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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繁華綠樹, 又有兩個如畫一般的小娘子交耳說話, 那畫面當真是養眼。

顧初寧覺得耳邊溫熱, 她有些不舒服, 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 她能清晰地瞧見杜曼珠那滿是譏诮的惡意目光。

杜曼珠說完離開了顧初寧的耳邊,目光楚楚, 看着很是擔憂的樣子。

顧初寧着實是沒想到, 杜曼珠的戲竟然這麽好, 明明前些日子還和個炮竹一樣,今兒就懂得假裝做樣子了,當真是厲害。

顧初寧也不笨, 自然知道杜曼珠此舉的意思,不過是那日在小佛堂的事引起了衆怒, 惹得杜曼珠受了些風言風語,杜曼珠這才改變套路想要當衆與她示好解除誤會, 這樣便又能做回先前那個受人歡迎的杜小姐了。

“勞煩杜小姐挂心了,那日初寧只是受了些輕傷,早好了,”顧初寧笑道,她能怎麽辦,還能當衆落杜曼珠的臉不成,只能随着杜曼珠罷了, 畢竟她惹不起杜曼珠。

杜曼珠聞言眼睛一亮, 但還是很好的演了下去, 做出一副和顧初寧很親密的姿态:“那就好,以前的事都不提了,咱們往後可要好好處着,”面上的笑都要滲出蜜來。

顧初寧笑着點了點頭,她想起方才杜曼珠說的話,沈慎……,想來杜曼珠是知道那日沈慎出手相助的事了,不過說來也是,杜子俊可是杜曼珠的親弟弟,這事杜曼珠一定是知道的,不過看樣子杜曼珠不會把這事說出去,這樣就可以了,顧初寧無奈的想。

杜曼珠戲也演完了,自然就回了原先的地方與小娘子們說話。

其餘的小娘子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方才杜曼珠與顧初寧姿态親密,不似作僞,衆人私底下一琢磨,就覺得那日小佛堂的事有些誇大了,是不是冤枉了杜曼珠,這樣一想,衆人對杜曼珠的看法就改觀了許多。

那邊杜曼珠勾起唇角,笑的得意,對朱妙珍說:“你這法子還算有些用處,不枉我平日裏拉拔你。”

朱妙珍聞言恭謹地微點了頭:“這是妙珍該做的,杜小姐日後再有什麽事盡管同妙珍說,妙珍雖然蠢笨,但好歹也能出些主意。”

杜曼珠颔首,高傲道:“你父親那裏我會同我父親說的。”

朱妙珍喜形于色,激動道:“是,杜小姐,我們全家都感懷您的恩德。”

宋芷自然也看出來杜曼珠打個是個什麽主意了,她氣呼呼地道:“怎麽過了幾日變的這麽聰明了。”

顧初寧默默想道,只要以後再不惹事,相安無事就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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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們陸陸續續也都來齊了,衆人聚在一塊兒琢磨着等會兒要玩些什麽,都各抒己見起來。

呼聲最高的是連詩作畫,畢竟這是最尋常也最熱門的,大家一聽也便同意了,再不也沒什麽好玩的了。

朱妙珍卻道:“各位,這連詩作畫咱們都玩了這些年了,不如換個想頭。”

朱妙珍這樣一說,小娘子們自然都看向她,看她能有什麽主意,朱妙珍卻并不害羞,反而擡首挺胸起來:“要我看吶,不如咱們去騎馬玩兒,還可以比試看誰的馬跑得快,這騎馬咱們玩的少,正是新奇有趣兒。”

小娘子們遲疑起來,這騎馬确實玩的少,雖然大家家裏不是行伍出身,但世家教育子女可是樣樣都到,騎馬一項自然也是會的。

杜曼珠這時候就道:“也是巧了,我家這莊子就有個跑馬場,裏頭養着好些馬,若是不介意的話,大家就跑馬玩兒吧。”

小娘子們一聽就笑了起來:“那再好不過了,”然後複又說笑起來,看誰跑得快。

杜曼珠心裏更得意了,這項跑馬的主意自然不是臨時想出來的,而是她先前交代朱妙珍的,她向來習慣做京城裏貴女們的首領,自然要樣樣都是最出色的,可上次在慶雲縣主的宴會上卻損了臉面,她可時時記得要找補回來,她要讓大家都記得,她才是京裏最尊貴的貴女。

杜曼珠接着就走向顧初寧等人,道:“我瞧着幾位姐妹都是娴靜的,也不知馬術如何,等會兒騎馬時可要小心,莫要傷到了。”

宋芙幾個雖然娴靜,但騎馬也是會的,自然笑着應了。

顧初寧卻搖了搖頭:“杜小姐,我今日有些不舒服,這騎馬一事怕是不成了。”

杜曼珠目光微閃,然後加大了聲音驚訝道:“顧小姐,這騎馬你參與不了,當真是可惜了,”她心下哂笑,果然是破落戶,連騎馬都不會,還要尋這樣的由頭。

旁的小娘子們聽到也有些驚訝,繼而想起來顧初寧不過是揚州府來的小官庶女,自然不是樣樣都會的,果然,只是那張臉生的太好看罷了,內裏頭說不定還是個草包。

顧初寧無力解釋,其實大家說的也差不多,她雖然會騎馬,但是馬術很是一般,也就是能走個幾圈的程度,與這些小姐們比賽自然是不成的,而且她今日來了葵水,也是當真騎不了,索性就不解釋了。

場間就有一瞬的靜止,宋芷揚了揚下巴:“好啊,杜小姐,咱們就過去跑馬玩兒,正好初寧騎不了,給咱們做裁判正好。”

杜曼珠笑了笑:“那咱們這便過去了,”笑容雖然謙遜,但心裏已經篤定她贏定了,畢竟她練了這麽些年。

待杜曼珠走後,宋芷看着顧初寧,認真道:“等會兒仔細瞧着,看我是怎麽打臉的。”

顧初寧愣了一下,看宋芷這意思是她擅長騎馬?

一衆小娘子們都準備好了,顧初寧坐在終點的臺子前,等着她們過來。

顧初寧有些無聊,她看着四周的景色,杜家果然不愧是太後的母族,就這麽一處随意的莊子就如此豪奢,不只有跑馬場,這跑馬場兩側都種了花樹,綠意盎然,好不漂亮。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耳邊忽然多了陣陣的馬蹄聲,顧初寧也跟着緊張了起來,她站起身子往前看。

馬蹄帶起的滾滾煙塵中終于露出兩個小娘子來,顧初寧仔細一看,竟然是宋芷和杜曼珠,她們倆幾乎可以說是并駕齊驅,誰也不讓誰,顧初寧感嘆了下,這倆人的馬術是如此之好。

杜曼珠使勁拽着缰繩,她心下很是震驚,原本她以為這場賽馬的冠軍會是她囊中之物,好叫衆人歆羨于她,可沒想到半路冒出個宋芷來,她從不知宋芷如此精于馬術。

宋芷卻輕松的笑了起來,她甚至稍松了些缰繩,好叫自己落後于杜曼珠。

杜曼珠咬唇,她一定要奪得這冠軍之位,她忽然間看到宋芷稍落後于她,然後是炸開的驚喜,她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然後一踢馬腹,向前沖了出去,她心下篤定,這騎馬一事,稍落于人後便很難追上來了,這冠軍是她的了。

馬兒一路向前,在最後關頭,杜曼珠剛要歡喜出聲,忽然就看到宋芷越過了她,奪得了頭名,先她一步到達。

杜曼珠的臉色一下子就變的蒼白,這怎麽可能,方才宋芷不是還落後于她。

宋芷氣定神閑的下了馬,然後走到顧初寧身前,得意道:“其實我馬術極好,不過我誰也沒告訴,”她過了會兒又道:“方才我是故意落後于她的,就是為了叫她以為能奪得冠軍,然後才超過她,叫她空歡喜一場。”

顧初寧着實沒想到:“你的心思我倒猜不透了,不過叫杜曼珠吃癟,我是開心的。”

宋芷笑:“可不是,這回可好好落她的臉了,叫她一直這麽明裏暗裏的欺負你。”

這時候大家已經逐漸回來了,衆人都知道了宋芷是頭名,一股腦兒的過去恭喜宋芷,目光中全是羨慕佩服的意思,沒幾個人看到杜曼珠的臉都青了,反正宋芷是舒服極了。

杜曼珠惱了宋芷,原本這些目光和羨慕都該是她的,都是因為宋芷,她握緊了指骨,不過宋芷身份高貴,她是不能輕易惹的,只能忍了下去。

不過杜曼珠再是生氣,也還要組織接下來的宴會,她邀了小娘子們回去院子裏歇息。

庭院裏已經擺上了糕點和酒水,正是叫小娘子們解乏用的,小娘子們就一邊用糕點一邊聊天。

顧初寧和宋芷也是用上了糕點,周圍的小娘子們說起話兒來,有人道:“再過幾日就是七夕節了,待到那時候咱們可要好好玩玩兒。”

“可不是呢,這可是難得的盛會,聽說今年比去歲還要盛大呢,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說話間已然是期待不已的模樣。

顧初寧正是聽的認真,她從沒參加過七夕節,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模樣。

陳清怡看到了顧初寧眼中的疑惑就道:“顧小姐,你是從揚州府來的,怕是不知道咱們京城裏頭七夕節的習俗,咱們這兒啊,七夕節是盛大舉辦的,待到七夕節那天不僅有花燈盛放,還會比試瓜果比巧。”

這陳清怡乃是次輔的孫女,雖然身份高貴,為人卻很好,顧初寧就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陳清怡繼續道:“七夕節還叫乞巧節,正是小娘子們比巧的時候,待到時候會在晚上舉辦比巧比賽,這可是盛事,若是奪得了頭名,那真是在京中揚名兒了。”

顧初寧還當真不知道這個事,她以前也從未關注過,這還是第一次知道,她着實沒想到,這比賽竟如此重要,是所有未出閣小娘子們的比試,若是有人奪得了頭名,那位姑娘一定會揚名京城了,到時候名聲地位都會提高,将來成親擇夫婿也是有極大的好處。

旁邊就有小娘子嘆道:“唉,去年的頭名是已經出嫁了的向大姑娘,她本身家裏并不如何厲害,但就是因着此事嫁了個事事皆好的如意郎君,”語氣中全是羨慕的意思。

“可不是呢,誰要是有那樣的好運氣,将來不知道要什麽樣兒呢。”

那小娘子紅了臉,癡癡地道:“這頭名的選擇,也算是京中郎君們的選擇了,可見那向大姑娘本身亦是極出衆的。”

顧初寧有些不解,什麽叫是京中郎君們的選擇。

陳清怡笑道:“這瓜果比巧啊,是由京中未婚的公子們投票的,誰的票數多誰就是頭名。”

顧初寧“唔”了一聲,原來如此,她有些想見見向大姑娘了,也不知是個什麽樣兒的人物。

先前的小娘子見狀繼續給顧初寧說道:“依我看吶,這頭名是不用想了,反正也輪不到咱們,咱們要上心的是五色彩縷該系到哪位公子身上,”說完就害羞地笑了起來。

就是陳清怡也有些害羞了。

五色彩縷的事顧初寧是知道的,傳聞中五色彩縷起源于漢宮,漢宮七夕之時,會在百子池畔奏樂,然後用五色彩縷互相絆結起來,叫做“相憐愛”。

後來這習俗傳到了後世,不過也有了些改變,那就是五色彩縷如今乃是用于小娘子們送給心悅的公子們,若是傾慕哪位公子或是欣賞哪位公子,就将這五色彩縷贈與那公子,這也算是時下男女們表達心意的一種方式,也因着這個,成了好些親事。

眼下這些小娘子們顯然是想到了心中的公子,這才紅起臉來。

宋芷附在顧初寧的耳邊悄悄說:“按說這五色彩縷是一人一根,我打算做好些根,到時候覺着哪位公子好就贈與誰,”她想了想又道:“那些出衆的公子們總能收到好些五色彩縷。”

顧初寧很是無奈,宋芷這個性子:“那有些公子腰帶上可不是要系滿五色彩縷了,”她說完這話忽而想起了陸遠渾身五色彩縷的模樣,然後立刻甩了甩頭,她這是想些什麽呢。

一時間宴會完了,衆人乘了馬車回府。

顧初寧開始張羅着七夕節的事了,這可是個大節,府裏的小娘子們也都忙的不得了。

顧初寧吩咐珊瑚準備好些瓜果禮品,其中以桂圓、榛子、花生三種乾果為主,珊瑚年紀小,也不懂得這些,就問:“姑娘,您要奴婢準備這些做什麽啊?”

顧初寧解釋道:“傳聞啊,七夕那日也是魁星的生辰,魁星文事,家裏有求取功名的讀書人都要拜魁星,祈求考運亨通,咱們正好給瑾哥兒準備。”

珊瑚又問:“姑娘,這魁星又是什麽啊?”

這邊,程臨也問:“大人,這魁星是什麽?”他自幼習武,也從未參加過科舉考試,自然不知道這些。

陸遠撫着案上的花生,一向冷徹的面上竟然顯了暖意,他緩緩道:“魁星是北鬥七星的第一顆星,也稱魁首,主掌考運。”

陸遠像是想起了什麽,聲音有些缥缈:“這三種乾果是個小游戲,分別代表狀元、榜眼、探花三甲,七夕當夜,各拿一個乾果投在桌子上,哪個離你自己最近,就代表是哪一種鼎甲。”

程臨聞言想起了陸遠的官職,陸遠如今雖然身居高位,但也都是因着當今皇上的賞識罷了,說起來陸遠如今只是個舉人,他沒有再科考。

程臨沉默了下,大人如今方才二十歲,早前幾年就已經是舉人了,這是何等樣的聰慧,當今之世還未尋到第二人,可他竟然沒有再科考了。

程臨還要再問,忽然看見了陸遠臉上莫名的神色,像是追憶往事,明明那樣平靜的神情,一句話都沒有說,可就是讓人覺得難過,他見狀小聲地退了出去。

屋裏面只剩下了陸遠一人,他想起了從前。

七夕那晚,她就拉着他在月光下拜祭魁星,還準備了這三種乾果。

香案上林林總總的擺着瓜果鮮花,蠟燭也燃的正好,一切都準備的妥妥當當。

陸遠知道自己是宗室子弟,無需科考,可她那般緊張,他也只能随着她去了。

她緊張地道:“阿遠,你快投一下乾果,看你能中頭名不?”

當時他無奈失笑,若是按照這麽說,豈不是誰都能中頭三甲了,不過看她那緊張的模樣,他只能随着她去。

最後,那乾果是花生,陸遠撿起來道:“妧妧,是探花。”

她歡喜的笑了起來,眉眼彎彎:“探花好啊,我的阿遠果然最厲害了,人都說啊,這探花郎往往是三甲裏最俊秀的,阿遠生的這般俊秀,一定是最招人喜歡的探花郎。”

清亮月光下,她穿了一身水藍色的衣裙,衣訣飄動,像是降落凡塵的小仙女。

她眉眼彎彎,美好的像是一幅畫,讓人不忍打擾。

這廂,陸遠閉了閉眼睛,你怎麽就不在了呢,只留下我一個人。

滿室夕陽的餘晖,灑滿了一整個屋子,明明是溫暖的光暈,卻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寂寥,甚至是寒冷。

末了,只剩一地殘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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