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暮色四合, 餘晖如豔麗的紗籠罩在天地間。

因隐約窺見了血腥,沈映魚做了個夢。

夢到了蘇忱霁的晚年,書上寫的那些在她的眼前一點點浮現。

晚年的蘇忱霁滿頭白發, 神色不見半分渾濁,枯坐在蒲墊上, 嘴角彎着詭異的弧度。

面前的是一尊巨大的神佛像。

阿難佛面帶冷漠的憐憫,居高臨下地看着枯坐在下面的人。

“你會保佑我嗎?”晚年的蘇忱霁擡着下颌, 此刻他瘦得驚人, 任誰看見都看出來他已油盡燈枯。

他變成如今的這個模樣, 是因造的殺虐太多, 最開始是見不得半分葷腥,後來連有油水的東西都吃不了。

都已經如此了他竟還迷上了歃血起誓, 手上身上全都是自殘的傷疤,整日用着菩提珠遮擋。

而且他不信神佛卻常年手不離佛物。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執着什麽, 書中亦沒有寫, 所以沈映魚也不知道,當他是想恕罪。

他看了眼前的神佛許久, 忽然呢喃地開口:“最後一個了。”

這是北齊的最後一個佛,再拜便沒有了。

破敗的廟裏空蕩蕩的,無人能回答他的話, 阿難神盤腿坐在象征聖潔的蓮花上,依舊帶着普度衆生的悲憫。

他神色平靜地說完這句話, 顫着無力的手,将一旁的玉白瓷碗擺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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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沒有急着沖動,而是看了許久才拿起放在上面的匕首, 伸出傷痕遍布的手腕,一眼不眨地用力割開。

因是最後的一個神佛像, 他恐心不誠,割腕的力道比以往都要大。

那只本就枯瘦的手幾乎快被他劃斷了,蔫耷耷的呈現古怪的垂挂弧度,黏稠的血争先恐後地往外面冒。

似一朵朵綻放的血蓮,一滴滴地落入碗中。

他的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最終栽倒在地上。

倒下後他并不管尚在流血的手,低眸扯開衣襟。

被衣裳包裹的身軀亦是傷痕遍布,無一塊完好的肉。

他就着碗中的血用幹淨的手指,畫着早已經熟記于心的咒法。

畫完後他靜靜的等着,眼中的平靜已經消失,取而代之是如同賭徒孤注一擲般,瘋狂盯着某一處。

那眼神是期待,狂熱,興奮。

那些殘破的阿難雕像,皆神情憐憫地注視着他,似是在譴責他以前犯下的罪孽。

等了很久很久,等到眼中的光徹底消失了。

他也什麽也沒有看見。

而她只能坐在他的身旁說不出一句話,卻想伸手去抱他,但每次都會從他的身軀穿過,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日漸腐爛。

他死得悄無聲息。

因他晚年所做的事皆是瘋子才做的事,書中的結局寫的便是。

因殺虐入狂,晚年成瘋,死于迦南寺。

重生前她也看過書中最後句話,可當時并未有難過,但再次看沈映魚在夢中哭。

心口被填了萬把苦澀的草,然後被人放了一把火,燃不起來卻缭繞出熏人的煙霧。

“映娘,怎麽哭了?”

溫和的聲音從身側模糊地傳來,沈映魚洇濕的眼睫輕顫,抛灑珠兒順着滴落被人輕柔地揭過。

已至深夜,沈映魚從夢中睜開眼,眼前的人格外模糊,但她卻想起了夢中的畫面。

他因殺虐瘋魔到最後自裁而亡。

“蘇忱霁。”她動了動唇,臉上血色全無。

她很少喚他的全名,以前是忱哥兒,後來在榻上他非逼着她喚子菩,白日又恢複了忱哥兒。

怎麽也不願意改口的她,現在卻用這樣的語氣喚着。

“我去點燈。”蘇忱霁呼吸微急促,莫名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此刻是什麽神情。

但他還未撐起身,就被她拉住了衣角。

“別去,就這樣,我想就這樣和你講講話。”沈映魚不想讓他去。

一旦燈燃起,他定會看見她臉上的神情,從而猜到她此刻的想法。

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很快她就被攬進了懷中。

少年半困半啞的聲音溫和傳來:“映娘想要講什麽?”

他待她極其的寬厚和縱容,幾乎不會在她的面前,顯出任何她不喜的畫面,除去今日。

沈映魚斂着眼睫,心中無端升起恐慌,都已經這般努力讓他不再犯殺虐了,可他此生所犯的殺虐皆是由她而起。

她害怕他再如夢中所見,是那樣的結局。

“忱哥兒……”她甫一開口就被手捂住了唇。

“喚我子菩,映娘。”

他想聽。

黑暗阒靜,除了兩人之間的呼吸聲,旁的便什麽也沒有了。

蘇忱霁凝望着她,因黑暗看不見她的神情,心中卻升起了罕見的期待。

她只有歡愛失神時被他诓騙喚過,除此之外如何都不肯喚。

想要清晰地聽一次。

饒是在黑暗中,沈映魚也能察覺少年期待的神情,動了動唇:“忱哥兒。”

黑暗中依舊安靜。

他眼中的期待漸漸平息,嘴角微彎,似含笑的聲音徐徐傳來,“映娘的嘴真緊。”

手中似懲罰以為地捏了捏,力道不大,但捏的位置不對。

沈映魚呼吸微滞,咬着下唇不讓喘音溢出。

幸而他也只是捏了片刻就松了手,卻将她半吊着不上不下。

“我不鬧你了,想說什麽說吧,我都聽着。”他雖好脾氣般地說着,但沈映魚卻察覺他刻意的惡劣。

忍着身體敏感的不适,她接着說未說完的話,“李洛川還活着嗎?”

“嗯?映娘對他好似很關心。”

蘇忱霁早就發現了,從在鋪子裏開始,她每次提及李洛川都是熟悉的眼神。

但他清楚知道,沈映魚根本就不可能認識李洛川。

所以,她究竟為何連一個陌生人,都能放在心上這般關心?

“你也說了,他是淮南王的嫡子,身份尊貴,若是他死了,淮南王焉能輕易罷休,自是要關切一二。”沈映魚應答道。

蘇忱霁低頭吻着她的額,語氣輕飄飄的含着幾縷迷離,教人難以辨別他此刻的情緒。

“不喜歡映娘關心旁人。”

女人的語氣很嚴厲:“忱哥兒!”

蘇忱霁一頓沒有回答,其實他有無數說辭能讓她不知曉,但在鋪子中她看他的眼神,卻讓他說不出一句騙她的話。

不想她對他毫無信任。

他擁緊懷中的人,埋進她的頸窩,難耐地蹭,呼吸不平地喘。

想将她揉進骨髓中。

沈映魚被他胡來的行為撩撥得身子發顫,擡手推了推他的額頭:“忱哥兒……”

“死了。”

本是尋大夫救了的,可他一看見李洛川就好嫉妒啊。

那雙手碰過她,那具肮髒的軀體伏在過她的身上,倘若他再晚來,李洛川就會扯開她的衣裳,入他曾入過地方。

可能李洛川也會像貪得無厭的野狗,會發瘋,會将她搗壞的。

他只要想到就忍不住。

“映娘,你是我的。”蘇忱霁神情癡迷,眼尾浮起一抹濃豔的紅痕。

發生那件事後他好嫉妒,分明還将沈映魚擁在懷裏,為什麽還是嫉妒?

或許愛沈映魚,愛到生病了。

他會變得沒有理智,忍不住去挑斷李洛川手腕上的經脈,看着他體內的血流盡,原本健壯的身體一點點幹癟。

最後悄然無呼吸的李洛川,好似又引誘着他用刀,将那屍體砍成一灘肮髒的爛泥肉沫。

這些人死了,沈映魚就是他一個人的了。

“死了!?”沈映魚倏然渾身一顫,猛的從床上坐起身。

雖早有預感,可心中還是不可避免地震驚。

書中李洛川是擁簇他的人之一,怎麽會死得這般早,還這般快?

所以這是因她嗎?

分明原本的路已經發生了改變,但卻是因她殺了不少人。

“不該死嗎?”依舊躺着的蘇忱霁面上無任何神情,依舊是玉潔松貞,衣不染塵的矜貴公子。

“可……你答應過我不殺他的。”沈映魚動了動血色全無的唇。

他眼皮微掀,透過黑暗似要看進她的眼底,“他想要碰你,還出言辱你,我無法忍受他還活着。”

所以真的是因為她。

沈映魚心中的苦澀變大,一種無力感襲擊全身。

“映娘,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別怕,沒有誰會知道他是怎麽死的。”

蘇忱霁察覺她此刻隐約的恐懼,以為她是擔憂此事,故而伸手将人抱入懷中,輕輕安撫着。

“忱哥兒,你知道嗎?我最近總是做夢。”沈映魚垂着眸任由他抱,沒頭沒腦地突然說着。

蘇忱霁知道她現在不想在議論李洛川的事,想起方才她睡夢中被驚醒,便順着往下問:“是夢見我了嗎?”

沈映魚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那映娘夢見了什麽?”他語氣含着一絲好奇。

“夢中你死殺戮過重,晚年成瘋,割腕自裁于佛像前……”

她的話音甫落,耳邊便響起了他的輕笑聲。

他捏了捏沈映魚的耳廓:“所以方才你才哭得那般傷心,原來是因為我啊。”

原來那幾滴淚是為他流的。

無言的滿足填充滿了胸口,比任何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更能讓他體會極致高.潮的快感。

“映娘放心,只要你在我身邊,我永遠不會瘋。”他擡起她的下颌,薄唇輕蹭着她的嘴角,親昵的一下下吻着。

“別再染不必要的血好嗎?”沈映魚側頭躲過他含着潮濕的吻,微喘地說着。

“好,我不會讓手染血,保證幹幹淨淨的。”他此刻心情甚好。

得了肯定沈映魚高懸的心緩緩落下,将頭微偏,生疏又帶着幾分羞赧地主動吻上他的唇。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

蘇忱霁愣了片刻,回過神後倏然翻身将她壓在身下,将她罩在一隅之地,堵住她所有的退路吻住她的唇。

不同往日的溫柔,失去穩重的吻又重又急,撬開柔軟的唇齒長驅直入地與她糾纏。

“唔。”

沈映魚有些受不住這樣的吻,呼吸被篡奪,只能依靠他偶爾施舍地松開才能呼吸。

香涎含不住地在兩人舌尖纏綿,緋糜又活色生香的畫面讓房間的溫度不斷往上攀升。

“別……”

察覺他似乎扯下了貼身穿的寝褲,沈映魚從迷離中浮起一絲理智,伸手抵着他的胸口躲過他纏綿的吻。

“昨天剛、剛有過,還沒三、三天。”她氣喘籲籲地說着。

都這樣了還要堅守三天。

蘇忱霁忍不住失笑,聽話的将浸在潮濕柔軟的手指抽出來,翻身拿過帕子擦拭她黏糊糊的身子。

“映娘,不要三天了好不好。”他一邊擦拭着,一邊商議道。

久未得到回應,他掀開單薄的眼皮睇眼看去,床上的人早已經睡了過去。

蘇忱霁低眸看着自己尚未平息之處,這般強行忍耐的感覺并不好受。

微無奈嘆息,起身往外面行去自行處理。

……

月華籠罩仿佛披上的一層薄薄輕紗,一點點被褪去,天河赤紅一線。

她又做噩夢了。

沈映魚隔了許久才從噩夢中回過神,眼前一片黑暗,身邊也早已經沒有人了。

她以為現在還沒有天亮,喑啞着嗓子開口喚人:“采露,點燈。”

外面的采露正忙着,主子臨走前讓她将粥溫着,一會夫人醒來要用。

忽聞裏面傳來傳喚,采露趕緊将熱粥放在托盤中,端進去擱在置物架上,無意瞥了榻上的美人一眼。

夫人神情朦胧,将醒未醒地懶洋洋地直起身,單薄如綢的寝衣順着肩胛滑落,膩滑白膏般的雪肌隐約透着幾分被用力掐的紅痕。

但……

采露茫然地環顧四周,不知夫人為何要在白日喚她點燈。

沈映魚半眯着泛澀的眼,等了須臾沒有聽見動靜,不由得又喚了幾聲:“采露?”

“哦,嗷。”采露回神。

她挨過去将罩燈都點燃,又回到沈映魚周圍,乖乖道:“夫人已經好了。”

這次沒有人回答她,小室阒寂得驚人。

采露等了頃刻,疑惑地擡起眼看去。

對面的夫人擡着白皙漂亮的手,正在面前輕晃,似是在辨別光線如何。

但采露再仔細看,往日那雙蘊含柔情的眼卻是灰蒙蒙的,黯淡無光,與平時大相徑庭。

就像是……

失明?

采露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激靈。

已經點好蠟燭了,但沈映魚看不見一絲光。

就如同前世那樣,中蠱後一開始醒來目不能視物,然後又在不經意間恢複,再到後來固定在白日失明,夜裏恢複。

“夫人,你怎麽了?”采露一臉害怕地伸手碰了碰她。

一剎那,似天方破曉。

沈映魚輕眨着眼,轉過頭,眼前的小姑娘滿臉都是委屈。

她能看見了,如同剛才産生了幻覺。

“無礙。”沈映魚回答她的話輕得在顫抖。

分明在飲下蘇忱霁說能解蠱的血後,便親眼看見蠱蟲被吐出來的。

又如此了……

采露見沈映魚眼中清晰倒映着自己的臉,高懸的心松下。

适才她還以為夫人眼睛看不見了。

采露很快就委屈着小臉,“夫人。”

沈映魚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沉默須臾,輕捏着她的臉問道:“這是怎麽了,小臉都皺在了一起?”

“沒事的夫人。”采露癟嘴搖頭。

其實她是想要告訴夫人,白天看見武寒拖着屍體往外面走,可又覺得說出來會吓到夫人。

沈映魚因适才突然的失明又突然恢複,也心緒不寧,也沒有追問。

她溫聲道:“小采露長大了,學會了隐藏心思。”

“不是的夫人,是真的沒事。”采露将頭搖成撥浪鼓。

“好好,沒事,沒事。”沈映魚将肩上的散發用發簪挽了個發髻。

她待采露一向很好,所以采露對于方才欺騙她心中升起愧疚。

猶豫了幾瞬間,采露咬着下唇,躊躇地往前一步。

“夫人。”

沈映魚将頭微偏,從銅鏡中看着身後的采露。

“我,我看見武寒殺人了。”采露糾結後還是紅着眼說出來。

在她的眼中殺人是不對的。

采露的話音一落,沈映魚挽發的手頓住,漢白玉簪子從她的指尖滑落。

啪嗒一聲,落在地上破碎成了兩半截。

“殺人了?”她似茫然地眨着霧眸,遲鈍地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嗯,我白日從庫房回來,看見武寒拖着渾身是血的屍體往外面走。”采露回憶當時遲來的害怕襲來,身子止不住地哆嗦着。

但又害怕沈映魚對将武寒抓去做官,故而抽噠噠地拉着她的衣擺道:“夫人,武寒做錯事了,你能不能不要将他抓去坐牢,我,我們好生和他講道理,讓他以後不殺人了好不好?”

采露是真的很喜歡武寒,在她看來武寒雖是冷面,但卻總是對她和顏悅色,偶爾還會從外面帶糕點回來給她。

在采露的眼中武寒像極了她的父親、像哥哥,不想看見武寒被抓,但也不想騙夫人。

原來是昨夜死的李洛川。

沈映魚垂眸看着地上破碎的簪子,默減着彎腰拾起,手在顫抖,心中的不安在擴大。

任由她如何想都想不到,他所做下的種種惡事,皆與她有幹系。

他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枯坐椅上良久,沈映魚才想起要回答采露,開口才發現原來嗓子格外幹啞。

她轉身捧着采露的臉,仔細地擦拭着采露的小臉,“沒事,別哭了,不會讓人抓他,我當做不知道,采露也當沒有說過好不好?”

采露年紀尚小,看不出眼前溫柔的人,眼中正顫着細微的光芒。

沈映魚揉了揉她的頭,“出去玩罷。”

采露點頭:“好。”

沈映魚望着她的背影,眼中的笑落下。

……

清晨醒來的片刻失明好似只是幻覺,沈映魚沒有再産生任何不适,直到下晌有人前來禀告,說是燕嬌公主上門拜訪。

李洛川乃聞燕嬌的表哥,此番他剛下落不明,她就尋了過來。

沈映魚收拾心情,看着鏡中的自己依舊慘白的臉,拿起胭脂上了一層單薄的妝。

上妝時手隐約還在顫抖,想李洛川昨日剛被血腥地拖出去,下意識胃中反酸,沒有忍住伏在一旁幹嘔。

沈映魚嘔得淚眼婆娑才勉強止住,起身繼續上着胭脂。

正廳乾坤牌匾之下,聞燕嬌呷着清茶,身邊跟着盛氣淩人的嬷嬷。

“映姨還有多久才來呢?”聞燕嬌擱下茶杯問道。

大廳的侍女答道:“殿下稍等片刻,夫人片刻便至。”

聞燕嬌觑了一眼外面正中旭陽,不知想起了什麽,嘴角往下微壓。

再等了片刻,沈映魚身着輕便綢裳,略略施粉黛翩然而至。

“殿下安康。”

聞燕嬌觑眼看着對面的女人,豔陽高照卻将自己裹得這般緊,好似生怕被人瞧見些什麽。

她眼中不經意浮現一絲情緒,面上卻帶着如常的蜜笑,親密地上前扶起沈映魚:“映姨快快起,與我還客氣些什麽。”

邊說着邊将沈映魚往上座帶。

“不知殿下今日前來所謂何事?”沈映魚微不可見的将自己的手收回來。

聞燕嬌随意瞥了一眼,恍若未聞般地擡手扶着自己的鬓發,挑眉笑言:“無事,只是聽人說表哥在此,我派人給他傳信,他此次不回,所以想着順道過來瞧瞧。”

沈映魚之前說與蘇忱霁分開住,結果至今都還住在此地,而且上次她才知曉沈映魚替蘇忱霁相看。

結果她托秦娘來,卻得到蘇府沒有相看之意,只是請秦娘上府做客,所以她讓李洛川前來探查,但現在人進來後半分消息也沒有。

聞燕嬌這般想着,并未發覺一旁的人指尖輕顫,站起身道:“表哥是沒有在府上嗎?可我也去了忱哥哥辦公之地,也沒有看見他嗳。”

沈映魚臉白了幾分,淺覆的胭脂也遮蓋不住蒼白,正欲開口恰好從外面行進兩人。

聞燕嬌聞聲回首,恰好看見行進來的兩人。

一人衣袍如雪沅茝醴蘭,腰配珰佩行間汵汵而響,昳麗眉眼含笑晏晏,恍若玉面菩薩。

另外一人則身着玄色圓袍面容俊俏,眉宇隐約帶着幾分傲氣。

“表哥?”

是蘇忱霁和李洛川。

聞燕嬌先是看向一旁淺笑晏晏的蘇忱霁,随後帶着幾分羞赧喚着李洛川。

“怎麽我給你的信你都不回?”聞燕嬌問道。

李洛川噙笑道:“你一日三四封的傳來,我又忙着壽誕之事,如何有空看。”

“哼。”聞燕嬌心中暗想到這層,但仍舊翹着嘴角不悅轉頭,卻見一旁的沈映魚直直盯着李洛川看。

她心思微動,片刻露出幾分不屑。

蘇忱霁行至她的身旁,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輕輕一笑,明知故問:“怎麽了?”

沈映魚勉強從李洛川的臉上收回來,側身看着身旁淺笑的蘇忱霁,用眼神詢問。

怎麽會這般?李洛川不是說已經死了嗎?

蘇忱霁輕眨着眼:“一會兒再同你說。”

另一邊聞燕嬌和李洛川說得正歡,任誰都能瞧出來兩人關系甚好。

聞燕嬌現在急需想要知曉,讓李洛川進來打探的消息如何,便暗自對着他使眼色。

李洛川看懂後便折身對着兩人請辭:“子菩,此番就不再叨擾了,小丫頭都尋上門了。”

言語都是對聞燕嬌的無奈。

坐在一旁呷茶的少年微微含笑颌首:“如此便不留小侯爺了,來日上京再聚。”

李洛川點點頭,然後随聞燕嬌一同往外行去。

兩人行出府外,聞燕嬌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表哥,怎麽樣了?可察覺到忱哥哥和她有茍且?”

她這個表哥在皇城衛當值,對探查之事最為靈敏,所以當她得知後才托他前來。

李洛川朝前行着,背對着聞燕嬌,聲線如常帶着明朗:“無甚麽茍且。”

得了李洛川的确确回應,聞燕嬌心中還是有些懷疑,提着裙擺快速上前。

他蹙眉問道:“當真?”

李洛川腳步微停,似好笑地颌首:“難道表哥都不信了嗎?”

聞燕嬌自然也是信李洛川的,可直覺告訴她有些什麽地方不對勁。

“可那日……”

“好了,燕嬌,過幾日我便要回京了,太後大壽,你恐怕也得随我一道回去。”李洛川說道。

聞燕嬌瞬間氣焰微矮。

的确如此,她已經在晉中許久了,若是皇祖母大壽都不回京,恐怕确實說不過去。

可又擔憂自己一離開,蘇忱霁就被旁人勾了去,心中格外糾結。

“我才不要。”聞燕嬌噘嘴道。

李洛川似早料到她的反應,眼眸微眯着說着:“再不回去,恐怕聖人就要親自來尋你了。”

無奈聞燕嬌只好同意,不知為何,總感覺表哥好似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将她的連後路都堵得死死的。

這邊兩人說着,此刻的大廳中,坐在紅漆檀木椅上的少年眉目柔和,如菩薩低眉。

他對着對面的沈映魚彎眼笑着,帶着幾分狐貍般的狡色。

“這是怎麽回事?”沈映魚頭微暈眩,險些以為自己在做夢。

“就是看的這般。”他佯裝未懂地輕挑着眉,對她臉上此刻的神情格外有興趣。

他忍不住站起身将人抱在懷中,鉗住她的下颌微微一擡,銜入口中,舌輕舔着她柔軟的唇瓣。

沈映魚偏頭躲過。

李洛川是她看着被刺得血淋淋,這才幾日,就算是神醫也救不了這樣快。

而且觀方才那李洛川行動敏捷,沒有半分受過傷的模樣。

而且他也說過李洛川已死了,采露也親眼看見過,所以現在這個健全得,甚至連聞燕嬌都分辨不出來的人,究竟是從何處來的?

沈映魚現在比之前更加不安,好似從未認真了解過眼前的少年。

蘇忱霁被躲過也不甚在意,拿出幹淨的絹帕,慢條斯理地擦拭着她的唇,溫言道:“不逗映娘了,李洛川的确死了,眼前見的不過是一些江湖術士會的改面技法罷了。”

“你不是擔憂我殺了他,會被人發現嗎?”他将人攬腰抱起放在案上,下颌微擡地仰視她。

少年的眼中泛着笑,殷紅微微上翹,“這樣就沒有人發現了。”

“沒有誰能欺負我的映娘。”

眼前的少年依舊楚楚谡谡之姿,給人一種幹淨到極致的模樣。

沈映魚啓唇想說話,發現喉嚨有些幹澀,擡手撫摸着他的眉眼,指尖微微發抖。

“忱哥兒。”她眼中浮起細微的迷茫。

他好像在記憶中被一點點褪了色彩,越發與藏在深處的那人相似。

她不想見他落得如書中一樣的結局,可又發覺自己根本就無法改變他。

真的在很努力救他,可救至如今,她才發現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她心中有說不出的感覺,酸澀、幹枯。

蘇忱霁察覺她輕顫的眼睫,定睛一看,卻從裏面看見了未知的迷茫和懼怕。

看不懂她此刻的情緒,究竟為何這般複雜。

但他還是為寬慰她将頭擱在她的肩上,鼻尖輕輕地拱着她的耳側,像是一只黏人的動物,用動作表達着安撫和親昵。

“我在……”

沈映魚垂下眸沒有說話,伸手抱住懷中的少年,失神地看着,思緒一點點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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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