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陳年舊事

魏憐想着也就問了出來,“你瞎說什麽胡話?這跟陳家大兒子又有什麽關系?”

孫氏聞言冷笑,眼睛斜睨着她,“你當初娶我是心甘情願還是父母之命你難道不清楚嗎?你心裏有誰你不知道?成親六年來,你在乎的除了你父母就是你那秀才妹妹,你可曾把我放在心裏過?”

孫氏手戳着自己心窩處,眼裏模糊一片還是死死的看着魏憐,“我這裏也是肉長得,它也知道疼……

當初你我成親之時,你家找人說親時我只看了一眼就中意你,勸着家裏沒多要什麽聘禮,你知道因為這件事我在我父母那裏有多難做嗎?我娘當時氣的拿棍要揍我,說白養了我這麽多年……

成親這麽多年到現在連洛兒都有了我都不敢回娘家,你以為我是不想回去嗎?可你問過我為什麽嗎?沒有,你一次都沒問過。”

孫氏手都在抖,他要強的擡起頭不讓眼裏的淚水掉落,“你爹病重時,家裏沒錢治病,老人家不願意動用給阿憫讀書的錢,是我,是我賣掉自己僅有的兩件首飾拿的藥……

到最後是你爹辦喪事需要錢,逼不得已才用了阿憫念書的錢。……賣首飾的事我怕你聽了難受,連說都沒說過,你以為我當這個家當的容易嗎?

你以為我不愛戴首飾,不愛那些胭脂水粉嗎?可你妹妹需要念書,家裏需要開銷,哪裏有閑錢買那些東西……”

眼淚最終還是順着臉頰滑落,“阿憫若是不成家你是要養她一輩子嗎?她是你親妹妹,那我和洛兒呢?洛兒都四歲了,難不成還要和我們一起住到十五歲?你以為我為什麽想要個女兒,還不是想讓你老魏家有後嗎?!

如果家裏有錢,你以為我願意給魏憫娶個啞巴嗎?我承認我心裏是怨的,我怨你疼魏憫,我怕如果她不成親不從家裏搬出去你要養她一輩子!”

魏憐放在腿上的拳頭不知道是因為孫氏臉上的淚痕還是因為他說的話早已攥緊成拳,她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你怨我,為什麽不跟我說……阿憫沒做錯什麽,你怎麽能……”怎麽能讓她娶個啞巴。

“我怎麽就不能讓她娶個啞巴了?你娘都能因為我家裏要的聘禮少讓你娶我,我怎麽就不能因為張家要的錢少讓魏憫娶阿阮?”

孫氏眼裏帶了幾分自嘲,看向魏憐,“當時你中意的分明是陳家的大兒子,可陳家眼高于頂要的聘禮也高,正巧我犯賤,求着勸着讓我爹娘別為難你……我爹心疼我,由我任性了最後一次,也只是那最後一次……”

“魏憐,我嫁給你這麽多年,哪怕日子過得再苦,我可曾怨過你?”孫氏苦笑垂眸,遮住眼裏的酸澀痛苦,“你覺得我過日子斤斤計較,小家子氣,可如果不精打細算,這個家要怎麽過下去?”

“我是不如陳家大兒子溫柔體貼,可我曾經喜歡你的心沒輸給任何人過……自從生了洛兒後你的話就越發少了,你是嫌棄我不能生女兒還是後悔娶了我?”

孫氏微微仰着頭緩緩吐出一口卡在胸口的氣,壓住自己顫抖的手,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聲音帶着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苦澀,盡量用平常點的口吻說道:“既然今天話都說到這裏了,不防說的更清楚一點。

你說吧,不然這件事擱在我心裏就是個解不開的疙瘩,我寧願今天聽一個明确的答案也不想這麽過下去了。”

孫氏不願意看魏憐的臉色,也就沒注意到身前的妻主因為他最後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身子狠狠的怔了一下。

“你這是……要跟我和離?”魏憐将發顫的手死死的壓在膝蓋上,定定的看着孫氏的頭頂。

兩人沉默間,房門被人輕輕推開,魏洛的小身影出現在門前。

在兩人吃驚的目光下,魏洛滿臉淚痕的跑到床邊,一把抱着魏憐的胳膊哭道:“娘,爹爹做了錯事阿洛去替他跟小姨道歉好不好?您不要生他的氣,不要和離,阿洛不要當沒爹沒娘的孩子……”

看見兒子這幅模樣魏憐就知道他剛才站在門口不知道聽了多少,看了眼偷偷抹眼淚的孫氏,魏憐收回視線伸手摸了摸魏洛的腦袋,聲音放柔,說道:“阿洛聽錯了,爹和娘不會和離的,永遠都不會。”

她這話聲音輕卻堅定,不知道是說給魏洛和孫氏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魏洛年紀雖小可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他顯然不相信魏憐的話。

孫氏将臉上的淚痕擦幹淨後,眼睛雖紅,但還是扯出笑,對兒子說道:“爹爹不會不要阿洛的。”

魏洛聽了這句保證才算是被哄住了,而魏憐卻是眸子一顫,放在身側的手握的更緊了。

害怕爹娘和離的魏洛纏着和父母睡在一個床上,躺在兩人中間,一只手抱住一個人的胳膊。

魏憐知道孫氏還沒睡,但是兩人默契的沒再開口。

直到聽見兒子傳出平緩的呼吸聲後,魏憐才看着床帳,壓低聲音說道:“我沒中意過陳思,只是陳家兒子和我年齡相仿兩家離的又近,才會傳出那些話,被人誤以為我倆青梅竹馬罷了。至于我娶你,也不是因為你家要的聘禮少……”

而是第一次見面時看向她的那個少年,眼裏似乎有光,笑的那般明媚好看,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覺得心弦像是被人撥弄了一下,久久不能平靜。

她知道孫氏跟陳家一向不對付,沒成想這裏面竟然有自己的原因。

“我沒怪你不會生女兒,”魏憐幾乎沒怎麽猶豫,就在不習慣這麽說話和讓夫郎繼續誤會自己要與她和離之間做出了選擇,她側身躺着,胳膊從魏洛身上橫過,手搭在孫氏的手背上,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裏,說道:“我喜歡孩子,但我更舍不得你吃苦……”

“你生阿洛時父親重病,那時候家裏正需要錢,窮的幾乎請不起穩夫……”

說到這裏魏憐下意識的握緊孫氏的手,半響兒後才道:“當時太兇險了,我不敢讓你再試一次。”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怕了,怕孫氏就那麽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不管她怎麽喚他都沒回應。

那種恐懼的感覺,一次就夠了。

聽她這麽說,孫氏也想起來了,當時家裏的錢都給魏憐他爹治病了,自己快要臨盆,舍不得掏錢再請個穩夫,就想着窮人家沒人接生自己也能生的出來。

可誰也沒想到當時竟那麽兇險,阿洛腦袋遲遲不出來,他也差點因此一屍兩命……

想起那種瀕死的感覺,孫氏心裏也是一緊,雖然已經過去那麽久了,但是一只腳邁進鬼門關的恐懼猶在。

感覺到孫氏手指蜷縮,魏憐不由得用拇指安撫性的在他手背上輕輕摩挲。

“我只是不想你再生個孩子了,你卻以為我想要女兒……你對我越來越冷淡,我也不知道該跟你說些什麽。”于是兩人就這麽一年比一年冷淡的過着。

魏憐覺得這事如今細算起來,自己也有錯,她錯在有話喜歡憋在心裏不說出來。

魏憐的話像是一只無形的手,緊緊的攥着孫氏的心,每說一句話捏着他心的手就收縮一分力氣,她的話說完了,他的心也疼的幾乎抽搐……

孫氏想起來自己生完魏洛後,他以為妻主不喜歡兒子,心裏藏着氣和委屈,脾氣也不好,一般她剛開口,他幾乎本能的就回嗆過去。

她本就不是多話之人,後來越發的話少。

孫氏将手從魏憐手心裏抽出來,縮着身子無聲的哭了出來。

原來這麽些年,她心裏也是有他的……

魏憐嘆息一聲,将熟睡的兒子輕輕抱了起來,送回他自己的屋子裏。

回來後就将痛哭的孫氏摟進懷裏,伸手替他抹眼淚,直到兩只手都被他哭濕,魏憐才将人摟進懷裏,寬大的手掌放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撫着他的背。

孫氏手攥着魏憐腰側的衣服,咬着嘴唇,哭聲壓抑又釋然。

魏憐垂眸輕吻孫氏頭頂,動作溫柔克制,像個沒親熱過的人一樣,有些生澀又有些懷念。

兩人真的許久沒曾親熱過了,如今連一個簡單不過的吻,魏憐都親的有些小心翼翼。

孫氏哭腫了一雙眼,仰頭主動向魏憐索吻。

再次碰到這張柔軟的唇,魏憐的心輕顫了一下,不由得摟着孫氏的腰加深了這個吻。

等兩人親熱過後,孫氏垂着眼眸小聲說道:“我雖然心裏埋怨你疼阿憫,可如果阿阮長得不好,或是阿憫對阿阮沒感覺,我也不會讓她娶阿阮的……”

他是見魏憫的确對阿阮有幾分感覺,才會狠下心點頭同意。

魏憐伸手有一下沒一下的理了理孫氏身後的頭發,說道:“這件事到底是我們對不起阿憫……明天去老宅看看吧。”

孫氏如今心結被解開,對魏憫的愧疚如潮.水般湧上來,将他拍的潰不成軍,聽魏憐這麽說立馬就點頭同意了。

魏憐拍了拍孫氏的後背,像對魏洛似得半哄着他睡了,而自己則是遲遲睡不着。

人前訓子,人後訓夫。

夫郎做錯了事,她是有責任的……

第二日魏憐和孫氏起了早,牽着魏洛就去了老宅。

魏憫早上看書一向起的早,但她今天醒來的時候床邊已經空了。

魏憫出了裏屋才看見阿阮已經将飯做好了,正彎腰在桌子邊擺碗筷。

聽見聲音回頭看見魏憫,阿阮不由得将沾着水的手在腰上系着的圍裙上擦了擦,有些局部又有些不自在沖她露出一個笑臉。

魏憫笑,“怎麽起那麽早?”

阿阮想擡手對她“說”習慣了,但想起來魏憫不懂得手語,又讪讪的放下了,兩手絞着圍裙,沖她微微搖搖頭,表示沒什麽。

他見魏憫還站着,立馬去将自己燒好的熱水倒好,為她把洗臉水端了過來。

魏憫早上除了衣服是自己穿的之外,其他的幾乎全是在阿阮的伺候下完成的,整個人都被熨帖的舒舒服服,頓時覺得成親了就是不一樣。

有夫郎在身邊,連早上喝的水都是熱乎的,帶着淡淡甜味。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魏憫:有夫郎在,“日”生活頓時得到了雙重保障ovo

阿阮:……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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