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親近

親近

宋或雍沒有一點困意, 他看着熊然燒的酡紅的臉，看對方睡得無知無覺的樣子，好像永遠看不夠一樣。

心亂如麻, 所有情緒擁堵在心裏, 沉甸甸的壓下去, 王亞亞說的話、這麽多年來自己的等待和找尋, 那些過度濃烈的愛生成的恨，就像對沖的波浪，不斷沖撞、相互吞噬、撕裂, 好像誰也無法打敗誰, 誰也無法戰勝誰。

宋或雍竟然生出一種不知道怎麽辦的感覺。

不知不覺, 目光落在交握的兩只手上, 掌心裏的手很瘦, 幾乎沒什麽肉, 骨節也很硬, 和對方柔軟又固執的性格意外的一致。

為什麽會這麽瘦呢？沒有好好吃飯嗎？

明明每次訂的餐都是他喜歡的口味啊？

為什麽要跟來呢，這麽多天一定沒有好好休息，住的也很不舒服吧？

熊然也會累啊, 明明那麽喜歡他，怎麽舍得這麽對待他？怎麽能讓他生病呢，他是病人啊。

後半夜的時候熊然的燒終于退下去了，宋或雍松了一口氣, 撕下熊然額頭上的退燒貼, 給他喂了點水。

“熊然.....熊然......”宋或雍小聲叫着對方名字,

熊然睡得很熟, 沒有應答。

宋或雍垂眸，看着對方睡得無知無覺的臉, 想起收到的那些病歷本，他小心翼翼的掀開了對方的被子。

熊然穿着貼身的毛衫，很乖的躺在床上，宋或雍搓了搓手，将手心搓熱，然後順着熊然腰後伸了進去。

不肖幾秒，動作一頓，指尖就碰到了凹凸不平的皮膚組織。

那是熊然手術後遺留的瘢痕，經年的時光，雖然已經愈合，但猙獰的增生隐約可以窺見在這具身體上曾經發生過怎樣慘烈的和病魔抗争的痕跡。

熊然從來沒和宋或雍說過。

但宋或雍還是知道了，從治療的醫院、經手的醫生、記錄的幾百頁問診病例、再到照片上嶙峋的身體。

曾經他無比渴望知道愛人過去的生活經歷，如今那些煎熬又痛苦的經歷擺在宋或雍面前，宋或雍只是看了一眼照片，就看不下去了。

指尖輕輕撫過傷口，像柔軟的吻，熊然被癢到了，輕哼一聲動了動身體，宋或雍将手退了出去。

昨天他收到了首都頂尖醫院發來的答複，醫療團隊看過熊然的就診記錄和片子，白細胞和血小板以趨于正常水平，除了身體上疤痕，體內幹淨平和，如果不是病例記錄在，都無法讓人相信，他曾經生過這樣險象環生的疾病。

“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團隊這麽說道。

緊繃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了，晚上應該能睡着了，宋或雍不是傻子，熊然身上發生了太多科學解釋不了的問題，他從沒懷疑過熊然嘴裏說的“系統”，他猜測或許是那個系統給了熊然重生的機會。

所以，冷靜下來想，他不該這麽糾結的，他該感謝系統，沒有這個所謂的“系統”，他怎麽認識熊然？怎麽會一次次面對死亡都平安活下來，現在還能再一次遇見熊然，更重要的是，如果沒有系統，熊然的病或許也不會莫名其妙的好。

這簡直就是上天給他們重新來過的機會！

心中的那些糾結、無助一點點褪去，他承認，他無法放下熊然，今天只是在手機上看見那個小紅點消失在貨車之下，他都快要崩潰了，那一瞬間，他什麽都不想了，只想熊然活着，只想熊然沒有事，哪裏還顧得上那些所謂“恨”和糾結。

天快亮了，宋或雍摸了把臉，看向窗外熹微的光，沖破了黑暗中的迷惘、無助，一點點灑進室內，落在病床上熊然的睫毛上，像被光偏愛的王子。

心跳瞬間錯一拍。

握着熊然的手輕顫。

很誠實的生理和心理反映，宋或雍一向不會自我欺瞞。

“認命吧”他在心裏對自己輕輕說着。

*

睡了一覺後的熊然滿血複活，他爬起來，輸液室裏沒有熟悉的身影。

是....離開了嗎？

熊然失落，剛準備收拾收拾離開，宋或雍進來了，手裏提着一兜子藥。

“你....你沒走啊？”

宋或雍戴着口罩和帽子捂得嚴嚴實實，只一雙眼睛露出看着熊然，裏面有淡淡的血色。

他沒有解釋，從袋子裏掏出一瓶檸檬汁遞給熊然：“感冒要補充維C，喝。”

熊然愣愣接過，貼着膠布的手去擰瓶蓋，還沒摸到蓋子，飲料就被又被拿走了，斯拉一聲氣泡聲過後，開了口的瓶子重新遞到自己面前。

這下熊然是真的反應不過來了，他看着宋或雍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怎麽好像....不太一樣了。

原本毛剌剌的刺猬不僅收了刺，還主動親近人了？

“想吃什麽？”宋或雍将椅子上熊然的外套拿起來。

熊然回神，意識到對方在和自己說話。

“吃...吃.....”說了半天，混亂的腦袋都沒有想出什麽，只傻傻的望着對方。

宋或雍看不下去了，好呆，不會燒傻了吧？

索性拉着熊然的手拽着他離開了醫院。

坐在車上，熊然終于意識到或許是昨晚的賣慘很有效，宋或雍願意理他了，現在局勢對自己非常有利。

“吃馄饨，想吃馄饨！”熊然立刻提要求。

“我是不是還燒着呀，頭暈，而且我的手好疼...昨晚也沒有睡好。”熊然順勢賣慘，可憐兮兮。

聞言，宋或雍轉頭，黑黢黢的瞳孔一眨不眨睥睨着熊然。

被這張冷臉盯着，熊然立刻沒了順杆爬的念頭，正準備老實的說自己沒事。

面前的人忽然垂首，朝熊然靠近，撲面而來的淡雅香氣和極致放大的五官，讓熊然不自覺屏息。

指節分明的手指微微掀起額前的黑色冷帽，露出白色的肌理，下一秒，溫熱與溫熱相貼。

同樣的溫度，卻讓兩個人的身體都不自覺顫栗一下。

“宋.....”熊然剛剛張嘴，就不敢說話了。

太近了，太近了，近到好像一說話唇和唇就要碰在一起，熊然能清晰感受到從額頭，從對方唇隙間穿來的濕熱溫度。

什麽東西在叫，一聲又一聲，好快啊，是自己的心跳嗎？

怎麽在重音？

難不成....也有宋或雍的心跳？

顫巍巍掀起眼睫，本想偷偷去看，沒想到是猝不及防的對視。

熊然在宋或雍的瞳孔裏找到了自己，被看不懂但令人心驚的濃郁情緒包裹着的自己。宋或雍也在熊然的眼睛中看見了自己，看見了一個快要克制不住，被熊然折磨的快要投降的自己。

他紅着臉的樣子真的....真的讓人想要直接親下去。

發呆的樣子也是，嘴巴張張合合說話樣子也是。

真的，這樣下去....完蛋了。

一聲長鳴的喇叭聲陡然打破氣氛，前面司機師傅拉開窗戶罵罵咧咧，一陣冷風灌進，兩人瞬間清醒。

迅速拉開距離，誰都不敢看說，裝作若無其事的看向窗外。

“我....我好多了。”熊然結巴解釋。

半響，那頭嗯了一聲。

“我，好餓...”熊然沒話找話。

“嗯，去吃馄饨...”

“宋...你還...生氣嗎？”

車廂重新陷入安靜，熊然忐忑不安，手指收緊拳頭裏，不安的抿唇。

對面遲遲沒有說話，巨大的失落襲來，所以....所以還是不行嗎...

熊然呼出一口氣，想要強打起精神，下一秒，頭被輕輕摸了摸，溫暖的掌心貼在熊然的發上。

宋或雍道：“哪有那麽大的氣，早就不氣了。”

平靜的聲音下是隐藏的無奈，後悔了，如果知道會讓你生病，就不該亂跑出來。

熊然一下子轉頭看向熊然，嘴角是藏不住驚喜，宋或雍倉皇轉頭，狼狽看向窗外。

來不及收回的手被熊然一把抱住。

“說話算話啊！哈哈”

宋或雍任熊然你拉着手，指尖親陷在對方灼熱的掌心，望向窗外的臉上，是淡色的紅暈。

*

因為連着十五天消失的無影無蹤，不僅僅整個工作室的人都被創飛，宋或雍回來的後的工作也是堆在了一起，并且生平第一次被娛樂新聞暗戳戳的說耍大牌。

醜聞倒是其次，作為助理的汶小月怎麽也想不通這麽多年一直兢兢業業、帶病都要上崗的宋或雍到底是因為什麽突然撂了挑子，他不是個會任由自己性子闖禍的人啊。

直到她看見了熊然。

彼時是劇組工作休息的間隙。

五菜一湯，有菜有肉，色彩搭配極為鮮豔，清淡又不失美味，是熊然給手還沒痊愈的宋或雍做的。

宋或雍提起筷子他熊然的期待之下夾了一片鹵牛肉。

“怎麽樣，好吃嗎？”

“一般。”又夾了兩片

“那茄子呢？”

“有點鹹”可是配飯好好吃。

“.....”熊然笑眯眯一點也不生氣，看對方的口不對心的把菜吃的幹幹淨淨。

汶小月簡直沒眼看，自從宋或雍和熊然回來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怪怪的，宋或雍就像是一只高傲的玳瑁貓，面上高傲不親人，可兩腳獸喂他時候卻口嫌體正直，還把自己的毛舔的幹幹淨淨，裝作若無其事的從兩腳獸面前經過，每個毛孔都散發着人類我允許你摸我的信號。

當然這個兩腳獸只指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