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晉江首發(一更)

晉江首發(一更)

春寒淡去, 出了幾日的炫陽,春輝灑人間的暖意也有了。

采露早已經睡了,沈映魚端着春凳坐在院中的大樹下, 洗上幾個春杏裝在盤中,一邊賞月窺星, 一邊脆脆咬着杏。

春杏酸澀,甫一入口中便是口涎四溢。

味道酸得沈映魚嘶不停, 偏偏又貪這口果肉, 歡歡喜喜的邊嘶邊吃了個夠。

月華朦胧灑下, 将身着暗紅蓮紋對襟春衫的她, 氤氲上幾分缥缈的法相,如流風回雪, 下一秒就要蹁跹飛升。

沈映魚聽見身後的動靜,旋身一乜。

身後青白直裰的少年, 濕潤着昳麗的眉眼, 端着木盆正行過來晾衣。

不知何時他已經褪去了稚氣,輪廓流暢清晰, 眉眼時刻帶着似冷的溫潤。

除了面對她,他好似對任何人都清冷,一副将笑未笑模樣。

沈映魚眼睜睜看着他信步踏月華而來, 宛如畫中走出來的谪仙人兒,又幹淨又清冷。

她倏地想起很久之前, 曾無意間聽外人品鑒他的用詞,“只見波底月,便是谪仙人”①。

然而這人是他看着長大的。

就在沈映魚又得意又驚豔, 看着他玉樹蘭芝的背影時,少年回旋轉身見她含着青杏, 眸如蒼穹上斑駁绛河。

他倜傥出塵的容顏上染着三分無奈。

“少吃些春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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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魚癖好不多,唯愛澀酸的口味,特別是春杏,前幾日吃多了,月信來時小腹墜疼好幾日。

“好嘞。”她刻心中正滿意,聽話地放下剩下的青澀杏子。

洗幹淨手後,她對着他招手:“忱哥兒過來,與我一道講講話。”

蘇忱霁見她召喚自己的動作,像極了最近幾日喚他去吃補身子的藥的時候。

腳下略顯一滞,随後未曾有過猶豫地跨步走過去,撩開袍子坐在一旁。

他低垂着眉眼,像極了一只被馴服乖順的小獸,雪白無害。

“這幾日身體可好些了?”

月下看得不清楚,她微傾腰湊近,仔細看着他眼底的烏青。

眼底心疼地拂過。

女子身上清雅的暗香襲來,他微微往後仰一寸,含笑道:“已經無礙了,開鑿引水的事已經完成大半,設計好的引水圖紙也交到了匠人手中,請大師看了,已經無問題了。”

“那便好。”沈映魚嘆息一口氣,眼中含着憐惜:“這幾日見你辛苦地來回跑,我尋了好些個大夫問藥,多虧了那些藥煮着給你食,不然還真怕你倒下了。”

此話又慶幸又唏噓,還帶着疼惜。

蘇忱霁想起每日吃的那些,面色一頓,窺她帶着明豔的得意,忍不住偏頭輕咳一聲。

他啞了聲,順着她道謝:“辛苦你這幾日了,日後……不用再弄這些了。”

再補下去,恐怕他就會從她榻上醒來。

沈映魚沒聽出來他委婉的話,一手拍在腿上,亮着眼道:“其實這些倒還好,反倒教我有種将你小時候,待你的那些不好給補了回來。”

說到到幼時他的神情微閃,手指搭在虎口的傷疤上,眉宇的笑意越發溫潤。

他正朝着她最期盼的模樣長着。

這幾日忙裏忙外給他補身子,七分是真關切,三分是隐約有些喜歡這樣投喂的感覺。

就像是精心養了一朵花兒,現在不僅盛開了,還引得無數人欽羨。

沈映魚興致來了,眉眼含着溫柔,櫻唇嗡合,齒如含貝,笑說以前的趣事。

少年如玉的臉半隐在月色中,身子往後懶懶一靠,聽她喋喋不休地道以前,窺着她朝氣不失溫和容顏,偶爾搭上幾句話。

話說着,沈映魚倏然不經意地道了一句:“忱哥兒以前恨我嗎?”

她的話中藏着小心翼翼,就似落在豔花上采撷的蝶,撲扇着翅膀,受驚就會飛走。

夜色已深。

他此刻聽出了幾分懶骨子,斜靠在身後的樹丫上半阖着眼,臉上洇出幾分微不可見的風流意,随口騙她道:“不恨。”

他将那些年的殺機藏在骨子裏,埋進土裏,丢在河裏,半分不教她瞧見,贈她愛和憐。

沈映魚哪怕曉得是假的,卻還是笑開了眼。

他如今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哎,我突然發現,你好似很喜歡素青或白袍。”沈映魚上下觑着他,突然發出疑問。

她記得他前世都喜歡穿紅裳的,烏發雪肌,紅裳濃豔。

尤其是在冬季,白雪與緋紅碰撞,襯得相得益彰。

但今生的沈映魚從未見他穿過任何鮮豔的顏色,雖然幼時總愛給他做素袍,可那是擔憂他太過于引人矚目才這樣做。

如今的他并不需要,而且總穿這般素淨,看起來太有清冷如月的疏離感。

沈映魚在心中憂慮,他這樣是很難有女子接近的,日後可如何娶妻生子?

蘇忱霁聞言低頭環視自身,複而擡頭看着眼前的女人:“你不喜歡嗎?”

“問我?”她眨了眨眼。

他點頭,話尾音透着惺忪的漫不經心:“嗯,每次你看見顧夫子都很開心,我覺得你好像很喜歡。”

說完他頓了頓,虛擡起眸,好奇地問道:“現在不喜歡了嗎?”

沈映魚莫約知曉他話中的意思,是在讨好她,想讓她看着開心些。

心雖是好的,但她不由得失笑:“不是,我覺得你穿什麽都好看,想穿什麽就穿什麽。”

穿什麽都好看。

誇贊的話流轉在他的唇齒間,帶着悸動,跳躍在心間,喉嚨似泛着清甜。

“那你覺得我穿什麽最好看?”他壓下情緒,缱绻地試探。

他想抓住她的眼,然後往下一點點侵占。

聽見他的問話,這倒是為難住了沈映魚,一時間答不上來。

其實他這般顏色,穿什麽都好看。

“什麽都好看。”她絞盡腦汁的想着,又怕他覺得不夠誠心,補充道:“真的什麽都好看。”

“這般嗎?”蘇忱霁目光順着她的眼往下滑落。

幽靜的月色落在她的身上,紅色的褙子和裙擺,雪白膩滑的肌膚,清雅又不失媚态。

“你好像很喜歡紅色。”他突然道。

沈映魚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擡頭點了點,玩笑道:“耐髒又好看。”

她偶爾很喜歡說這樣的俏皮話。

蘇忱霁莞爾地認同:“嗯,的确好看。”

绛绡薄裳腥紅染粉,骨肉雲亭,雪膩酥香。

他咽下輕挑的詞,挑揀幾句規矩正經的詞說與她聽。

誰都愛聽誇贊之言,沈映魚聽笑了眼,本還欲要同他多說幾句,似突然想起了什麽。

“嗳!差點忘記了,忱哥兒,等等我。”

她唰地站起身,捉着裙擺往裏面廚房跑去。

二十幾歲卻比十七、八歲時還要嬌俏幾分,卻如杏子猶帶着幾分熟透了,汁水就快要淌出來的視覺。

他彎着眸看着她的背影,冷白修長的手指搭在青杏上,撚着指尖把玩兒,斯文溫潤的氣質倏地坍塌,帶着漫不經心的懶恹。

這般的人,教他如何能便宜給旁人?

很快,沈映魚就端着一碗熱騰騰的湯出來。

她坐回春凳上,将碗推過去道:“補氣血的枸杞子鴿子湯。”

“……”

蘇忱霁表情一滞,随後如常地笑了笑:“你知道的,我入深夜不食東西。”

聽見他帶着隐約抗拒的話,沈映魚婆口佛心地道:“乖,最後一碗。”

蘇忱霁聽不得她用這樣的語氣講話,默了片刻,接過碗,面上無甚表情地仰頭一飲而盡。

那模樣就像她端的是一碗毒藥,他也會眉頭不皺地飲下。

沈映魚最愛看的就是他乖乖聽話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含着竊笑道:“好哥兒。”

他不可知否地微挑眉。

兩人聊了幾句,他便借故先一步回了房。

沈映魚點頭同意,旋着裙擺,小聲哼唱幾句江南哝音,收拾殘餘的碗。

然,她不知道說困的人還沒有走到屋內,腳下就踉跄得差點摔倒在地。

蘇忱霁眸色沉冷地重喘幾息,臉上已是緋紅一片,青筋結虬的手按在牆上緩着。

方才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熱浪,再次在體內亂竄,游龍走蛇之勢蔓延周身,春衫緊裹着早已泛紅的身軀。

急切的想要得到舒緩。

他幾步越過立屏,本是前往榻上,可路過書案時鬼使神差地頓住了腳,俄而走了過去,伸手流連在桌案上。

那次,他就将人按在此處,将她身上的汁水都搗杵出來了。

少年眼中洇着迷離的濕意,眼睑下泛着病态的紅,坐在書案上,腦中構畫那日她坐在此處的場景。

衣襟被拉扯開,如玉的臉上莫名帶着幾分羞赧。

随後輕輕的聲兒從他口中溢出,手中砸出水漬聲,神情似愉悅又似痛苦,不停地變着法兒大逆不道喚‘映娘’。

他每喚一聲,快.感便堆積一層,罩燈裏的燈芯染盡,最後都彙成汩汩噴濺的水。

手上、繪着小玉蘭立屏上都是,連空氣中都隐約飄着混合淡香的古怪腥味兒。

黑暗中,他喘息着将自己可憐蜷縮在一起,高大的身軀倒在案上,似等得着人來憐惜。

他将方才露在燭光下,泛散的神情都隐在黑暗中,一雙眼似是冰冷的蛇,肆無忌憚又直勾勾地盯着窗,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觊觎。

窗外的風吹得院子裏的樹葉簌簌地響着,不知月華如何。

“嗤。”

盯着窗戶良久後他輕笑出聲,緩緩抻直了腰,恹恹又怠倦地微歪着頭。

那雙烏木沉眸中帶着狡色,分明是純粹無暇卻又過分邪氣。

月明星疏,春蟲不止,流光千萬盞漸漸湮滅,乍起的春風帶着透入骨子裏的涼。

沈映魚緊貼着牆面,心跳如春日的雷轟響不停,震得她頭暈目眩。

哪怕知道裏面的人根本就看不見她,她還是不敢動。

方才她路過時無意聽見裏面傳來聲響,當他又夜不寐,想敲窗提醒,結果還未擡手就聽見了。

那一聲聲裹着情稠壓抑的沙啞音,能将人的身子都聽酥軟一般。

她即便是活了兩世,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但卻曉得裏面是在做什麽。

這般大的少年也正常,可……

沈映魚咬着下唇,臉如在沸水中滾了遭,又燙又疼。

她雖被他稱作過阿娘,但實際也只比他大上六七歲,兩人都曉得無甚血緣。

可他表面待她親厚恭敬,夜裏卻做這樣的事,日後還能如何相處?

沈映魚僵在原地等裏面聲響停下,才虛虛地吐出一口高懸的氣。

過了良久,吹起寒冷的春風,她才驚覺後背出了一身的汗,軟着腿悄悄地往房中走去。

……

自那日無意間聽見,他在房中念着着自己名字,沈映魚就恨不得收拾東西立即離開。

但因馬上要秋闱,又擔心影響到他。

到底是真心對待過的人,而且有關于沈府的所有物什,都湮滅在那場大火中。

她只有他了,而且還想要親眼看見太子倒臺,暫時離不開他。

但沈映魚又不敢繼續放任這樣相處,不敢前去責問他,也不敢表現出來。

一時間腦中糾纏成了一個結,最後決定先暫且都壓下,平素也盡量少與他過多接觸。

幸而他不外出,後又整日都在房中溫書,偶爾才會出來,給了她不少時間緩和。

白日的少年目光如常,态度又恭敬又溫和,半分沒有那夜的孟浪與大逆不道。

他不表露出來,沈映魚自然不願意主動提起這禁忌的事,表面上還是如常般做着慈孝。

那夜就像是她獨自做的夢。

但她又是确确地聽見了,根本無法當做一場初春的夢。

漸漸她開始反思自己,究竟是何處未做對。

或許等他秋闱歸家後,她便可以慢慢替他相看知事的姑娘了。

這個念頭一起,就如同紮了根的藤蔓,不斷往上攀爬,難以根除。

春轉夏回,牆角的鵝黃花兒敗落,結出長條的瓜果,無人采撷掉落後糜爛在了土中,化作養分滋養着土根。

終于蘇忱霁在家中磨了段時間,他才慢悠悠地收拾行囊,準備上盛都複考。

沈映魚将他送至渡口,采露抱着吃食幹糧緊跟其後。

“我不在家,你可要好生照顧自己?”他立在風口處,半斂眼睫,觀眼前克制距離自己三步之遙的人。

吹逆了直裰寬大的袖擺,發出如破敗風車運作的聲響。

那日之後沈映魚到現在,還是無法直面對他,尤其是受不了被這樣柔情的眼神看着。

或許感覺與之前不同了,總覺得他目光中帶着什麽不尋常的情意。

她心中升起不自在,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發,如尋常般低聲囑咐幾句。

蘇忱霁不錯眼地觑着她低垂的頭。

鴉雲堆砌的發全挽在頭頂,雲鬟發髻,露出一截白項,宛如桐溪府盛開的玉蘭花。

“就只有這些話嗎?”他嘴角噙着笑,問着,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的發髻。

他的話很輕,不知為何沈映魚感覺頭頂的目光就像是帶着刺,密密麻麻地紮進血肉。

她本是有滿腹的話,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了。

蘇忱霁輕嘆,也未再糾結,拿過采露手中的包裹,低言玩笑道:“您千萬要等我回來,可別讓我回來尋不見人了。”

語罷他轉身登上了船,立在甲板上,直面對着她莞爾地笑着。

沈映魚目送着渡口的船漸漸遠行,良久才收回視線,同采露一道回去。

蘇忱霁一走,家中倏地阒靜,平白多了幾分蒼涼意。

她本是想寫信寄去盛都,但又不知如何下筆,只好将此事擱淺在一旁。

她不寫信,但每月盛都倒是會有書信回來。

蘇忱霁雖瞧着話不多,但給她的書信每次都有三四頁,将自己的事無巨細都寫在上面。

沈映魚看完後每每都忍不住笑了笑,但又想起了那夜聽見的事,又斂了笑,只将那些書信都收在匣子中鎖着。

她開始一心把心思撲在作坊和鋪子中。

金氏時不時地請沈映魚前去做客,她不好推拒只得整裝前去。

金氏未當官家夫人時是書香門第的嫡小姐,有的是滿腹經綸,喜好設宴邀請貴夫人一起聊詩頌詞。

擺開瓊莛,賞菊宴中,鳳凰振羽、綠雲、西湖柳月、紫龍卧雪等滿園名花,饒是在七月亦是開得異常荼蘼。

水榭中,烹煮花茶綠糕,三兩身着富貴的夫人窕窕團坐其中。

沈映魚是其中最年輕的夫人,但身邊的忱哥兒卻是年紀最大的。

這個時候那些夫人還不曉得,她是蘇忱霁的假娘。

而沈映魚為了方便,來晉中時便是打的寡婦稱號。

衆人只當沈映魚生得早,都将她當做蘇忱霁的生母。

“映娘每日在家中用的是什麽脂粉膏子?怎生得這般嬌嫩,就同我府上遠房來的那表小姐一樣嬌嫩嫩的。”

講話的是陳夫人,之前在鋪子同許夫人争布匹的那位。

陳夫人向來喜雅,今日賞菊更加是将渾身往才氣夫人方向裝扮,梳着朝雲近香髻,配着件靛青丁香暗紋褙子,水湖游魚百褶裙,帶着雅致的風情。

在場的幾位夫人亦是一樣,都鉚足勁兒朝着新時的年輕打扮,但珍珠白膏敷面下依舊有歲月的痕跡。

只有沈映魚一人略顯獨特。

她甫一落在院中,就引來了不少人的矚目。

沈映魚年輕,即便是随意穿了件朱紅短袖褙子,配着雪白一面式下裙,烏黑如綢的發随意盤起,紅潤面上半分歲月痕跡都無。

瞧着就跟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樣。

“是啊,瞧着蘇會元的年歲莫約十七、八歲了罷,映娘今年想必也四十好幾了,究竟是如何養成這般嬌滴滴的模樣,每次我晃眼一瞧就還以為是金夫人家來了位表小姐呢。”

說話的另外一位夫人姓劉,今日穿着身玫紅短褙子,年紀瞧着稍長。

劉夫人呷了一口菊花茶,觑着一旁的人,眼中帶着明顯的欽羨。

在場幾人除了金氏,皆不曉得沈映魚今年的真實年歲。

見她依舊如二八年華的少女般嬌豔,當她是有什麽秘法兒。

衆人只恨不得沈映魚趕緊将容顏永駐的方法,一字不落地說出來才好。

“劉娘想要的秘法兒恐怕是無了。”金氏持着一柄扇輕笑着道:“人映娘今年才二十出頭,生得水嫩些是自然的。”

金氏這話甫一落,幾位夫人都暗暗地驚訝了一番,皆朝着沈映魚投去,好奇又欲要窺探的眼神。

沈映魚面不改色地垂着頭,抿了一口茶,複而擡手攏着耳畔的發,盈盈笑着點頭。

“忱哥兒是遠方姐姐留下的孩子,當時瞧着可憐,我又恰好守寡,膝下無子女就養在身邊了。”這是她對外的說辭。

衆人聞言了然地露出笑,心思回旋千百轉。

“映娘倒是心善,不過蘇會元确實争氣,聽說盛都傳來消息,第一場考試,他位列榜首,連太傅都親自去見了他好幾次,在聖人面前好一頓誇贊,想必後面幾場考試下來穩住的話,只怕是要出個狀元郎。”

陳夫人本就對沈映魚欽羨不宜,聽她道原來蘇會元都不是親子,但卻勝似親子更加欽羨了。

畢竟蘇忱霁在外對沈映魚尊敬有加,衆人都是看在眼中的。

說道蘇忱霁,沈映魚臉上淡然的表情,而後不自覺浮起一絲笑意,但又克制地降下去了。

她想起那夜聽見到的那一聲聲夢呓,又聽見這些夫人這樣說,心中莫名升起惶恐。

蘇忱霁如今和前世不一樣了,生得越發磊落,是衆人眼中的謙謙君子,是行在天邊的雲和月。

若是叫旁人曉得了,他……

沈映魚竟有些不敢去想那時候的場景,原本還能穩坐不動,突然就如坐針氈。

她已經滿心煎熬,偏上劉夫人不解她心中惶恐不安,也随着搭了一句話,聽得她耳目生輝。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劉夫人觑着面如花嬌的沈映魚。

若是個三四十的婦人道也罷了,但她如今才二十幾,那蘇會元也才十七八歲,又遲遲未曾娶妻納妾。

日日和假阿娘在一起,也不曉得會不會生些背德之事?

“映娘這年紀着實年輕了些,教我突然想起了,我有位遠房親戚也是二十幾的寡婦,帶着個十幾歲的兒……”

劉夫人話快,落在這裏突然就停了。

說到一半,她就曉得自己講錯了話,輕咳一聲,掩飾般端起面前的茶飲下,又将話題轉至另外一方。

“那孩子就沒有蘇會元這般聽話懂事,嗳,金娘府中的菊花果真都是名貴品,紫龍卧雪宛如活雀舌。”

講話這無心,聽的沈映魚卻敏感的從那未完的話中,聽出了幾分不尋常。

年輕寡婦和年輕繼子的風流韻事亦不少見,恐怕劉夫人方才本是要講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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