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冤枉

冤枉

他跨步入浴桶中,神色冷靜地緩緩仰躺在溫熱的水中,凸出的喉結上下滾動,白勝雪的修長脖頸浮着淺薄的粉。

一張繡有绛粉花蕊的海棠花絹帕,搭在冷瓷玉臉上,遮住漸浮起的表情。

那是暗含瘋狂又病态的迷醉。

周圍微涼的水,還帶着女子身上濃郁的柰花香夷味兒,霸道又迅速地沾染的他渾身,就像是被人溫柔地抱在懷中。

絹帕似化作了女子輕柔的手,順着臉往下拂過,帶起陌生的顫栗。

他的呼吸輕緩的失去律動,克制地咬住下唇輕喘。

她太信任他了,從小就信任,哪怕知道他一開始,準備了很多的東西要殺她。

以及她每次從外面,買回來的那些吃食糕點,他一概沒有碰過都不曉得。

也比如他将人殺了砍成兩截,一半剁碎喂狗,一半扔進河中,還随口尋了個說辭,她都絲毫不起疑心。

她全心信任他,殊不知信任的究竟是人還是鬼。

饑餓的鬼從很早開始,就想要吃了她。

他又想起了五年前,曾舔過她手腕上的傷口。

那一截雪白的皓腕似是還在唇邊,只要他松口,玉琢般的指尖會按在唇上,被輕而易舉地含在唇齒中吮吸,挑弄。

她或許好奇得想要探索,會用手指攪動。

他會乖乖的啓唇,無底線的由她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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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麽都可以,但求別那般玩弄。

蘇忱霁的眼眶漸泛起紅痕,被水霧洇得濕漉漉的,散落的烏發迤逦垂在春凳上。

遮住臉的絹帕不知何時,已經輕飄飄地落在浴桶中,如堆積的雪浮在上面,随着水面波動而飄忽不定。

牆角的燈火搖曳,昏暗割裂出一隅陰暗之地,已經溫涼的浴桶被蒸熱,冒起缭繞的水汽。

此刻少年的神色癡迷,醉了般面色潮.紅,像極了午夜勾人的鬼魅,胸膛的起伏變大,手動着呼吸也不穩,呈現出霪.靡卻不顯下.流的模樣。

這樣的事并非是第一次。

從十二那年,看她将自己弄髒的被褥洗幹淨時,從此以後夢中模糊的人影化為了實。

他早在夢中、幻想中将她染髒無數次。

看過她水眸無助又迷離,與他一道陷入世俗腥髒中,還有窈窕身段肆意妖嬈的一面。

雖都是假的,但日後都會成真。

少年漂亮的眉眼恹恹地耷拉着,忍着一波波情緒不吭聲,浴桶裏的水溚溚渧,濺落在本就濕漉漉的地板上。

因為她前年無意間聽見過他洩出的聲音,從此便頻繁在晉中不歸家。

屋裏的東西能碰的都碰完了,終于忍到她回來,他得要越發小心才不會吓着她。

可是以前能很快結束,今日半晌都過去了,依舊不成。

他的額間泌出細細的汗,睜開不餍的眼松開手,克制地氣喘籲籲。

少年仰面倒在裏面,垂着眼睑,溫熱的水被蒸起水霧,霧氣将那張醉玉頹山的臉,朦胧遮掩得帶着一絲缥缈的慾氣。

許是她真人就在外面,也或許他變得更為貪婪了,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究竟是哪種。

過了一會兒,他擡起漂亮的狐貍眼似搜尋着什麽,最後直勾勾地定格在立屏上。

上面正挂着一條水綠湖青的素裙。

是她今日穿的,将脫下不久。

今夜無星雲,涼風習習而過。

沈映魚都臨近入睡,忽然聽見院中晾衣的聲音,心中暗想着,他每次沐浴都比女子還要精細,比她泡浴都久。

秋季寒冷将熱水泡冷了容易生病,看來她明日要好生囑咐他幾句。

她在心中叨念着,困倦來襲,緩緩阖上眸睡去。

……

沈映魚這次的受的傷,養了一兩個月才堪堪好轉。

這幾個月中,蘇忱霁幾乎是全身心地照顧她,跟每日卯點上值一樣精心又準時。

待到有一日她照鏡子時,才驚覺發現自己胖了好幾圈,最驚人的是往日寬松的衣裙,穿在身上勒得身形格外明顯。

胖的速度實屬太快了,吓得她差點想要絕食。

蘇忱霁知曉後卻笑着說是豐腴,甚至誇她比之前還好看不少。

沈映魚當時險些懷疑,他對豐腴美的認知。

後來她欲哭無淚,拒絕他再給自己炖什麽豬腳湯補身子。

等腳能下地後,沈映魚整日鍛煉自身,這才控制了繼續發胖的可能。

正因為她瘦得快,所以蘇忱霁并未欣賞多久,欲猶未盡地看着她又變成了以前的模樣。

世上大多數男人都愛女子的顏,愛女子窈窕的身段,就連顧少卿也不例外,總會看着她的臉失神。

每次都讓他忍不住升起殺戮嗜血的心,卻因她生生忍住。

他不會如那些人一般,只要是沈映魚,便喜她所有的一面。

可沈映魚又極其愛美,尤其喜歡穿顯腰身窈窕的裙子,所以整日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苦着臉。

猶豫許久,他才忍痛割愛,控制自己陰郁亢奮的心。

其實,他真的想她一直胖下去,最後胖得誰都不會喜歡她,這樣她就獨獨是他的了。

這些見不得光的陰沉心思,沈映魚從未發現過。

他是她眼中沅茝醴蘭的斯文君子,謙卑有禮、進退得當,清冷不足溫潤有餘。

……

秋轉輪回,流雪溯之,日子一日比一日涼。

晉中的事宜沈映魚都一手親自操盤着,賺得雖不多,但好在她身上積蓄足夠。

她先在賃租客的手中買了間小院子,想待蘇忱霁鄉考過後搬去晉中生活。

蘇忱霁早在幾日前,去衢州鄉考且拔得頭籌,接下來便是會試,所以沒有個一時半會也回不來。

但家中只有她一人太孤寂了。

索性後面沈映魚就捎去書信,給遠在他鄉備考蘇忱霁,然後自己先搬到了晉中去住。

下了一場細小的初雪後,沈映魚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那日傷了筋骨,雖不至于坡腳,但卻行不得快路。

這段時間,她身上的傷好了,便頻繁的在工坊中親自督查。

因為有的州府出了惡錢之事,朝廷查得嚴,自然衙門在各方面也就查得嚴。

惡錢之事非同小可,保不齊便是滿門抄斬。

她記得前世不少的人因為惡錢而死。

其實惡錢之事早有風頭,但當今帝王昏聩,當時只是随意頒發搜查令,這才導致現在事态越發嚴峻。

此番朝廷嚴查,還是因為太傅堅持,不然早就□□遍布天下了。

說起惡錢,沈映魚不由得有些擔憂,前世好像蘇忱霁好像就參與其中。

但她是二十七歲時才被他帶去盛都,然後又早早死在地牢中,不明惡錢爆發的經過。

知他參與其中,還是當年跟在蘇忱霁身邊時,她隐約聽過幾句,所以并不曉得過往來會如何發展的。

而且她當時并未在意,現在自然也記不得了,還是朝廷開始嚴查,才隐約記起來一些。

她本是憂心他又參與了此次事件,但轉念想到,現在的蘇忱霁沒有被人牙子帶走,她也沒有缺席的那十年。

而且忱霁現在人也在衢州等着會考,走的是正規路子,一切都和前世已經不同了。

來回想了幾遍,沈映魚覺得自己是憑空擔憂,不由得輕嘆出聲。

許是他這次離家太久,又是孤身一人在外地,所以她這才想多了。

為了避免多想,她越發在意鋪子的生意,企圖引開自己的注意力。

但有時,意外不會管做多少準備、多久,該降落的還是會降落。

出事的是紡織工坊,鋪天蓋地帶着覆滅之态襲來,打得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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