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好好過日子

——對不起。

見魏憫沒反應,阿阮動作似乎比之前慢了幾分,擡手又比劃了一遍。

他垂着眼眸,甚至不敢去看魏憫眼裏的神色,左手放在大腿上,手指收攏,亵.褲被他攥的皺成一團,右手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剛才的那個手語。

——對不起。

——對不起。

魏憫沒學過手語,見阿阮擡手對她比劃動作,不由得愣怔在床邊,半響兒沒回過神。

“你這是什麽意思?”這句話卡在魏憫的嗓子裏,堵住她的喉嚨,到底是沒問出來。

哪怕不知道他比劃的是個什麽意思,魏憫光看他現在的這幅模樣,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阿阮的手掌并攏貼了下額頭,又立馬攥成拳頭只伸出小拇指在胸口處點了幾下。

動作從最初的輕緩,變得越發笨拙緩慢,手腕上似乎墜有千斤重的石頭,每擡起一下,就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樣。

本來手掌只是輕貼額頭,如今卻因着阿阮心裏的愧疚和魏憫的沒反應,力道變得重了起來。

安靜的屋裏,只能聽到他手掌拍額頭的清脆聲。

光聽着,就覺得疼。

魏憫除去最初的吃驚,已經反應過來。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阻止他拍額頭的動作,半響兒後,終是緩緩垂眸,啞着聲音輕聲問他,“不疼嗎?”

阿阮吃驚的擡頭看魏憫,淚水懸挂在長睫上,要落不落。他愣怔的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僵硬的腰背像是忽然間就沒了支撐一樣,一下子癱軟下來,輕垂眼眸,搖了搖頭。

魏憫松開他的手腕,收回的手,虛攥成拳放在膝蓋上,坐在床邊不再言語。

阿阮手攥着,擡頭看魏憫,沒再對她比劃動作,而是張了張嘴,無聲的又對她說了遍:

——對不起。

魏憫發現阿阮唇瓣的顏色很淡,但如今卻因為下唇瓣被他咬出血,染上了刺眼的紅。

心心念念娶的夫郎,成親之時卻發現對方是個不能說話的啞巴……要說不失望,肯定是騙人的,但如今魏憫瞧着阿阮這幅模樣,什麽感覺都沒了。

沒有任何怨恨,心裏也沒有什麽太大波動。

看着他蒼白的臉上滿是淚痕,唇瓣的血跡已經幹澀,魏憫想擡手摸一摸他被咬出血的唇擦去他的眼淚,但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

阿阮餘光瞥到她收回的手,身子微不可見的抖了一下,攥着衣服的手指緊了又緊,最終頹廢似得跌坐在床上,閉了閉眼睛。

魏憫起身出去了,阿阮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回來,他就這麽跪坐了一會兒,才伸手将臉上的眼淚抹去,把肩膀上魏憫給他披的衣服拿下來,沉默的抱了一會兒,又工工整整的給她疊好放在床尾。

妻主沒回來,阿阮也不敢睡,就坐在床邊看着門的方向。

燭光下,他的眼睛暗淡的像是蒙了一層灰,遮住裏面跳動的燭火,怔怔的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魏憫也沒出去多久又折了回來,手裏還端着冒着熱氣的洗臉盆,上面搭了條毛巾。

看見阿阮穿着中衣坐在床邊,魏憫倒是愣了一下,邊從桌子旁拿了凳子過來放洗臉盆邊問他,“怎麽身上也不披件衣服就坐着?不冷嗎?”

阿阮見魏憫把擰幹水的熱毛巾遞給自己,下意識的站了起來,怔怔的接過毛巾後又有些手足無措的看着她,沒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麽。

魏憫見阿阮呆呆的看着自己,眼裏不由得露出笑意,暗示性的用手指貼了貼他的臉。

阿阮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用毛巾遮住臉,胡亂的揉了兩下,借此掩飾住自己被她碰過後迅速紅起來的臉。

他擦的不得章法,魏憫看着都擔心他把本就咬出血的嘴唇擦的更嚴重。

等阿阮放下毛巾時,臉上可能因為敷了下熱毛巾,顯得比剛才有了幾分血色。

洗腳盆端進來,魏憫也就沒再端出去。

吹滅蠟燭後,兩人身着中衣平躺在了床上。

魏憫沒說話,阿阮也摸不清妻主是個什麽打算,貼着床邊躺好,盡量不占多少地方。

黑色中,睡不着的阿阮能到魏憫平緩的呼吸聲。

聽着她已經睡了,阿阮才松了一口氣,朝着床裏面翻了個身。

他本就貼着床邊睡,這麽一動,就覺得背後懸空,差點掉下去。

阿阮吓了一跳,好在虛驚一場,劫後餘生似得喘了兩口粗氣。

然而還沒等他把氣喘勻,一只手就從被子底下伸了過來,一把攬住他的腰,微微一用力,就将他從床邊翻到了床裏面。

阿阮:“!”

魏憫把阿阮翻到床裏面之後,摟着他腰的手也沒松開,掖了掖兩人身上的被子,前胸貼着他的後背,将人圈在懷裏,就準備這麽睡了。

阿阮已經驚的不知道該用什麽反應,如果他能說話,剛才早就驚呼出聲了。

被魏憫近乎鑲嵌在懷裏,阿阮只覺得剛才就吓的砰砰亂跳的心,如今跳的更快了。

撲通撲通的,鼓動着他的耳膜,讓他只能聽見自己那擂鼓似得的聲音。

魏憫抱着懷裏的人也不說話,閉着眼睛裝作已經睡熟了。

她感覺到自己懷裏起初身子僵硬如木頭的人,慢慢放松了身體躺在她懷裏,甚至用以為她沒察覺的動作,小幅度的為自己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就這麽溫順的窩着不動了。

黑夜裏,魏憫的嘴唇慢慢勾了起來,等阿阮調整完動作準備入睡時,才輕聲喚他。

“阿阮,咱們就這麽過日子好不好?”

阿阮一怔,睜開眼睛想去看身後的人,奈何他背對着魏憫,什麽也看不到,只能聽見她聲音低低在耳邊響起:

“既然嫁給了我,那就是我魏憫的夫了,咱們以後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阿阮不知道自己臉上是個什麽表情,他只覺得心口酸酸疼疼的,脹的他想哭。

阿阮鼻子又酸又熱,抿着嘴唇點了點頭。點完才意識到妻主可能看不到,又試探性的,伸手摸到魏憫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往身上按了按,紅着臉讓她摟的更緊些。

魏憫頭埋在他脖頸後面的頭發裏,無聲的笑了笑,慢慢收緊摟住阿阮腰肢的手臂。

“睡吧。”魏憫抽出一只手替阿阮掖了掖被角,就這麽抱着他睡了。

阿阮見妻主今晚似乎沒有那方面的打算,一直懸着的心算是緩緩放了下來,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莫名有股微不可查的失落。

這邊魏憫和阿阮已經睡了,而另一邊,孫氏翻來覆去的怎麽都睡不踏實。

孫氏心裏藏着對不起魏家倆姐妹的事兒,知道過了今晚自己就暴露了,此時不管如何也是睡不着。

他睜着眼睛看床帳,每過一會兒就翻一下身。

魏憐活生生的被他折騰醒了。

魏憫前兩天搬到老宅後,魏洛就一個人住了一個屋,如今裏屋只有妻夫兩人,魏憐見孫氏睡不着,索性自己也坐了起來,問他,“怎麽了?”

她聲音帶着被吵醒時的沙啞睡意,夜裏聽着格外撩人。

若是平時聽魏憐這麽說話,早就按捺不住了,但今晚他心裏有愧,自然沒心思注意別的。

“阿憐,”孫氏坐起身,手不安的摳着身上的被子,語氣比平時較為軟弱了幾分,試探性的問她,“你覺得阿阮怎麽樣?”

魏憐聽孫氏這麽問,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皺起眉頭,“阿阮如何我怎麽知道,阿憫喜歡不就行了?”

孫氏唯唯諾諾的說也是,他摸了幾把被子,又說道:“我看阿憫挺喜歡他的,再說阿阮長得也的确不錯。”

“你說,”孫氏看魏憐似乎想睡,就小聲說道:“阿阮若是個不能說話的啞巴,阿憫會不會後悔娶了他呀?”

聽了這話,魏憐本來濃郁的睡意立馬散的一幹二淨,她從床上坐起來,定定的看着孫氏,說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魏憐回想了一下,覺得孫氏這兩日的确有些反常,格外的好說話。她心不由得一涼,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問道:“阿阮是個啞巴?這事你還知道?”

仔細想想,她的确沒聽過阿阮說過話。但對方是男子,她作為長姐,男女身份有別,沒聽到他說話也是正常,但孫氏定是知道什麽,不然不會這麽說。

孫氏手腕被魏憐捏的有些疼,擰着眉頭掙紮了兩下,但看魏憐冷了臉,一時間也不敢動了。

“阿憫是我親妹妹,你居然讓她娶個啞巴!”見他這幅模樣,魏憐本來還心存僥幸的心思一下子被掐斷了,她怒火翻滾,一把甩開孫氏的手,“你心怎麽就這麽狠?”

孫氏心裏也委屈,本來自己有愧沒錯,但聽枕邊人什麽都不問就指責自己,頓時氣的吼了出來,“是,我的心就這麽狠,魏憐你現在心裏是不是特後悔呢,後悔娶了我這麽個毒夫?

我嫁給你五年,你真正關心過我是什麽人嗎?你把我放在心裏過嗎?你滿心滿腦想的都是你妹妹,你可曾想過這個家?想過我這個家當的不容易?”

“我瞧着阿阮就挺好,不能說話是個啞巴又怎麽了?以後兩個人過日子,哪怕魏憫光讀書不賺錢,阿阮心裏有苦他也不能跟魏憫唠叨,也不能說落她,這有哪裏不好?”

孫氏不知道想到什麽,滿臉苦笑的看着面前的妻主,胸口堵着多年來難以化解的郁氣,一把抓起身後的枕頭扔在她身上,“你不就是嫌我啰嗦嫌我煩,覺得我不如陳家大兒子溫柔賢惠,恨不得我就是個啞巴嗎?如今你妹妹娶了個啞巴,你怎麽又不滿意了!”

魏憐聽見孫氏的話,不由得一怔,連迎面砸來的枕頭都忘了躲。

孫氏,這是說什麽胡話呢?

作者有話要說: 魏憫:今天又提着褲子過了一日_(:зゝ∠)_

那個,跟大家保證一下,這篇文該有的某些東西一定不會和諧掉的,如果不發晉江,那就是微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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