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遷怒

遷怒

收到卓煜的消息時林千喜剛剛上公交車，她很訝異，沒想到他真要買餅幹。他就住在隔壁，用這種方式告訴她要買餅幹有些怪怪的。屏幕暗了下去，她為難地皺皺眉，在她固有的觀念裏左鄰右舍互相送點小點心再正常不過，哪還要花錢買？現在這樣怪別扭的。

想了想給他回了條消息，告訴他所有的訂單都安排在周六周日現做發貨，不接受急單。不知道他那邊在忙什麽，直到下車也沒等到他回複消息，她猜他大約沒耐心等，又不是沒地方買，為幾塊餅幹等幾天确實沒必要。

到公司時李清荷正在前臺翻箱倒櫃，顧烨齊臉色陰沉地在一旁盯着，見到這情景林千喜在心裏替李清荷捏了把汗，她大概又把什麽東西弄丢了吧？這個月已經第三次了，她丢三落四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顧烨齊的耐心終于耗盡，陰着臉冷聲道：“你連收發快件的工作都做不好，我要你什麽用？”

李清荷幾乎要哭出來，“顧總……我，我再找找，找到了就給您送去，我記得昨天有看到的。”

顧烨齊聽了臉色反而更差，“我交代過收到快件第一時間送到我辦公室，昨天為什麽不送去？”現在好了，丢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人事部怎麽招這種人進來？

“我……我……”李清荷臉色微微發白，結結巴巴找不到理由開脫，這種時候說什麽都徒勞，找到快件才最要緊。顧烨齊嘴角一沉再沉，眯了眯眼壓下怒意，“下次再犯你就自己辭職吧！”說完快步朝辦公室去，真是夠了！

顧烨齊一走李清荷就抹起淚來，林千喜遲疑着要不要這個時候進去，剛剛那種情況她有意回避，眼下的情形也沒好到哪去，要進公司勢必要經過前臺撞見她的窘樣。可是再不打卡就要遲到了，她總不能為了照顧她的情緒讓自己遲到吧？

手機适時地響起信息提示音，心跳了一下，會不會是卓煜回複消息過來？正好可以邊看消息邊進去，假裝剛剛什麽都沒看到。

消息是卓煜發來的，只回複了一個好字，她莫名懸起的心安了下來卻又覺得有些失望，真是惜字如金。總覺得他應該有滿腹心事，偏偏他表現的悠然自得，婚姻和事業的雙重失敗對他絲毫沒有影響？或許是藏得深吧？有些人越是傷心難過臉上越是笑，是不想讓人看到痛處。

看着手機屏幕上那個簡單的好字，思緒不知不覺地跑偏了，全然忘了李清荷的事，心想要不要回複個微笑的表情過去。回複的話難免有沒話找話的嫌疑，還是算了吧。退出微信界面，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想想都可笑，認識卓煜才幾天？她未免對他太過關注了，簡直莫名其妙。

“千喜！”

身後傳來李清荷的叫喚，腳步一頓回頭看去，同時暗暗嘆氣，還是沒能避開。李清荷急忙拉她到前臺，語氣焦急，“快來幫幫我！”

“怎麽了？”林千喜有些無奈地看着她踩着近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轉，她穿不了這麽高的鞋，走路時心翼翼地怕摔，之所以穿只因為不想跟周娜站一起時候比她矮。她的目光從高跟鞋上轉開，李清荷雖然迷迷糊糊有些包子性格，某些方面卻異常堅持。

李清荷在抽屜裏櫃子裏翻找着，把剛剛的事說了一遍，當最後一個抽屜被翻個底朝天卻一無所獲，她忍不住又紅了眼，“哪都找不到！怎麽辦啊！顧總讓我主動辭職，我完蛋了！”

林千喜看着亂糟糟的前臺沒有頭緒，收發快遞這種事沒有技術難度，只要細心一些基本上不會出錯，她幾次出這種纰漏說到底還是因為不夠細心。不忍看她這樣，安慰道：“問問周娜，說不定她看到了。”前臺是她跟周娜負責，出事了把責任全推給她不厚道。

李清荷為難地咬着嘴唇，前臺就這麽大，全找遍了沒有就是沒有，問了也白問，而且周娜肯定要說事情不是她經手她不知道。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不妙，林千喜跟着露出愁容來，別的忙或許還能幫，東西丢了她也沒辦法。想了想，道：“知道是誰寄的嗎？聯系對方再寄一份？”

這倒是知道，不過，“讓對方再寄一份會不會被罵？”

對方不高興是肯定的，事到如今挨罵也得厚着臉皮拜托人家再寄一份，她不想丢工作吧？

李清荷嘆了口氣，垂頭喪氣地收拾桌面，一不留神把邊上的文件碰掉到桌子夾縫中。她粗心沒留意，林千喜俯身撿起，裏面夾着一個快遞文件袋，好像就是要找的那個。李清荷一瞧，不嫌髒地對着文件袋親了一口，也不管一桌的狼藉，欣喜若狂地抓着文件袋就往顧烨齊辦公室小跑去。

歪歪扭扭地跑了幾步，她突然折了回來，對着林千喜讨好地笑道：“千喜，你替我送去給顧總吧，他剛剛那樣……我害怕。”雖然東西找到了，可是他餘怒未消，她去了又得挨一通罵。

林千喜來不及拒絕就被她塞了文件袋在手裏，見她指着狼藉的桌面說要收拾，不然等會兒被瞧見了又要挨罵。沒辦法，幫她送去吧。

當她站在顧烨齊辦公室門口時才後悔，怎麽就攬下了這種事？說不準會被遷怒，即便她覺得顧烨齊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面對他的時候她心裏還是不斷打鼓慌得不行。她能不能反悔啊？

擡手正要敲門，門被裏面的人拉開，顧烨齊臉上閃過一瞬的驚訝，門口怎麽站着個人？她也吓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把手裏的快件遞過去，“顧總，你的快件。”

顧烨齊接過看了看，眉頭皺起，聲音微冷，“李清荷呢？”她還能做什麽？收發快件做不好，現在連送文件到辦公室也做不了了？

林千喜心裏咯噔了一下，顧烨齊在工作上要求嚴苛，李清荷逃避責任的态度多半惹得他更不快，可是她也是受人之托啊，只能讷讷道：“我順手帶進來。”

顧烨齊顯然餘怒未消，冷聲質問：“你能順手幫她把所有的事都做了嗎？”

面對冷臉的顧烨齊，她不由心慌，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什麽。無端被遷怒多少有些委屈，也懊悔自己的心軟，她早猜到幫李清荷送快件可能會幫倒忙，卻還是沒能狠心拒絕。顧烨齊嘴角沉了沉不再說話，轉身回了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被不輕不重地關上，她卻覺得門板狠狠摔在她心上，完了，不僅李清荷被打上無能的标簽，就連她也被打上了多管閑事的标簽！有些事真不能管！

***

有了早晨的插曲，林千喜深怕在工作上稍有松懈就被顧烨齊抓住錯處，所以特別專注，半天下來眼睛有些受不了。起身去茶水間倒水順帶着活動筋骨，倒了水，駐足在窗邊眺望外面的街景舒緩眼睛，腦子放空什麽都不想。很多事她不願去想，亂麻一樣理不出頭緒越想越亂，只能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裏不去看不去聽。

可是即便她不去想事情也會找上門，愣愣出神之際手機響了，是林母打來的。秀氣的眉毛揪了起來，竟有些不敢接電話，不過林母的電話她不能不接，“媽，怎麽了？”

林母的聲音裏帶着喜悅，“千喜，小趙說保健枕頭到貨了，還給我拿了個內部員工優惠價，只要兩千八，你轉三千塊到我卡上。我的卡號你知道吧？工行的，下班了就去轉啊！別忘了。”

林千喜心裏一提，往角落走了幾步，然後才壓低聲音道：“媽，保健枕頭都是騙人的，根本沒有那些功效。”什麽枕頭要兩千八？就算有也不是她們這種人消費的起的。

林母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聲音沉了下來，“什麽騙人？小趙能騙我？白養你這麽大，還不如小趙對我上心！你也別管枕頭是真是假，寄錢回來就成了，其他的有小趙，不用你操心！”

“媽……”怎麽不講理呢？認識不到半年的人比女兒還可靠？那個小趙有着保健品推銷員特有的熱情，對林母這樣的中老年人尤為熱情，一聲聲阿姨叫得特別親熱。她不排斥保健品，但是把一個枕頭說得能包治百病就有過了。不是沒跟林母提過醒，奈何她根本聽不進去。

無聲一嘆，道：“媽，我這邊也不寬裕，離發工資還有十來天，要不枕頭先緩緩？”何止不寬裕，簡直捉襟見肘，每個月都盯着發工資的日子，就是因為經濟壓力她才遲遲沒能找到合适的房子。

“啧，沒錢不會去借點？枕頭走俏，好些人想買都沒貨，還是小趙托人情才訂到。你想想辦法，明天，最遲後天把錢給我轉過來！”

“媽，我真的……”林千喜實在不知道怎麽拒絕，借錢？這兩年為了給林父治病借的錢還夠多嗎？能借的都借遍了，哪裏還有地方借？借錢救命還好說，借錢買保健枕頭怎麽說？

林母有些不耐煩，覺得這個女兒真是白養了，又不是要天上的月亮，不就是個枕頭嗎？硬邦邦道：“我最近時不時頭疼腦熱腰酸背痛，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跟你爸一樣得了什麽癌，你要孝敬也就這麽幾年的時間了。”

每次遇到點事林母就搬出已故的林父說事，林千喜即便有再多難處也只能咬牙扛下滿足母親的要求，這次也不例外。聲音輕微地答應三天後給林母彙款，然後抓着手機苦澀地抿起嘴角，她要去哪裏借錢？

兩年前林父查出肝癌，一家人傾盡所有賣了房子負債累累也沒能留住林父，因治病欠下的債務全部壓着林千喜身上。林父病逝之後林母變得有些神經質，開始迷信保健品，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林千喜吸了吸鼻子又深深呼了口氣，她去哪弄錢買枕頭？兩千八……半個月工資了，怎麽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