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1)

池子的兩岸隔着蔓障花草。

陸遠看見了朱紅色欄杆前的顧初寧, 像是活在一幅畫兒裏面。

整個畫面都仿佛靜止了一般, 陸遠甚至能看見顧初寧的耳墜泛出瑩潤的光澤,好在那些活潑的魚兒攪動了池水,畫面又活了過來。

陸遠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日寒山寺的鐘樓前, 他在顧初寧面前失态,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時又恢複了往日的冷靜。

顧初寧把半傾的魚食拿正, 然後放回了原來的地方, 以便後來的人賞魚喂食,珊瑚也有些奇怪:“姑娘,表少爺怎的在這裏?這兒不是女賓所在之處嗎。”

顧初寧也有些懷疑了, 就憑着陸遠謹慎的性子,他如何會來這裏。

顧初寧從欄杆處起身, 她四處望了望,這才明白了過來, 原來前院兒與後院兒之間自有角門分開, 可這池子卻是兩處皆通的, 繞過回環的漫漫長廊,自然就能到這池子處,也算是前後院兒唯一的相接之處了。

顧初寧想明白了之後也就沒當回事, 只是隔着池子沖陸遠微微颔了首示意而已,陸遠亦是如此, 只不過他還站在那裏, 像是在等着什麽人似的。

對面忽然花草拂過, 一陣殘影,有一個人向着陸遠走過去,顧初寧仔細一看,竟然是宋景。

宋景也沒看見顧初寧,他離老遠就沖着陸遠揮手:“表兄,你等了多久了,方才是我來遲了。”

許是老夫人壽宴的關系,宋景穿了緋紅色的團花直綴,再兼之他身材高大,看着十分的英俊。

宋景自覺十分乖覺的沖着陸遠笑:“表兄,前面賓客鬧吵的很,一刻也不停歇,這兒的池子卻靜的很,我特意邀你來這兒。”

陸遠勾唇笑了下,這個表弟性子十分不知事,一向愛玩,現下又這般與他說話,不知道是有什麽事要求他:“你還是直說吧,前頭老夫人她們可還等着呢,去晚了可不好。”

宋景一張臉滿是讨好的笑:“這不是祖母過生辰,表兄你送了祖母那麽大一尊白玉菩薩的佛像,我仔細一想,喲,這下個月可不就是我的生辰了嗎,”這話簡直是不加掩飾的要禮物了。

陸遠被氣笑:“這就開始想着一個月以後的生辰了?你若是喜歡,我也送你一尊那麽大的佛像,還要再買些經幡過來,叫你修身養性。”

宋景一聽就急了:“好表兄,你一向與我親近,我也就不與你套話了,”他說完谄媚的笑:“先前過生辰時送的都是那些尋常禮物,這回我想要個不一樣的。”

Advertisement

陸遠沒有說話,就只是靜靜地看着宋景。

宋景有些緊張,他摩挲了下腰間墜着的玉佩,繼而道:“我……我想同你一起去練武場,聽說那裏的人身手很好,我……我也想學學。”

陸遠倒是真沒想到宋景會提這個禮物,宋景向來是孩子心性,不愛讀書,雖然有些喜歡玩鬧,但也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陸遠仔細地回想了一下,之前好像是有一次,宋景吵嚷着說不想讀書了,想要去練武,如今天下承平已久,武官自然不受重視,二老爺和二夫人不同意,直接就把宋景給拘了起來,這番過去幾天,宋景就照常去讀書了,也沒有再說什麽。

陸遠沒想到宋景竟然又提了這茬兒,他一時間也料不準宋景是真的喜歡還是又随口一說,他沒有回應。

宋景雖然天真些,可也是知事的,陸遠不僅是表少爺,更得了家中長輩的敬重,說話很有分量,若是陸遠同意了,他那父母說不準也會認真考慮。

其實宋景也吃不準自己想做些什麽,反正他覺得讀書無趣,寫字無趣,現下就連玩鬧也覺得沒甚趣味,就是這武藝一項上他還沒有嘗試。

宋景又開始央求陸遠:“表兄,我往常就見話本子裏頭那些武藝高深的大家都能飛檐走壁,甚是厲害,我若是也能學得這番技藝……”他言語間都是向往。

陸遠一聽這話,得,又是想一出是一出,不過他沒有說絕,就道:“我還得仔細考慮考慮,若是去了練武場,你受不住的話可沒法同二老爺交待。”

宋景登時就點了頭:“我一定能受得住了,”他已經開始暢想飛檐走壁的日子了。

陸遠看着宋景,他有些不解,在濟寧侯府這樣的地方,更是有二老爺和二夫人這樣的父母,是如何能養的出宋景的。

顧初寧又略略賞了魚,然後才領着珊瑚打算往回走,她出來有段時間了,也是時候回去了。

那邊宋景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轉身就看見了對面欄杆後面的顧初寧,他心下十分歡喜,隔着池子就沖顧初寧揮手:“妧妧,你什麽時候來的,我怎麽沒發現?”他說完就從長廊處往這邊走。

陸遠愣在原地,妧妧……她真的叫妧妧,他閉了閉眼睛,然後才跟着宋景往這邊走。

宋景一路過來之後就道:“你怎的在這裏,其他的妹妹們呢,我聽說今兒來了許多小娘子,你怎麽不同她們一起玩兒?”連珠炮似的說了一串。

顧初寧自然不能說是因着那些貴女不怎麽與她說話,因而笑道:“這不是那邊樓臺上說是要寫詩作畫,我又不會這些,就想着出來看看水賞賞魚。”

宋景也沒有多想,聽了顧初寧的話就道:“也好,我素日裏就覺着一幫小娘子聚在一處時十分吵鬧,這裏多安靜,正好躲得清閑。”

陸遠卻心思缜密,他雖甚少流連于後宅處,也知道這種場合那些小娘子都是争着要表現的,而顧初寧卻這般出來,他想起顧初寧小官庶女的身份,心下有些了然。

顧初寧問道:“你怎的會在此處,”前院定然也有許多與宋景年歲相近的公子,他也是要招待的。

宋景自然不想顧初寧知道這事,他打個哈哈就岔過去了。

陸遠有些好奇了,顧初寧與宋景言談間的熟悉做不了假,她怎麽與宋景如此交好,宋景看着好說話,實際能得他喜歡的少之又少,就是家裏的幾個姐妹,他也只同宋芷說話說得多些,陸遠越發覺得顧初寧神秘。

這邊宋景接着同顧初寧說個不停。

顧初寧卻沒有聽到耳朵裏去,她看見陸遠就想起了那個夢,那夢實在太詭異了。

正在這時候,回廊處響起了腳步聲,顧初寧側過頭去望,只見那姑娘穿着藕荷色交領右祍夾衫,頭上簪着珠玉,打扮的十分漂亮,看着就覺得楚楚動人。

顧初寧就想起了,這位姑娘名喚周靜雲,他父親是朝中的四品官員,雖比不得濟寧侯府,但在京中已算是不錯了。

周靜雲面上露出驚訝的神情,像是沒想到這裏竟會有外男一般:“小女見過二位公子。”

陸遠和宋景見了就颔首示意,顧初寧也沖着周靜雲點了點頭。

周靜雲連忙對着顧初寧說話:“顧姐姐,沒想到竟在這裏遇上了你,我方才寫寫畫畫的有些累了,想出去走走,聽聞侯府的假山池子很是軒昂,我就想着過來這裏賞魚,沒成想這裏竟有這麽些人。”

顧初寧聞言就道:“周小姐來的正好,欄杆旁的小幾上就放着魚食,”她有些腹诽,她可還記得這位周姑娘比她還要大上一歲,怎的就喊她姐姐了。

周靜雲甜甜的笑:“多謝顧姐姐指點。”

宋景有些不耐煩了,更何況前頭還有事呢,他拉着陸遠出來了這麽久,也是時候回去了,他剛要張口告辭,周靜雲就說話了。

周靜雲看着宋景:“宋三公子,聽聞府上的池子造了有好幾十年的光景了,這般靈氣的地方,怕是裏頭的魚兒都比尋常處聰明些。”

宋景卻皺了眉:“哪能呢,雖然這池子有幾十年了,可這些魚都是隔一段時間就換的,這批魚還是我親自去買的,剛換上一個月,雖說膘肥體壯些,可怎能比旁處的魚聰明。”

顧初寧聽完沒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就是陸遠臉上的神色都有些精彩,這宋景當真是不解風情,明眼人都知道周靜雲是特意尋了話與宋景說,偏他還不知不覺。

周靜雲方才一直笑着的臉有些僵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可一瞬間就恢複了往常:“三公子說的有理,這魚是膘肥體壯些。”

宋景這回聽了倒高興了,這批魚可是他親自挑選的,天可憐見,他當真是不懂這些男女情愛之事,也看不出周靜雲有意于她。

這番話過後,顧初寧都有些憐愛這周小姐了,真是撞上木頭樁子一個。

周靜雲也不尴尬,上欄杆那裏拿了魚食喂池子裏的這些魚兒,像是方才的一切都未發生過似的。

顧初寧心下暗服,如周靜雲這般的小娘子實則也很是厲害了,雖說時下風氣開放,可這般主動出擊的還是少的。

周靜雲靠在欄杆上,動作輕柔優美,傾出大半身子撒魚食,可這是不是有些危險了,随時要掉出去的樣子,顧初寧有些擔心,她剛要提醒周靜雲,就看見周靜雲一個不穩落進了池子裏。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下一刻周靜雲就已進了池子,口鼻處都是水,高喊着:“救命,救命……”然後上下掙紮着。

顧初寧想起了前世在莊子裏的日子,她算是從小野到大的,上山下河無一不做,故而很擅游水,聽聞溺水之人很快便不能呼吸,她十分着急。

顧初寧往前走了兩步,對周靜雲身邊的丫鬟道:“你快去後院兒尋婆子丫頭過來,記住要會水的,我這就下去救你家小姐。”

那小丫鬟卻一把拉住了顧初寧,哭喊道:“你這個姑娘,怎生說話呢,像你這般年輕,如何能救得了我家小姐,莫不是要害了她吧,”不依不饒的樣子。

那小丫鬟面上這般說,心裏卻有些着急,這法子還是她家小姐使的,為的就是要讓宋景下去救人,好就此嫁入濟寧侯府,可誰知竟跑出來顧初寧這個程咬金,她自然是要拖住顧初寧的。

那邊周靜雲還在池子裏掙紮,斷斷續續地喊着:“三公子……救……救命……”

顧初寧也不是個笨的,哪裏有這樣的丫鬟,竟不要命一般的拉住她不讓她去救自家小姐,除非這裏面有貓膩。

這明擺着就是個圈套,想要讓宋景落入這個圈套裏,好以此使手段嫁進侯府。

顧初寧冷笑一聲,這周靜雲這般膽大敢下水,定然也是個會游水的,她又何必需要擔心。

可宋景卻看不明白,他當真以為那小丫鬟是不放心顧初寧,因而道:“寧妹妹,我來救她,你們放心,”他說着就要往裏跳。

那小丫鬟的嘴角竟然逸出一絲笑,這演技委實太不過關了,顧初寧看了眼珊瑚,珊瑚立時就明白了,她閃身就往後院去尋婆子和丫鬟。

可還沒等那小丫鬟笑完,陸遠一把就拽住了宋景的衣領:“有你什麽事,這裏有表妹呢。”

宋景也不蠢,他方才是有些着急了,此時就回過味來了:“周小姐,你且放心,我這就去前頭喊人過來,”說完就和陸遠走了。

把周靜雲和小丫鬟給驚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可這出戲既然已經演了,自然就要唱完,若不然更要丢臉。

那小丫鬟見機行事:“顧小姐,您快下去救我家姑娘吧,若不然嗆了水可就不好了,”然後哭喊了起來,倒也像那麽回事。

顧初寧也不是個心狠的,她自然要陪着周靜雲把這出戲唱完,更何況有些會水的有時也會有意外發生,她還是跳入了池子裏把周靜雲給救了上來。

現下已經是夏日裏,池子裏的水并不寒涼,顧初寧又極擅游水,很快便游到了周靜雲所在的地方,周靜雲渾身都濕透了,發釵簪環也有些松了,面色也有些不好。

顧初寧估摸着周靜雲是氣的,因為她氣息均勻,一點都不像是嗆了水的樣子,但顧初寧還是配合着周靜雲,把她給拽出了池子。

二人出來時渾身都濕噠噠的,好在這池子周圍一個人也無,故而并沒有什麽不自在,顧初寧上來以後就用手擰幹了發上的水,雖然如今日頭好,還是要注意身子的,若是不小心着涼了可就不好了。

那小丫鬟見狀立馬蹲在周靜雲身旁,可周靜雲一把推開了她,真是個沒用的,這點子事都做不好。

正在此時,呼呼啦啦來了一行人,顧初寧擡眼看,原來是珊瑚領着管事嬷嬷和婆子過來了,有拿錦被的,有拿帕子的,準備的可謂是一應俱全。

那管事嬷嬷是見慣了事的,因而一點也不慌亂,只是吩咐婆子們把周靜雲和顧初寧給挪到池子旁邊的屋子裏去,那裏素日就是休憩的客房,此時用來正正好。

接着一陣忙活,顧初寧和周靜雲終于裹上了錦被,一旁又有小丫鬟倒來熱茶,好叫她們倆舒緩舒緩。

熱茶下肚,顧初寧覺得周身上下一點不痛快也沒有了,渾身暖洋洋的,她向周靜雲看過去,只見周靜雲一副吓怕了的樣子,渾身都在顫抖,面色也蒼白的緊,看着很是可憐。

顧初寧津津有味的想,這周靜雲的戲演的可比她那貼身丫鬟好多了,瞧這我見猶憐的模樣,若是別人見了怕會真以為她落水了。

這邊宋芙一接到消息就立時趕了過來,她一進屋就瞧見兩個落湯雞一般的小娘子,她頗有些頭疼,今日可是由她招待這群貴女們,若是出了事可不要她負責。

宋芙一進屋就過去仔細問候周靜雲:“周姑娘,你現下感覺如何,因着辦壽宴,這大夫還要去現請,你多擔待些。”

周靜雲的眼圈兒就紅了,淚珠挂在眼睛裏要掉不掉,好生可憐:“宋大姑娘,我……我……”然後委屈的哭了起來。

這邊珊瑚正在給顧初寧倒暖茶,見此情況都愣了,她對顧初寧小聲說:“姑娘,這周姑娘還想怎的,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顧初寧也沒想明白,她接過暖茶又喝了口。

宋芙面上的笑都僵了,誰不知道周靜雲設下了套兒要誘她親兄長,好在那圈套沒有成行,這麽個糟心的人要真是進了濟寧侯府那可真是不得了。

宋芙指使着小丫鬟給周靜雲換了一身錦被:“周姑娘,您雖是在咱們府上落的水,可也沒有傷到哪裏,待來日定會送去許多藥材,”宋芙自覺她這番話十分給周靜雲臉面了,不僅沒有說她,反而還要給她送藥材。

周靜雲把手中的茶碗放下,臉色微微泛白,偏那雙眼睛紅通通的,好不可憐:“宋大姑娘,哪有你說的這個理兒,今日落水雖是我不小心,可我難道就平白無故被三公子瞧去了嗎,”她抽泣道:“若是叫旁人知道了,我可怎麽活啊。”

宋芙一時間竟被驚呆了,她料到周靜雲臉皮厚,也沒料到周靜雲竟能無恥到這種地步,被氣的好半晌沒說出話來。

珊瑚也被周靜雲的厚臉皮給驚呆了:“姑娘,她說的是哪門子的渾話,當時她落下水以後,三少爺和表少爺幾乎是立時就走了,再說了,當時她在水面下,三少爺如何能看見她的身子去,簡直是睜眼說瞎話,”珊瑚的白眼翻了好幾番,果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宋芙再怎麽說也是個小娘子,哪裏經過這麽不要臉的人,她一時間竟尋不到話回怼,可她也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若是周靜雲真的不管不顧滿口嚷了出去,那宋景還真是脫不了幹系。

宋芙冷笑道:“那你還要怎的?”

周靜雲就不說話了,臉上還現了可疑的紅暈,她要如何,她自然是想嫁進來了。

宋芙被氣的五佛升天,顧初寧看不過去了,她笑道:“周姑娘真是糊塗了,怕不是方才喝水喝的多了?”

周靜雲委屈道:“顧小姐,你怎的這般說話。”

顧初寧疑惑道:“你方才說什麽三少爺,我怎麽沒有瞧見,可不是你糊塗了,方才明明就我們倆人在那裏賞魚,還是我救你上來的呢。”

周靜雲可沒有料到顧初寧會說這話,她也不委屈柔弱了:“分明是你胡說,我可瞧的真真的,三少爺他穿了件緋色的直綴,我可還記得呢。”

顧初寧卻搖了搖頭:“我怎的沒有看見,若是三少爺真的來了,那咱們大可以拘來丫鬟婆子問問,她們可是時刻守在角門的,一問便知了。”

周靜雲也想明白了,這可是在濟寧侯府裏,那些婆子自然事不會承認的,她死死地扯住了衣襟。

珊瑚就接道:“呀,那當時周小姐看見的又是哪家的公子,這池子可是前後院兒的相接處,莫不是哪個陌生男子?”

珊瑚面色嚴肅起來:“大姑娘,你可一定得好好查查,尤其是前院穿緋色直綴的男賓。”

顧初寧和珊瑚的一唱一和叫周靜雲說不出話來了,她氣憤地喊道:“你們……”卻也沒有說出什麽來,畢竟這可關系到她的清白。

宋芙此時也反應過來了,她有些懊惱,方才就應該像顧初寧這般處理,她道:“周小姐,你再仔細想想,是不是有這麽回事?”

周靜雲只能忍下去,她笑着說:“可不是,興許當時水糊了我的眼,叫我看錯了。”

宋芙一顆心就落回了肚子裏,她道:“那周小姐快喝些熱茶姜湯,我這就遣人送你回去,免得着涼。”

宋芙說完馬上走過來看顧初寧:“你也是的,你身子這麽差,何必親自下去,這池子旁邊有的是會游水的婆子,”心下很是感激。

顧初寧甜笑道:“當時就只有我在場,我自然是不能見死不救的。”

宋芙就嘆道:“咱們寧姐兒是個心善的,旁人都比不了。”

周靜雲在一旁都要氣的昏過去了,可此時也只能假裝沒有發生過這回事。

這事安排妥當以後,周靜雲立時就被送回了家裏去,宋芙又顧忌着顧初寧的身子,也送她回了小院兒,叫她好好歇着。

顧初寧很是滿意,不必再去熱臉貼着那群貴女,這可是頂頂好的事。

周靜雲卻恨毒了顧初寧,如果今天沒有顧初寧,她這個計劃定然是會成功的,雖說時下風氣開放,可若是男子見了女子的身子也是要負責的,都是顧初寧。

待回到了馬車上,周靜雲身邊的小丫鬟有些害怕,她小心翼翼地去擦周靜雲的發,卻被周靜雲一把推開:“沒用的東西。”

那小丫鬟就跪了下來:“姑娘,今日都是那顧初寧的錯兒。”

周靜雲緩緩笑了起來,竟然甚是甜美,顧初寧……以後你且等着吧。

後院這些丫鬟婆子的大動靜自然也驚動了樓臺上的小娘子們,又見少了人,都好奇問道:“這可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如此慌張。”

人人都是愛聽閑話的,這等事自然就引人注意。

杜曼珠也放下了手中的畫筆,她好奇道:“莫不是出了什麽……?”

餘下的小娘子們開始浮想聯翩,這些宴會之類的最容易出醜事,有的是落水,有的被撿到私物……林林總總,數不勝數。

雖說這些手段極為簡單,可就是這種才真的有用,你若是真的瞧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你還能不負責?以前就有不少因着這些手段才成事的。

宋芙就道:“你們想到哪裏去了,是周小姐,她方才在樓臺上吹多了風,竟然着涼了,這不才遣了馬車送她回去。”

就有旁的小娘子道:“那顧小姐呢,怎的也不見她?”

這話一起,衆人又懷疑起來了,宋芙早有對策,她道:“不就是咱們小姑娘的那些事,她一旦這個時候就身子弱……”

小娘子們一聽就知道了,這是來了月信,有許多人來月信的時候疼的死去活來,這也實屬正常,故而衆人就放下了這茬,過去前院兒吃茶了。

宋芙松了一口氣,這樣大的事情竟這樣輕松就過去了,一點風聲都沒走漏,這還真得要謝過顧初寧才是。

到了晚間,濟寧侯府的壽宴終是完滿結束了,算是賓客盡歡。

可席間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到底也是瞞不住的,宋老夫人和二夫人知道以後就急的不行,沒成想竟是顧初寧把這事給解決了,二人對顧初寧是越發的喜歡。

尤其是二夫人,她向來高傲,最瞧不起這些使手段的,周靜雲怎麽說也是朝中四品大員的女兒,今兒若是真的叫那周靜雲得逞,少不得要讓宋景娶了她進門,那可真是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了。

二夫人一直掌管侯府,她知道這事以後第一個就是發落了池子旁邊的婆子,這樣重要的場合也敢玩忽職守,說不定跑哪兒吃酒去了。

第二個就是同宋景講了好一番的道理,宋景經此一事也長了心眼,他向二夫人保證以後經事一定要擦亮了眼睛。

宋景此刻也是慶幸的,若不然最後可是要他娶了周靜雲,他一想起就後怕的很。

不過有一點宋景很狐疑,他問道:“娘,怎的那周靜雲偏生看上我了,那時候表兄也在啊?”

二夫人哭笑不得,陸遠聲名在外,自然是有心計的,而府裏這些長成的少爺,只有宋景與宋淮,宋淮自不必說,沉穩的很,那些人自然诓不了他們去,剩下的就只有傻乎乎的宋景了。

二夫人實在有些無奈,她精明一世,膝下幾個兒女俱都聰明的很,就只有宋景太天真了些,他摸了摸宋景的臉:“你若是有你表兄那般聰明,也不會有人诓你了。”

“我等會兒過去瞧瞧表姑娘,你回房讀書去吧,”她道。

宋景點點頭:“是,母親。”

小院兒裏,顧初寧一回來便洗了個熱水澡,然後上床休息,正好昨夜睡得不好,可以補眠。

待顧初寧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一下午無夢,她休息的很好,剛剛穿好衣裳準備用膳,珊瑚就悄聲走了進來:“姑娘,二夫人來了。”

顧初寧有些沒反應過來,二夫人怎的會來此處,自她進府以後,就見過二夫人一次,還是那回家宴上匆匆見過一次,也不過得了二夫人一個點頭而已,今日竟然還親自來了?

要知道二夫人娘家便是極有名的詩書世家,是個真正的貴女,後又嫁進濟寧侯府,生下二子一女,并且都教養的極好,長子宋澤早已在朝為官,長女宋芙又端莊有禮,就是有些迷糊的宋景也品性良好,可以說二夫人在京中的名頭也大得很。

更何況二夫人還掌管整個濟寧侯府的庶務,她的眼光可以說是眼高于頂了。

正因為如此,二夫人其實并不多看得起顧初寧姐弟,左不過是來住兩年的表姑娘,吃幾口飯又能花幾個錢,二夫人也只當是養個名兒而已。

顧初寧有些驚訝,她的頭發還散着,可現下時間已有些來不及了,只能用一根簪子随意挽了個發髻,然後就過去見了二夫人。

二夫人剛到外間兒就看見顧初寧出來了,她連忙道:“好孩子,是剛睡醒嗎,身子可還好,雖說是夏日裏,可落了水總是容易着涼。”

顧初寧拿出了十二分的認真:“多謝二夫人關心,初寧一切都好。”

二夫人拉着顧初寧坐下,顧初寧親自給二夫人倒了茶。

趁着顧初寧倒茶的時候,二夫人細細地打量了顧初寧,她還穿着上午那身素雅的衣裙,烏沉沉的發只簪了一根碧玉簪,挽了一個松松的髻,一點沒有旁的飾物,許是剛睡醒的緣故,膚色白裏透紅,眼尾微微一掃,說不盡的妩媚可人。

二夫人心裏暗嘆,她活了這許多年,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容色的美人,初見顧初寧時她還擔心顧初寧憑着這份美色惑亂府裏的少爺,沒想到這顧初寧是個極懂事的,除了讀書就是在屋裏待着,是個可心的人。

方才又經過了落水一事,二夫人對顧初寧的印象是越來越好:“今日的事當真是多虧了你了。”

顧初寧把茶碗遞給二夫人:“三少爺也是我的表哥,我自然是要關心他的。”

二夫人喝了口茶:“不論如何,景哥兒都是要謝過你的,”說完示意身後的丫鬟遞過來一個錦匣。

顧初寧自然是要拒絕的:“多謝二夫人的美意,只不過初寧不能收。”

二夫人到底還是把那錦匣塞進了顧初寧的手裏:“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都是些小姑娘家常用的首飾,雖說你打扮的素淨些也好看,不過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還是要打扮的新鮮些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顧初寧哪裏能不點頭,只能收了下來。

二夫人又道:“如今你就是咱們府的姑娘,同芙姐兒她們一般,就在這兒好好住着。”

待二夫人走後,珊瑚還暈暈乎乎的,她不确信的問道:“姑娘,那您今兒是得了老夫人和二夫人的話兒了,”都說就是自己家一樣,就是府裏的姑娘。

顧初寧也沒有想到:“是,”不過她很開心,現下又有了二夫人的示好,她是真的在濟寧侯府站穩腳跟兒了。

珊瑚樂的嘴都合不攏:“我就說姑娘招人喜歡,這不才進府這麽久就得了老夫人她們的喜歡。”

顧初寧也笑了起來,這次壽宴算來算去竟是她得的好處最多,有了老夫人和二夫人的話,不僅是府裏的人高看她一眼,就是以後出去交際,旁人也會多掂量掂量。

珊瑚美滋滋地道:“姑娘,咱們看看二夫人給送了些什麽好東西。”

錦匣裏面果然像二夫人所言,都是些小女兒家的飾物,不過珊瑚驚呼出聲:“姑娘,這也太華貴了吧。”

裏頭放着白玉嵌珠耳墜、镂空紅珊瑚手镯、鎏金掐絲珠釵、金鑲翡翠挂珠步搖等好些精美的頭飾。

顧初寧也有些驚訝,二夫人的手筆竟這般大,這些飾物正是她最緊缺的,往後出去交際游玩可萬萬少不得這些飾物裝點門面啊,不愧是掌管庶務的二夫人,真是心思玲珑剔透。

顧初寧覺得十分滿足,眼下越來越好,她是真的在濟寧侯府站住了。

壽宴的事告一段落,小娘子們還沒等上幾天家學,就收到了慶雲縣主的邀約。

宋芷一收到帖子就開心的跳了起來,又能出去玩了,這回還能在慶雲縣主的莊子裏住上好幾天,簡直不要太高興。

就是向來穩重的宋芙也面帶喜意,想來也是很期待出府的,更不用提宋瑩了。

卻說這慶雲縣主是何許人也,原來她就是那日壽宴上沈老夫人的孫女,也是當朝公主的女兒,這份家世就足以讓人驚嘆了,也只有慶雲縣主這般邀約,宋老夫人才會二話不說同意孫女們出去游玩。

不過讓顧初寧驚訝的是,這帖子上竟指名道姓的邀了濟寧侯府的五位姑娘,這其中就有顧初寧的名字。

慶雲縣主這般家世地位,向來結交的都是身份地位相近之人,如何會邀請她,怕是連她的名字都沒聽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顧初寧百思不得其解。

待回去的路上,宋芷就給顧初寧細細的解釋了:“你還不知道吧,慶雲縣主的娘親嘉安公主與咱們府上的二伯母是手帕交,因着這個由頭,縣主向來與咱們府上的姑娘交好,這不今日才邀了咱們去。”

宋芷一說顧初寧就明白了,這定然是二夫人的原因,因為她得了二夫人的喜歡,二夫人與公主這般說了,慶雲縣主才會邀約于她,若不然她如何能入了慶雲縣主的眼。

顧初寧連連感嘆,上次壽宴她當真是獲益匪淺,二夫人也是古道熱腸,若不然留了她一個年歲相當的小娘子在府裏,還不知道有多委屈。

宋芷又道:“聽說縣主這次邀咱們去的是她家京郊的一個莊子,裏面有山有水,一旁還有個小佛寺,可以禮佛,一定有趣兒極了。”

慶雲縣主相邀,那自然是極體面的宴會,不只濟寧侯府,怕是會去好些京裏的貴女們,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機緣。

顧初寧又問了宋芷慶雲縣主的性情,雖說她身份低微,就算去了也不會與縣主有多少交流,但還是多了解些為好。

宋芷安慰顧初寧:“這個你放心,縣主的脾性是再好不過了,一點都沒有架子,她素日裏就與我交好,你且安心。”

顧初寧聞言就放心了許多,能與宋芷交好的,一定是性情良善之人。

宋芷止不住吃吃的笑,顧初寧有些好奇:“往日裏有些宴會也不見你如此開心,怎的這回這般高興。”

宋芷貼在顧初寧的耳邊道:“你還不知道吧,慶元縣主一旦開宴會,不只會邀請小娘子們,還會邀請同齡的公子哥兒們。”

本朝風氣比前朝開放許多,這樣男女皆有的宴會也是常有的,宋芷開心的點在于:“縣主邀請的公子們向來更加俊秀,”她還是喜歡看些賞心悅目的臉的。

顧初寧:“……”

宋芙幾人帶了好些衣裳,準備了好一番才浩浩蕩蕩的往郊外的莊子走。

因着那莊子甚遠,需要走上大半天才能到,故而第一晚并不安排活動,只是尋到住處住下便可。

待到了莊子,顧初寧就一個感受,這不愧是公主的莊子,簡直可以與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