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蘇顏跟蕭丹正式搬進了餅店的閣樓，蕭丹後背的傷還沒完全好，每天定時擦藥，到了第三天，也可以下床了，王嬸把開店的日子定在月底，蕭丹就着手幫王嬸處理店裏的事情。

等蘇顏收拾下準備回學校上課時，冷空氣襲來，溫度下降到十幾度，蘇顏踩着單車迎着冷風，進入學校。

“蘇顏！”陳意遠遠地在教學樓那頭朝她招手。

蘇顏沖她一笑，将單車擺好，拎着書包，走上前去，陳意勾住她的手臂，問道：“上個星期你為啥請假啊？”

“家裏有事。”蘇顏笑了下，眉眼間舒展，陳意多看了兩眼，“家裏沒大事吧？”

“沒有，已經解決了。”蘇顏含笑。

“那就好。”陳意點點頭。

蘇顏這次請假，林老師有意保密，班裏沒人知道她為什麽請假，班裏少個人也沒什麽感覺。

兩個人邊走邊聊天，上了樓，來到班裏，從前門進去，班上的同學鬧成一團，吵吵鬧鬧的，張越的桌子旁圍了不少人，陳意對蘇顏說，“你請假的第二天，張越就将我們的位置換過來了，我們還坐原來那裏。”

蘇顏順着陳意的話，往第四排看去，張越前面确實是她的桌子，她沒吭聲，跟陳意一塊走過去，周朗翹着二郎腿，叼着煙正抖着，一臉壞笑，突然看到蘇顏過來，他煙抖了抖，站直了身子，用手捅了下張越。

張越擡頭，他微微偏頭，将煙遞到唇邊，咬住，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視線落在她身上。

陳意捅了下蘇顏，蘇顏沉默地對上他的眼睛，随後略微挪開，她拿下書包，從包裏拿出一個藍白色的飯盒，在衆人睽睽之下放在張越的桌子上。

“以後，你的早餐我包了。”她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桌子上那個飯盒上。

飯盒很新，像是剛買的。

張越眼眸閃了閃，一絲不知道什麽情緒閃過，他盯着飯盒，半秒後，拎起那個飯盒，往後一扔，“哐當”一聲，進了垃圾桶。

他語氣很淡：“誰稀罕你的早餐。”

其他人刷地把視線落在蘇顏的臉上，陳意甚至一臉惱火，咬牙切齒。

唯獨蘇顏，淡淡的，沒什麽情緒，她說道：“你不喜歡我做的早餐，我明天給你買你喜歡的早餐，你喜歡什麽？”

“我想要什麽，你不是最清楚嗎？”張越刷地站了起來，單手撐在桌子上，逼近她，眼眸落在她額頭上，再落到她的鼻子，鼻子下面的小巧嘴唇，他上下打量，舌尖在牙齒上掃過。

“給不了，我只能給你帶早餐。”他想要情書，但她給不了，律師的事情，還有那天晚上的事情，還有他多次吩咐齊律師幫她母女的事情，她都要還，怎麽還她不知道，也許怎麽還他都不喜歡，但她要還是她的事情，就是可惜了她早上起來做的早餐。

她視線落在他身後的那個垃圾桶。

飯盒跟早餐都要花錢。

他順着她視線往後掃，藍白色飯盒在垃圾桶裏很顯眼，蘇顏将書包塞好，走過去，彎腰，将飯盒拿出來，剛一拍上面的灰，飯盒就被他一把抽走，張越将飯盒再次扔進垃圾桶，吊着眉梢：“不是給我的嗎？我不要了扔了你也不能撿！”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蘇顏站在垃圾桶旁，半響，低聲道：“飯盒需要花錢買的，還是新的！”

“呵。”他冷笑。

蘇顏看了眼垃圾桶，沒再堅持拿，心裏心疼也沒辦法啊，她轉身回了座位，坐下。

張越盯着她後腦勺。

班級裏，很安靜。

沉默地看着張越，紛紛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這時，上課鈴響了。

“你這幾天沒來，月考成績出來了。”陳意從抽屜裏拿出試卷，遞給蘇顏，蘇顏沒拿之前，輕聲地問道：“多少分？”

“……”陳意撓了下頭，苦笑道，“我們能有多少分啊，墊底呗，蘇顏，我打算高中畢業了就不讀了，去讀大專，學點技能。”

“也好。”蘇顏點頭。

“那你呢？”陳意又問。

“我挺想上大學的。”蘇顏淡淡地說道，這才翻開了試卷，一共九科，卻沒有一科及格的。

“啊？上大學啊？”陳意有些不可思議。

“是啊。”

她想上大學，想要跟上輩子不一樣，只有上了大學才有出路。

“蘇顏，你為什麽給張越做早餐？你在讨好他嗎？”陳意過了一會，低聲問道。

翻試卷的手頓了頓，蘇顏笑了下，搖頭，“我在還債！”

“還債？你欠他什麽？”

蘇顏笑了笑，沒吭聲。

陳意見狀，也不好再問了。

班上的同學跟陳意一樣，都認為蘇顏在讨好張越，流言從早上開始，就傳了，大家都說蘇顏很裝，她先是說什麽不喜歡張越了。過了幾天還不是故态萌發，給人家做早餐，還讨好地問他喜歡什麽樣的早餐。

張越還跟過去那樣拒絕得徹底。

周朗叼着煙，看着窗戶裏趴着抄試卷的蘇顏，悠悠地說：“越哥，她是不是又喜歡你了？一大早就給你做早餐，小媳婦呢。”

楊凡哈哈一笑：“肯定是又喜歡了，越哥好手段。”

張越沒吭聲，臉色并不好。

楊凡跟周朗對視了一眼，兩個人讪讪地閉了嘴。

張越目光落在蘇顏的身上。

他嗤了一聲。

她為什麽做早餐，還一臉讨好他的樣子。

他最清楚了。

想到這裏他很煩躁，非常煩躁，夾着煙的手指緊了緊。

心裏還惦記着那個飯盒，那個飯盒蘇顏花了挺多錢買的，眼看班裏的同學都出去了，也沒多少人呆在教室，她起身，走到垃圾桶旁，蹲下身子，伸手去翻被紙張掩蓋的桶，好在還幹淨，桶裏也不是很多東西。

蘇顏一直沒離開座位，心知沒人碰過這個垃圾桶，但是翻了一會，幾乎翻到底了。

桶裏沒有飯盒。

她蹲在垃圾桶前，愣了愣。

陳意拿着作業本回來，小聲地喊道：“蘇顏？你在找什麽？”

蘇顏回過神，急忙站了起來，拍了拍身子，說道：“沒找什麽，你去見林老師了？”

“是啊，他說如果我們真的要好好學習，他就給我們安排一對一的教學。”

蘇顏眼睛一亮：“真的？”

“嗯。”

“太好了。”

她現在學的話可能有些來不及，但如果有人帶，也許能沖一沖，她想上大學，想有未來，想活出自我。

窗外。

周朗：“她在找什麽？早上的那個飯盒？”

楊凡：“嗯應該是的，她好像很寶貝那個飯盒啊，越哥你就這麽扔了真的好嗎？”

“怎麽？你有意見？”張越眉眼挑起，神色不耐。

楊凡哈哈一笑，扯了個拉鏈：“哪裏敢有意見！”

上課鈴響了，散落在四周的同學一窩蜂湧進了教室，張越三個人懶洋洋地進了班裏，坐下，張越将桌子往前推了下。

蘇顏後背被桌子抵住，她轉頭看了他一眼。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蘇顏将頭轉了回去。

林老師抱着書本進了教室，手裏拿着一個簽筒，他把書本放在桌子上，視線掃了掃，落在蘇顏的臉上，然後挪開，随即咳了一聲，說道：“還剩下不到八個月的時間，高一的生活就要結束了，到時你們要面臨分班，文理科的選擇，為了進一個好一點的班級能有好一點的學習氛圍，這個時候你們就要緊張了，至少在分班之前要沖刺一下，班上有幾個同學跟我談了下，她們表示想要努力一把，我非常欣慰，我知道大家課業都很繁忙，同學之間互相補課的情況可能會給你們帶來麻煩，所以，幫忙補課的同學，都是自願的。”

“現在我手裏有一個簽筒，就讓有愛心的同學自己來抽，抽一個自己的學生，我喊到名字的上來。”

“齊智，柳鴻，朱茵，周朗，楊凡，張越——”

念到名字的同學紛紛上前，懶洋洋地從簽筒裏抽一張紙條，班上想要再努力一把的同學其實也不算多，那麽幾個墊底的成績在尾數徘徊的，蘇顏就是其中一個，陳意估計是看蘇顏要考大學，激起了一點鬥志。

也想要沖刺一把，于是也報了名。

周朗懶洋洋地打開了紙條，看到上面的名字，他頓了頓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蘇顏，然後又下意識地看向張越。

張越指尖拎着紙條，眯了眯眼。

周朗僵了僵，張越伸手，跟他交換了紙條。

“陳意”兩個字在他的掌心裏。

周朗狠狠地草了一聲：“她？”

張越低頭看着蘇顏的名字，然後遞給了老師：“我的學生是蘇顏！”

他聲音不大，但卻很清晰，班上等消息的同學都聽到了，蘇顏也擡起頭，看向講臺，張越靠在講臺邊，抹了下唇角，漆黑的眼眸看着她。

林老師看到紙條，眉頭輕斂了下，他把紙條壓下，潤了下喉嚨，說道：“張越，你要不要換一個？”

“老師是怕我教不好她嗎？”張越撩起眼皮問道。

“啊？不是，你當然可以教好她。”

“那不就行了。”

蘇顏坐在座位上，手壓着書本，看着講臺上的張越。

她親眼看到張越跟周朗換了下紙條。

她有些無奈，手指輕輕敲了敲。

“蘇顏。”林老師喊了一聲。

“在。”蘇顏站了起來。

“張越幫你補習，可以吧？”

蘇顏頓了頓，她心裏挺拒絕的，她本身欠張越就挺多的了，還犧牲他的時間幫她補習。

她張了張嘴，正想說話。

張越拎着鐵尺，指着她，眼神威脅。

蘇顏：“……”

頓了頓，她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