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小紅包

小紅包

牛肉終于被炖得酥爛，不過跟牛肉一起炖的蘿蔔也爛得幾乎夾不起來。李嬸對此并不在意，滿臉堆笑地對卓煜道：“老板，你嘗嘗，這下牛肉爛透了。”

卓煜面無表情，爛是爛了卻是隔夜菜，再有蘿蔔也跟着一并爛成泥，毫無口感可言。面對沾親帶故的老人家，他能挑錯嗎？李嬸見他一言不發少不得笑容微斂，老板以前那麽好說話，這回來怎麽看什麽都不順眼？生意破産了老婆跟人跑了也不好遷怒別人吧？她的工作一下子多了那麽多都沒提加工資，還不是可憐他，真是半點不懂感恩！

林千喜有些尴尬，有心想替李嬸說話，見卓煜面無表情話到嘴邊便收住了。這些日子聽李嬸抱怨多少知道症結所在，她幫着說幾句話根本無濟于事。李嬸似乎習慣了卓煜的冷淡，轉想她，笑道：“千喜，你嘗嘗牛肉。”

“好。”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拂李嬸的面子，嘗了塊牛肉，笑道：“好吃。”單牛肉而言是真不錯，蘿蔔就慘了些。

雖然卓煜幾乎一口牛肉都沒吃，好在林千喜捧場，這頓飯吃得還算和諧。因為多了一個人，三菜一湯飯基本沒什麽剩，李嬸很高興，邊收拾碗筷邊說今天飯菜吃得最幹淨，平時都剩下許多，倒了可惜吃又吃不下。

林千喜想說可以少做點，随即又想到李嬸是鹹菜配稀飯就可以的人，卓煜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鹹菜吧？所以她笑笑不說話，只幫着收拾碗筷。

李嬸忙道：“诶，放着我來，我來！”說着連忙搶了活，又問：“你一個人住吃什麽？煮飯做菜都不好辦。”

确實不好辦，不過早飯和午飯都在外面吃，就晚上一餐，随便吃點什麽都行，懶得做吃個蘋果當減肥餐也行。聽她這麽說李嬸不認同，“你又不胖，減什麽肥，別把胃餓壞了。以後不想做飯就過來這邊吃飯。”

林千喜只笑笑，眼角餘光瞥見卓煜看了李嬸一眼，心裏替李嬸捏把汗，他不會不高興吧？下一秒他的目光轉到她身上，突然冒一句話，“人多熱鬧。”

呃？她驚了一下，扭頭看去，卓煜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不知道是認真的還是說客套話。她忽然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就算他是說真的，她也不好厚着臉皮上門蹭飯，認識幾天的鄰居罷了。

既然吃過飯，李嬸又不需要幫忙，她還是回去熨衣服吧。卓煜沒一起過去，他接了個電話上樓了。他不在一旁盯着她反而自在，速度比上午快了許多。衣服送回去時依舊沒見到他，她沒在意，萬萬沒想到晚上時他竟然發了個紅包過來。

紅包？他究竟怎麽想的？趕緊給他回了消息，“怎麽了？是不是發錯了？”

卓煜很快回了消息，“謝禮。”贈送的餅幹和送回來的衣服都令他很滿意，襯衫熨得平整，更疊得平整，端端正正像新的一樣，李嬸恐怕這輩子都疊不出這水準來。

她有些慌，“太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而且你中午請我吃過飯了。”鄰裏互助人之常情，哪能收紅包。

“小紅包，不過是個意思。”

“卓先生……”她為難，“真的不必。”他的境況也不好，能省則省吧。

“收了看過金額再拒絕還來得及。”

這樣？看看金額，不行可以給他發個紅包還回去。雖然覺得有些不妥卻還是憋不住好奇收了紅包，金額是……兩百！她吓了一跳，不是說小紅包嗎？兩百算小紅包嗎？

另一邊的卓煜見紅包被領取，很快發出一條消息，“晚安。”然後關機睡覺。

林千喜再發消息過去等不到回應，懊惱地罵了句騙子，發了個兩百的紅包還回去！這個人可真難纏，她還當是八塊八的小紅包，兩百？他不是破産了嗎？出手還這麽闊綽，怪不得要破産。

***

隔天醒來，林千喜頭一件事就是打開微信，果然，卓煜沒收紅包。她皺皺眉，現在時間還早，說不準他還沒起床，再等等看吧，無論如何都不能收他的錢。

她沒有太多時間想旁的事，因為請假落下的工作還沒做完，今天得趕一趕。這一忙幾乎昏天黑地，關電腦時只覺得渾身骨頭都硬了。抓過一旁的手機瞄了眼，都十點半了，怪不得這麽累。這個時間該洗洗睡了，嘆口氣，感覺就像早晨剛起來又要躺下一樣，連睡衣都沒換呢。

一邊轉着脖子一邊進浴室，心裏暗暗嘀咕再這麽下去非得頸椎病不可。鏡子裏映出自己穿睡衣的模樣，頭發随意地紮着，經過一天已經有些松散。她伸手扯下皮筋，用手指粗粗地梳理及肩秀發，想起在雜志上看到的那些發型，按着模糊的記憶學了一個。随後她對着鏡子笑笑，跟平時确實不大一樣，有點可愛。

從前她和所有年輕女孩子一樣喜歡打扮，可是現在……她才26歲，心态卻像36歲。負債累累哪還有閑心打扮，打扮給誰看？拿起一旁的頭梳慢慢把頭發梳順，即便有人對她心生好感也會被她的債務吓退吧？還是簡簡單單的好，她的生活再也經不起波浪。

就寝前定下鬧鐘，突然想起那個紅包，打開微信一看，紅包被退了回來。盯着手機看了好一會兒，他是沒看微信還是故意不收？事情發展到現在真有些叫人哭笑不得，不管出于什麽原因紅包被退回來，她再一次給他發了紅包，這才長長吐一口氣關燈睡覺。

然而第二天看到卓煜留言表明不會收回紅包，她心裏沖出一股氣來，哪有人逼着人收錢的？說了不要還硬塞過來！不論發幾次紅包都會被退回，她可不想沒完沒了。腦子一熱起床沖到陽臺，被早晨涼風吹得一個激靈冷靜下來，看着隔壁空蕩蕩的陽臺心說自己這是幹嘛？難道想甩兩百過去還他？他沒有惡意，只不過表達謝意有些過頭。

唉，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心裏帶着小疙瘩出門，今天隔壁靜悄悄的，忍不住擡眼掃向隔壁二樓，窗簾拉得嚴實，看不到什麽。正看着，身後傳來汽車喇叭聲，驚得她趕緊靠邊避讓。

車緩緩行近在她身邊停靠落下車窗，卓煜扭頭朝她道：“上車，我送你一程。”

她有些懵，他今天看起來跟之前迥然不同，襯衫筆挺西裝合體，連頭發都梳得一絲不茍瞧着尤為精神。他這是……去面試？卓煜見她半天不動，再說了一遍，“上車。”

呃……不過到小區門口，搭不搭順風車無所謂的。但見他不容拒絕的模樣，只好默默拉開車門，也好，說說那兩百塊的事。上了車，她的第一感覺是車很舒适，再扭頭看卓煜，心裏充滿疑惑，他真的破産了嗎？破産破得這麽意氣風發的實屬罕見。

目光在他的腕表上停了兩秒，她不懂表卻也看得出來這塊表應該價值不菲。卓煜啓動車子，問道：“你在哪上班？我送你一程。”

林千喜收回目光，“謝謝，我在門口公交站搭車。”開車到小區門口不過兩分鐘的事，說話的功夫就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她想在下車前把事情說清楚，忙道：“卓先生，你的紅包我不能收。”

“為什麽？”

“鄰裏相助怎麽好扯上錢，你這樣我很為難。以後要是有什麽事，我也不敢麻煩你幫忙。”她幫忙熨幾件襯衫收了兩百，下次她勞煩他幫忙也得兩百起步，消費不起。

卓煜偏頭看她一眼，似乎明白過來，“太多了？”

她皺皺眉，他對錢有概念嗎？群裏朋友搶幾毛錢的紅包也很滿足，一點點彩頭會讓大家心情愉悅，超過一定的數額就變味了。他問是不是太多了有一定的道理，不過她如果回答是，他是不是會發個一百九十九過來跟她說，瞧，不到兩百不算多。

“收下吧，推來推去像孩子玩鬧。”

“可是……”既然知道幼稚怎麽還要硬塞過來？

他忽然笑了笑，“我很多衣服都亂糟糟的，能不能再麻煩你一次？”

林千喜這下眉頭鎖死了，他是故意的嗎？用兩百塊錢套她！大紅包包了，她能拒絕嗎？

車在公交站停下，卓煜認真道：“林小姐，想必你也看得出來李嬸對家務并不在行，有她在我又不方便另請鐘點工惹她多心。所以，能不能勞煩你定期幫我熨燙衣物？我付酬勞。”

“這……”恐怕不好吧？偶爾幫一次說的過去，請她專門給他燙衣服？他一個破産小老板還想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就算李嬸做不來，他自己不會做？都破産了就不能務實一點？

卓煜看看時間，“你考慮一下，晚上給我答複。”

啊？晚上？口氣怎麽跟老板安排工作一樣？她還沒答應他呢。可是時間不早了，她只能先上班去，至于答複，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