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顧澤笑的越發谄媚:“我這庶妹方才及笄, 還未曾許過人家。”

蕭塵沒有回話,但他的神情是越發的滿意, 他看着顧初寧漸漸遠去的身影,當真是天生的絕色尤物,竟要癡了去。

顧澤見狀就知道這事是成了,他想起前些日子被顧初寧強行索去一處宅子的痛楚, 此時覺得舒坦極了。

顧澤開口道:“王爺,更深露重的,咱們進屋去說話兒, ”一副極關心的模樣。

蕭塵略點了點頭,倆人往雅間裏。

顧澤的心砰砰跳的有力,他躬身站在蕭塵身後, 此時略擡眼看了看蕭塵,心裏火熱的不得了, 他這是搭上王爺了?

當今聖上有兩位皇弟, 其中之一就是齊王蕭塵,蕭塵身為皇家子弟,乃是頂頂尊貴的身份, 當真是享盡了榮華,在當今天下, 除了聖上就只有太後可以管教于他了,蕭塵可謂是過的恣意極了。

蕭塵這人不管俗事, 只喜吃喝玩樂,在這其中猶好美色, 在他的王府中可謂是收了好些美人,雖然有許多人看不慣,但也管不了,于是蕭塵越發的無法無天。至于顧澤是如何搭上蕭塵的,這事還要往前兩天說起。

自從宋景替顧初寧從顧澤那裏要了一處宅子,顧澤就郁結在心,可奈于濟寧侯府的勢力,他是決計對抗不住的,只能默默的吃虧。

顧澤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原本他明明打算讓顧初寧搭把手,好叫他在京中的人脈拓寬些,可沒想到事情竟然反過來了,他反而折了一處宅子。

眼見着宋景對顧初寧的維護,以及對他的厭惡,他是萬萬不可能再借濟寧侯府的勢了,如此良機生生錯過,他怎能甘心。

顧澤只能另尋辦法,他思來想去,不管怎麽說,顧初寧都是他們顧家的人,就算勢大如濟寧侯府也切斷不了這血脈親情。

既然他靠不上濟寧侯府,就只能另尋他法,顧澤想起了顧初寧的絕色面容。

在揚州府時,柳氏就打量着把顧初寧送給祝建白做妾,為的就是攀附,當時是仗着濟寧侯府的勢才退了這門親事,顧澤就想着若是他能尋到一個連濟寧侯府都無法直面的權貴……

顧澤就想到了齊王蕭塵,憑着齊王蕭塵的身份,若是蕭塵看上了顧初寧,想要求娶,那麽就算是濟寧侯府也阻止不了。

顧澤為此疏通了許多銀兩,這才見了蕭塵一面,他特意将蕭塵帶到酒樓,蕭塵一眼就看上了顧初寧,這事情的順利程度出乎他的意料。

到了屋裏,蕭塵靠在椅背上:“明日就将你庶妹送到我府上吧,”他這人最好美色,見了顧初寧這樣的尤物,自然是一刻也等不得的。

顧澤幫蕭塵倒了一碗酒:“能得王爺青眼相待,我那妹妹想必也是開心極了,”他說着停頓了一下,似是有些為難:“只不過那我妹妹如今住在濟寧侯府,就是我這名正言順的兄長過去也是頗有些困難。”

蕭塵有些意外,然後挑眉道:“濟寧侯府?”

顧澤畢恭畢敬的說了顧初寧與濟寧侯府的關系,蕭塵冷笑道:“不過是個濟寧侯,你以為我怕他。”

顧澤谄笑道:“那哪裏能,王爺如此英明神武,豈會顧忌濟寧侯,”他接着小心翼翼地道:“主要還是我那庶妹,她生的如此顏色,心氣兒也要高些……”他這麽說也是為了顧初寧在蕭塵面前更得些臉,日後他們顧家也能多靠上蕭塵一些。

蕭塵明白了顧澤話裏的意思,無非是要他去濟寧侯府提親,往前的女子他不過半夜一頂小轎擡進府裏罷了,可如今遇上了顧初寧……

就那麽一眼,他幾乎就失了神,他自幼到現在,還是頭一次見到此等絕色美人,這樣的容色,他費些心力去提親也是可以的。

蕭塵朗聲大笑:“叫你那妹妹在府裏繡嫁妝吧,”他不日就會前去提親。

顧初寧又舒了兩口氣,心口才恢複正常,她順着原路往回走。

走到半路上遇上了宋芷,她穿着一身白狐皮的鬥篷,輕靈的緊,宋芷一看見顧初寧就笑道:“你去哪兒了,我怎麽沒瞧見你?”

宋芷接着面色微變:“你發上的這枚木簪哪裏來的,明明方才還沒有,”她們女兒家對這些發飾關注的頗多些。

顧初寧道:“這個是原本帶在身上的,方才才想起來戴在頭上,”她扯了個謊。

宋芷沒懷疑,反而是贊了這木簪:“這簪子哪裏買的,竟如此古樸好看。”

倆人說着閑話往酒樓裏頭,酒樓的一樓是個大廳,并沒有包間,各色的客人齊聚,熱鬧的很。

顧初寧就發現宋芷走着走着不動了,宋芷一連步的往靠窗的一個桌子處走,她驚喜的道:“小道士,你怎麽在這裏!”

顧初寧也順着看了過去,只見桌上坐着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男子,他年歲不大,眉眼狹長,頗為俊美,明明穿着這樣正經的道袍,也顯出幾分邪氣來,她心下微驚,宋芷口中的小道士竟長這個模樣。

謝祁也有些驚訝,他看了一眼就認出宋芷來了,然後笑道:“姑娘也在,好巧。”

宋芷終于找到了人,自然不肯放過謝祁:“你這些日子去哪裏了,我怎麽尋你都尋不到,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還沒有報恩呢,若是沒有報恩,那我成什麽人了,”她接着絮絮叨叨的又說了許多。

謝祁愣在了原地,他沒想到宋芷竟然是個這麽執着的人,尤其是聽到這些日子宋芷一直在找他的時候。

宋芷眼睛明亮:“這些天你到底去哪個道觀了啊?”

謝祁想了片刻才道:“倒是累姑娘好找了,其實我這些日子一直住在客棧,沒有去道觀,”他根本就不是道士,自然不住道觀了。

宋芷就道:“原來你是外地來的道士啊,那我要去外地幫你建道觀嗎?”她心心念念就是報恩。

謝祁只能道:“當日之事不過是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只當是結個善緣就好了。”

宋芷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然後道:“既然你不想讓我報恩,那你把你住的客棧名字告訴我吧,”她想着還是待日後再說,這個恩還是要報的。

謝祁根本繞不過去,他生平頭一次見到如此執着的姑娘,但他竟然不但不耐煩,反而覺得她有些可愛,只能無奈的告訴了宋芷他的住址。

宋芷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就興沖沖的走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以後盡可以來找他了。

直到回到了馬車上,宋芷還有些興奮,她一直抓住顧初寧說個不停,無非是誇贊謝祁如何如何,最後驚道:“糟了,初寧,我還是忘了一件事。”

顧初寧被她吓了一跳:“什麽事?”

宋芷癟了癟嘴,委屈的道:“我竟然忘了問他的道號……”她方才是太高興了,竟忘了這麽重要的事,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顧初寧安慰她道:“無妨,待來日你去客棧不就能再問他了。”

倆人又說了閑話,一路歡快的到了濟寧侯府。

距離顧初寧生辰已經過了好些日子了,三姑娘宋蕪的事也算是漸漸過去了,濟寧侯府也恢複了往常的樣子,有說有笑的了。

這一天,顧初寧照常在抄經書,可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抄錯了好些字,這些紙也就作廢了,珊瑚勸她歇一會兒。

顧初寧剛放下經書沒一會兒,就發現她的眼皮跳個不停,還是右眼皮,常言道右眼跳災,難不成是有什麽災禍,顧初寧的心緒越發的亂。

顧初寧細細數了身邊的人,顧瑾在念書,一切都好,府裏人也相安無事,再就是陸遠了,陸遠還在外地辦公,估摸着還有些日子才能回來,也是沒有什麽危險,那還能是誰呢。

到了下午的時候,府裏忽然熱鬧了起來,顧初寧在屋裏都聽見了外頭的喧鬧聲,珊瑚原本在一旁收拾箱籠,此刻也好奇起來。

珊瑚探出頭往外看:“姑娘,外頭是怎麽了,府裏什麽時候鬧過這樣的動靜。”

顧初寧揉了揉額頭:“難不成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話音剛落,屋子裏就進來了一個小丫鬟,顧初寧認出來這是宋老夫人屋裏的丫鬟,因而連忙叫珊瑚迎上去。

那丫鬟卻笑道:“表姑娘,咱們老夫人叫您過去有些事。”

在去五福堂的路上,顧初寧才恍然意識到她這右眼皮因何而跳了,旁的人誰都不是,竟然是她自己。

她幾乎聽不清周遭的聲音,說是有人來求娶,求娶她做妾,來人是齊王蕭塵派來的婆子。

顧初寧閉了閉眼睛,齊王蕭塵,就算她對京城之事知之甚少,卻也知齊王蕭塵平日裏的所作所為,若說祝建白府上有六房姨娘,那麽蕭塵的府上就有數不清的女人,他比祝建白還要嚣張惡心的多,而且,他還有登天的權勢。

到了五福堂裏,地龍燒的極暖,顧初寧才覺得她又活了過來。

屋裏面只有宋老夫人一人,她見了顧初寧就把顧初寧拉到一旁,然後細細地撫上了顧初寧的手:“丫頭,想哭便哭吧。”

顧初寧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她甚至還笑着對宋老夫人說:“老夫人,初寧沒事。”

宋老夫人的眼淚卻流出來了,她是真的心疼這個苦命的丫頭,可事到如今,就算她也沒有什麽辦法了。

顧初寧此刻異常的冷靜,憑着她的家世身份,蕭塵要娶她做妾都是她高攀,縱然蕭塵名聲不好,在世人眼裏,她也是一躍登高門了。

她要怎麽拒絕呢,她如何能拒絕,就算她哭着求宋老夫人也沒辦法,濟寧侯府在京城算是難得的勳貴人家,可與蕭塵一比也什麽都算不上,就算她求了宋老夫人讓濟寧侯府幫她也無用,若是蕭塵執意如此,濟寧侯府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甚至還會為她所累,她在濟寧侯府借住已是天大的恩情,如何再能因為她而連累濟寧侯府。

宋老夫人把顧初寧攬進懷裏:“孩子啊。”

顧初寧覺得她依稀感受到了祖母的感覺,若是祖母還在,應當也是如此吧。

顧初寧哭不出來,事情已經發生了,哭也沒有用,她在想蕭塵是如何知道她的,她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是偶有出府也是戴上帷帽,她與蕭塵從無往來,蕭塵是如何知道她的。

一旁的老嬷嬷看不過去眼了,她的眼眶濕潤,罵道:“表姑娘,都是你那狼心狗肺的兄長,他竟親手推了你進狼窩。”

老嬷嬷說完就讷讷的閉上了嘴,她想起了顧初寧來府上的原因,就是因為她那嫡母要将顧初寧送給祝建白做妾,好歹因着侯府的勢頭推了那親事,可誰能想到顧澤又搭上了齊王,如此再來一遭,濟寧侯府卻幫不了顧初寧了,實在是有心無力,那可是王爺啊。

顧初寧好似忽然墜入了無邊的冰窖,顧澤,竟然是顧澤,她早該想到的,顧澤那樣的狼子野心,豈會輕易放過她,是她大意了。

顧初寧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老夫人,您別傷心,”她反而安慰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憐愛的摸了摸顧初寧的頭發:“今日之事事發突然,只不過紀氏也不是你正經的親戚,不能決定你的婚事,這事若是顧家的人允了,咱們也沒有什麽辦法。”

顧初寧半垂了眉眼,自古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紀氏當然做不了她的主,能做她的主的人都是顧家人,顧澤亦可以……

顧初寧握緊了手,顧家人三番兩次這樣對她,她卻因為親緣關系不得不聽從,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父兄。

宋老夫人見顧初寧一言不發,顯然是傷心極了:“初寧,這事先不急,等祖母再想想辦法,你先回去睡個好覺,一定會有辦法的。”

顧初寧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回了小院兒。

屋裏只剩了宋老夫人和老嬷嬷兩個人,老嬷嬷愁苦道:“老夫人,咱們還能有什麽辦法啊,”這事說破天她們濟寧侯府也不是顧初寧的正經親戚,幹預不了顧初寧的親事,更何況那人還是齊王,就算是讓侯爺去求皇上,皇上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為難齊王,說不定還會将顧初寧做主擡為側妃穩住兩府的關系,不過終究是做妾罷了。

宋老夫人嘆了口氣,眼下看是無計可施了,就算她們侯府為顧初寧出頭都沒有名義,但如果顧初寧變成了府裏的姑娘,那就算是師出有名了……

如果能叫顧府與顧初寧斷了聯系,她們再認顧初寧做義女,那就有辦法了,可若是想叫顧府答應就難了,畢竟這事關乎宗族,再者說了,顧府和顧澤也是一個嘴臉,他們如何肯放棄蕭塵這棵大樹,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顧初寧回了小院兒以後如常的洗漱,然後歇在床上,只不過她怎麽也睡不着,一閉上眼睛就想起方才的一幕幕。

珊瑚坐在床榻上:“姑娘,咱們該怎麽辦啊,”她說着小聲的啜泣了起來,如今又來了一個祝建白,還是連濟寧侯府都奈何不了的祝建白,難道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姑娘掉進火坑嗎。

珊瑚又道:“姑娘,您哭出來吧,哭出來也好受些。”

顧初寧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怎麽了,她一點眼淚都沒有,半晌,她只道:“二十天後才到婚期,我再想想辦法,”她得好好想想辦法。

香爐裏燃着的甜香袅袅,顧初寧緩緩睡着了。

蕭塵前來求娶的事是瞞不住的,眨眼間濟寧侯府就傳遍了,下人們看顧初寧的眼神也不同了。

有的人是可憐,憐惜她嫁入狼窩,有的人是羨慕,羨慕她可以嫁入王府,也有的是鄙夷,認為她不要臉的勾上了蕭塵,一時間府裏熱鬧的不像話。

顧初寧枯枯倚在軟枕上,她看着窗外簌簌的新雪,然後緩緩嘆了口氣,這麽些天了,她也沒有想到法子。

宋芷在一旁看的心酸,她的眼淚幾乎都要下來了,最後還是忍住了:“外面又下雪了,真是好看。”

顧初寧也笑了下:“嗯,确實好看。”

宋芷也失了往日的活潑,她喃喃道:“若不然我去求大伯父,他是鼎鼎有名的侯爺,他會有辦法的。”

顧初寧搖了搖頭,她只是個所謂的表姑娘,就算侯爺親自去求皇上,皇上也不會為了這事傷了侯府和齊王之間的關系,皇上說不定會提一下她的位分,那就“皆大歡喜”了。

宋芷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那該怎麽辦,”難道只能嫁過去嗎。

眼前的一切好似都陷入了僵局,只剩下一條無望的路。

自從顧初寧來了府裏,宋芷就與她一向交好,倆人仿似自幼的手帕交,走到哪兒都在一起,如今要宋芷眼看着顧初寧嫁給蕭塵,她自然是做不到的。

顧初寧看着不遠處紫檀案幾上的梅花插屏道:“還有希望的。”

顧初寧閉了閉眼睛,還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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