一個驚喜的聲音:“嬷嬷,姑娘醒了。”

徐槿已經感覺好多了,她撐起身子靠在枕頭上,這番動作下來,還算受得住,看來這病快要好了。

門口處走進來一個慈眉善目的婆子,她一進來就瞪了珊瑚一眼:“還是這個急躁性子,姑娘起身了看不見嗎,”然後又笑了起來,給徐槿掖了掖被角:“姑娘可算是醒了,吓壞老奴了,”說着眼角就淚光閃爍。

珊瑚也跟着蹲在床榻旁,等候吩咐。

徐槿看着眼前的兩個人,和記憶一對照,就知道這是貼身伺候她的,年歲小的叫珊瑚,年歲大的是萬嬷嬷,都是陪着原主長大的。

徐槿就笑:“嬷嬷哭什麽,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嗎,我躺了有幾天了。”

珊瑚是個嘴快的,她很是憤憤:“姑娘您整整躺了三日了,夫人當真是心狠,”她說到這裏小心地看了看徐槿:“姑娘,夫人定是要逼着您去嫁給那祝建白的,難不成您以後還要去小佛堂罰跪嗎?”再來幾次,怕是姑娘就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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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嬷嬷聽了這話沒有做聲兒,珊瑚說的也是這個理兒,只不過她想的還要更深些,夫人到底是姑娘的嫡母,以後若是強壓着姑娘嫁那祝建白怎麽辦,她想到這裏眉毛都耷拉了起來,姑娘可怎麽辦。

屋子裏的氣氛一時就凝住了,徐槿看了看二人的臉色,然後淺淺笑道:“先不說這個了,我餓了,嬷嬷快些給我整治些吃食來吧。”

萬嬷嬷诶呦了一聲:“老奴竟把這個給忘了,這就去,”然後一溜煙兒的就走了。

珊瑚的小臉皺成一團,徐槿摸了摸:“珊瑚放心,我自有辦法,少爺呢?”

珊瑚聽了也沒當一回事兒,姑娘還能有什麽法子不成,然後回道:“少爺去學堂讀書了,得傍晚才能回來。”

徐槿應了聲,然後閉上眼,她也确實要想個法子,可不能真的嫁給祝建白。

珊瑚只當徐槿累了,悄沒聲兒地就出去了。

過了會兒萬嬷嬷就端了食盒過來,裏面是熬的豬骨湯和一碗白粥,再有些爽口的小菜。

珊瑚給徐槿倒了一碗水,嘆道:“姑娘可緊着些用吧,這些都是從咱們的月例銀子裏出的,夫人實在太心狠了。”

徐槿一聽這話就明白了,柳氏待原主姐弟極差,除了每月的月例銀子以外再沒有旁的了,每日要用些好點兒的飯菜都是要自己出錢的,過的極是清苦,屋子裏除了萬嬷嬷和珊瑚再沒有別的丫鬟了。

想到這裏徐槿就想起了顧老爺,他是個畏妻如虎的,對這姐弟倆也是不管不顧,好在顧瑾是個男娃,他送了顧瑾去學堂讀書,而顧初寧是個女孩,他平日連見也不見的,徐槿想了想,在原主的記憶裏,上次和那父親見面竟是三年前了。

徐槿喝了一口豬骨湯,可憐,好歹上輩子她還有個疼愛她的祖母,嫁人以後,她那短命的夫君對她也算是不錯,還有阿遠……也不知道他現如今怎樣了。

萬嬷嬷端了食盒下去,等會兒還要煎藥,這等重要的事還是要她親自看顧的,屋子裏面便只剩下了珊瑚和徐槿。

徐槿想了想原主的記憶,她活了十五年的年歲裏,竟只出過顧府三次,整日便是在屋子裏繡花來貼補家用,再就是等着顧瑾回來,好在她那早逝的姨娘是個讀過書的,她也不至于當個睜眼瞎,認識幾個字。

徐槿從原主的記憶裏知道,今年是建安九年,她活在了死後的第六年。

徐槿靠在床柱上,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前世,若說顧初寧身世可憐,想必她那前世在旁人眼裏更是可憐極了。

她原是個翰林侍讀的女兒,只是一出生就沒了母親,父親到底是要續弦的,祖母怕她受委屈,就帶了她回老家,這麽一轉就是好多年,十歲上的年紀祖母也沒了,她回了京城的家,那時父親已然再娶,孩子又生了好幾個,她也懂得她是個招人嫌的,就這般安安靜靜地長大。

十六歲那年,她由繼母幫着相看了婚事,竟是京城裏潑天富貴的寧國公府,不過卻是給寧國公府大房重病的大公子陸顯沖喜,就這樣都叫人瞠目結舌,那可是一等公寧國公府啊,縱然只是沖喜,也不是她這麽個翰林侍讀家的喪母長女能搭上的,一時間成了京城裏的大新聞。

別管旁人怎麽指指點點,她到底還是嫁過去了,陸顯對她算是不錯,可惜這個沖喜到底沒成功,她嫁過去三個月陸顯便沒了。

好在陸顯還有個一母同胞的弟弟陸遠,她之後就在大房養着陸遠長大,沒成想四年過後她也死了。

她死的那年陸遠不過十四歲,如今想來該是有二十了,徐槿看着槅扇裏漏進來的日光,也不知道阿遠現在如何了。

珊瑚看見徐槿一副悵惘的神色,開口道:“姑娘,若不然您下來走走,總好過在床榻上歪着。”

徐槿點了點頭,這病自然是越早好越好。

在床榻上躺了好幾日,頭發早已經散亂了,珊瑚扶着徐槿過去梳頭,她小心翼翼地通着發絲,自然沒注意到徐槿的震驚。

徐槿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鏡子裏這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竟是她?

徐槿不是個眼皮子淺的,也算是見過好些貌美的人,別的不說,她上輩子便很是美貌,可到底無法跟鏡子裏這般相貌相比。

銅鏡裏的人雖面色還有些蒼白,可到底不能掩蓋其絕色。

鏡子裏的人皮膚白皙如玉,生的一雙桃花眼,狀若桃花瓣一般,眼尾狹長而微微上挑,不說話就顯得眼神迷離,媚态畢現,右眼尾下面是一顆淺淺的淚痣,更添了幾分風情。

珊瑚給徐槿挽了個松松的發髻,眼中也是一派癡迷神色,姑娘當真是生的美,這般容色她再也沒見過第二個,然後就扶着徐槿去院子裏。

徐槿很是震驚了一把,這生的也太好看了些……怪不得那祝建白見了原主一眼便要納她為妾。

院子很小,不過幾步便可以走完,徐槿一邊慢慢地走一邊回想原主的記憶,怪不得原主這些年來只出府過三次,這般相貌委實是危險的很,只不過到底沒逃過那祝建白,徐槿嘆了口氣,不論如何,她是決計不會嫁那祝建白的,她得好好想個法子。

日頭漸漸往下落,徐槿半閉着眼,她到底還是放心不過陸遠。

旁人不知道,她這個嫁進寧國公府的人哪裏還有不知道的,寧國公府根本不似表面上那般寧靜,私底下可謂是亂的很。

寧國公的原配夫人生下長子之後便沒了,一年過後寧國公續弦娶了繼室,那繼室很得寧國公的心,又生了嫡子,長房的人處境就更加不好了,好在長子陸同光争氣,在外頭掙了軍功,就是寧國公也不好太過偏袒繼室之子,誰成想陸同光竟在戰場上沒了,他妻子石氏也跟着去了,留下了體弱多病的長子陸顯和年幼的陸遠。

徐槿不太敢往下想,如今她也沒了,陸遠該如何在那府裏生存下去,那世子之位定然是不會落到他手裏的,就只怕二房的人容不下他。

原主自幼長在揚州府,又不曾出過門,自然是不知道遠在京城的寧國公府的,徐槿到底是記挂,她側過頭去問珊瑚:“你可知寧國公府的世子現今是誰,”珊瑚好歹還能出去走走,興許知道些。

珊瑚搖了搖頭,她不解地看着徐槿:“姑娘,您都在說些什麽呀,”她怎麽覺得姑娘怪怪的。

徐槿暗嘆了口氣,她還是要尋機會出府去探聽探聽消息的。

日光打在她的肩上,發絲上微微晃着光兒,美的不似凡人,徐槿蹙着眉毛,阿遠依賴她依賴的緊,只同她說話兒,徐槿實在不敢想象這般性子的阿遠離了她要如何自處。

阿遠也就是在她面前才有些孩子的脾性,他不叫她長嫂,只喚她的小名妧妧。

那個喚着妧妧的孩子,也不知現今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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