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chapter9

chapter 9

走出醫院大樓,太陽比剛剛出家門時候強烈多了。許嘉棠還不忘記很思玉講今天的奇遇,她說第一次在醫院的時候,她躺在床上,圍住她的人太多的,壓根沒注意這個驚為天人的帥醫生。

“啊,說來,我自己也真是太蠢了……”她還有點懊惱,剛剛腆着臉皮如此不禮貌地打探人家的隐私。不過……好在,留了名片。

“嗯,脾氣應該不算差吧,每天那麽多病人,待人還比較耐心,你真的不考慮一下?”許嘉棠把名片塞給杜思玉,杜思玉沒看。

許嘉棠遺憾地拉開車門坐進去,喪氣地又推了一下懸挂的玩偶:“剛剛你應該一起跟我進去的……渾身一股清貴氣質。”

“別開我玩笑了,我才沒有着急到,連陪好朋友看病,都不忘撒網捉魚的地步呢。”

杜思玉一句聽她絮絮叨叨不止,溫柔微笑,反駁她。

許嘉棠曾經在寝室的企鵝群裏說過:“你們不知道,有時候,就是那麽一瞬間。”

那是剛剛實習的時候,許嘉棠說她抱着紅色的、綠色的、或者是黃色的文件夾,她記不清楚了;隔着她實習公司的玻璃,隔着寬寬的走道,再隔着一層對面公司的玻璃;西服熨帖不昂貴,但身姿筆挺。

杜思玉忽然回想起來,單戀之中化為詩人的許嘉棠,唇角扯起弧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像她,能夠一見鐘情。挂擋打算開車了。

“那就是一瞬間,說不定就是你遇見他的那一瞬間呢?”許嘉棠坐在身邊,認真地說出一句,和當年那麽相似的話。

杜思玉一怔,看着前面的擋風玻璃上——

清風吹動飄輕的窗簾,上午不強烈卻明媚的陽光漏進來,流瀉在他的肩膀上。

她注意到他手邊的稿紙,胸前別着的鋼筆,幹淨修長且沒有手表或戒指的手,還有鼻梁上半金屬框的眼鏡。

春雷擊凍土,仿佛有什麽要發芽。

她頓了頓,突然想起,許嘉棠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居然與大四時追霍峻的時候說的那麽相似。杜思玉驚訝看她:“你想起來了?”

許嘉棠頭上頂着問號。她剛剛說的這句話是有什麽問題麽?很普通的一句話,簡單又樸素,她自戀一點講,确實是有那麽一點點文藝詩人的味道。

杜思玉确認,許嘉棠呆滞,這個樣子,大概是無心插柳說出來罷了。

空驚喜一場,她啓動了車。醫院附近擁堵,車速慢。

“對了,你知道麽,那個傅醫生,不僅僅長得好看,名字也好聽。”

“哦。”

杜思玉注意力都在開車上。她從小到大接受的教導都是做事情要一心一意、專注認真、遵守規則。

許嘉棠總覺得,她一個人唱着獨角戲,還特別開心。不過也确實,她喜歡講話,杜思玉喜歡傾聽。她倆深厚的革命友誼就是這麽建立的。

“那個傅醫生啊……叫傅、青、洲。”

許嘉棠普通話非常标準,檀平鎮人一向發不出來的後鼻音qing,她說得十分輕易。

“好聽吧,是不是跟我這個‘嘉’啊‘棠’啊的相比,好了好幾個level?”許嘉棠還無心地說着。

杜思玉握住方向盤,手心微微出汗。

昨天晚上媽媽怎麽說來着:“思玉呀,你明天中午就去看看嘛……媽媽也不逼你,就當是出去結交朋友,好不好?”

對,媽媽昨天還跟她說,這次的相親對象,一定能和她有共同語言的,他特別喜歡鋼琴曲,你不是學過十年的鋼琴嗎?就當作認識一個琴友呀,人家工作也很體面的,是醫生。

至于名字,名字……

許嘉棠:“真的,我覺得,他特別有‘白子畫’的氣質,特別适合你這個小仙女。”

杜思玉:“……你不是在家複習嗎?不是說《步步驚心》補完之後,就不看電視劇了嗎?”

許嘉棠突然清醒,對啊,安排好的日程表上,白天複習,晚上看些有價值的書,實施起來卻是——白天追劇,晚上熬夜複習?

這是學習中不可犯的大忌!這個似曾相識的作息,讓她想起來了在大學唯一的一次挂科。

許嘉棠心虛地對她笑了笑,視線飄到窗外。在這個時候,她接到電話:“喂?”

她的注意力徹底被轉移,思玉舒了口氣,繼續開車。

“棠棠,是我。”

霍峻?許嘉棠接到他的電話,有些驚訝,有些局促。她原計劃吃完午飯,再跟他說回娘家的事情呢,這會兒他怎麽不請自來了?

難不成,還有什麽事?

許嘉棠小心翼翼:“霍……霍大哥呀?”

“嗯,今天晚上是要去咱媽哪裏吃飯嗎?”

她有些疑惑:“哈?”

“老城區。”許嘉棠家別墅在老城區,他暗示了咱媽是她媽,“電話打到我這裏了,你現在看病看完了嗎?我去醫院接你,下午早點去,多點時間陪陪長輩。”

許嘉棠聽得懵神。

何芳媛女士不是讓她通知嗎?怎麽霍峻又自己知道了。

“好……”許嘉棠說,“我已經從醫院出來了,正打算和思玉去商場吃午飯。”

霍峻:“你們去哪?方便我一起嗎,我想見你。”

什麽叫,我想見你?早上不是剛剛見過嗎?許嘉棠雞皮疙瘩起來了。

她啞然,目光投向思玉,空閑的手指着手機,用唇語講:霍峻。

路口紅燈。

杜思玉還在想,中午要不要去相親。本來想讓雙雙和媽媽解釋,說今天中午她們有約在先,然後推掉相親的。

如果說,雙雙現在要離開的話,她沒了擋箭牌,怎麽糊弄媽媽相親的事情。

杜思玉淡淡地說:“他找你嗎?你們要一起嗎?是要把你放在哪裏下車,等他接你?”

許嘉棠欣慰:思玉實在是太體諒了,感動。

許嘉棠沒回複,挂了電話:“沒事兒,不用理他,就我倆一起!”

許嘉棠有些不好的預感,正在展開頭腦風暴。何芳媛女士着什麽急,要他們下午就回舊城區,而且……還是主動聯系霍峻,而不是親生閨女。

她想起來那天,何芳媛不情不願地說她出去工作的事情;還有霍峻,對,還有他說什麽複習不要拉長戰線,現在的要務是好好休息。

這之間有藕絲般聯系的聯系嗎?許嘉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堆亂麻似乎條理清晰起來。

已經到了購物中心門口,可是思玉還要到停車場地下停車。

許嘉棠清醒,拎着包,拍拍車門:“思玉,我想起來還有事情……在這兒等……霍峻,不好意思啦,你在這兒停下來吧,我下去等霍峻。”

話說得像前方路口擁堵的車輛,沒有秩序地亂竄;腦子中有個憤怒的聲音在叫嚣。

還以為是值得信任的人,結果跟他媽串通來搞亂她?

許嘉棠和杜思玉都各自懷着心事。

聽見她這麽說,杜思玉竟然松了一口氣,略有遺憾:“……好吧。”

隔着車窗,許嘉棠下了車,陽光刺眼,雪色的皮膚卻閃閃發亮,小裙子帶着風,輕輕揚起。思玉嘆了口氣,把車開遠,轉到地下停車場去,打開手機看媽媽發的相親地址,好巧,也在這間商場。

對面車燈閃爍,挂墜玩偶上的水晶偏射光芒,杜思玉拔下鑰匙,拎好手包準備下車。

猶豫了一下,拉開手包的拉鏈,扭動口紅,YSL唇釉7號,她對着化妝鏡塗了個咬唇,抿抿嘴,這樣會不會顯得年輕一點?

***

許嘉棠發短信;“霍大哥,我在三樓粵菜館等你,23號桌。”

這一個桌子緊緊靠着商場亮堂氣派的走廊,正對着上樓的電梯。人來人往,一家人手挽手逛街,孩子坐在爸爸的肩膀上;穿着職業套裝的女孩提着打包的午飯匆匆忙忙;還有清潔工,推着拖把擦幹淨象牙白的地板。

服務生:“小姐,點餐嗎?”

許嘉棠:“再等一下,先上兩杯檸檬水吧,謝謝。”

她坐在位子上撥弄了一會兒手機,劃來劃去的主屏幕……也不知道要按什麽按鈕。擡起頭,水送過來了。許嘉棠有點緊張。

剛下車,還士氣十足;現在才想到,她和霍峻說夫妻不像夫妻,說是房東房客更加離譜;而如今她親媽很可能和霍峻是統一戰線。

像他,應該比她媽懂得她渴望擁有工作的意思,冷靜想想,霍峻說不定是對丈母娘手足無措,才被招安的呢?

所以,如何不尴尬而不失禮貌地勸服霍峻承認,然後讓他幫自己說話?對陌生人霍峻,她還真有點……底氣不足?

端着透明的杯子,她急急忙忙仰起頭喝。透過厚厚的杯底裏,扭曲模糊的人影漸漸靠近……她嗆了口水,這人,是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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