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節

按她的手臂，鐘韞才讓開了。

"進去吧。"鐘韞別過臉不去看虞行舟。

—

小少爺躺在床上，看着真的很可憐。也許是床太寬大了，他睡在墨綠的絲綢被裏，看着格外小，軟綿綿的一團，臉上還淚痕斑斑。

看見虞行舟，他眼睛亮了亮，下意識想向他伸手，可是手指只是在被子底下動了動，他又清醒過來。

他抽了抽鼻子，明明舍不得，還要假裝成熟的大人。

“我知道是姐姐喊你來的，我聽見了，” 他小聲說道，覺得自己挺沒用的，這個年紀了還要姐姐替他出頭，“你別覺得負擔，我，我會和姐姐說，不讓她為難你。”

他臉燒得通紅，皮膚卻白，因而看着分外憔悴，說話的聲音細細的，帶了點啞。

虞行舟覺得自己确實是個混賬。他在小少爺旁邊坐下來，卻不知道怎麽開口，一低頭，卻看見小少爺細瘦白皙的手腕露了出來，上頭一片青紫，是這兩天挂水留下的。

“不是你姐姐逼我來的，是我自己想來的。”虞行舟握住了小少爺伸出來的那只手，小小的也暖暖的，放在他寬厚粗糙的掌心裏。僅僅是看這兩只手，也能瞧出他倆的出身與成長是多麽的截然不同。

他不知道要怎麽開口，怎麽和小少爺說一說他颠沛流離的少年時光，說一說黎繁，說他過去是怎樣一個人。

隔了好久，他才嘆一口氣，親了一下小少爺的眉心。

“檸檸，那天在店裏，我沒有真的和別人上床，”虞行舟低頭看着小少爺的手，“我只是想把你氣走，最好氣得你一輩子都不理我。”

“為什麽呀？”小少爺困惑地看着他，小聲問道。

他不明白虞行舟為什麽要趕他，如果是嫌他煩，不想再看見他，那虞行舟就不該再過來了。

“因為我不該和你在一起，”虞行舟苦笑，他問小少爺，“檸檸，你對我了解多少呢？除了知道我叫虞行舟，你還知道我什麽呢？”

Advertisement

小少爺立馬想說話，但虞行舟對他搖了搖頭，沒給他這個機會。

“鐘檸，我不是像你們鐘家做清白生意起家的。你喜歡超級英雄，喜歡鋼鐵俠喜歡美隊，喜歡正義與勇氣。可我不是。我是要被正義打倒的壞蛋。”

“我曾經有過未婚妻，但因為我做生意得罪了人，她死的時候整個身體都被剁碎了，只留下了一個頭。”

“我的過去就是一片陰暗的泥沼，我是從最低賤的角落爬上來的。我不擇手段，我也不計後果，我為了生存做過很多很多，你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虞行舟看着在被子中只露出小小一張臉的小少爺，笑得更為苦澀，“鐘檸，你才十八歲啊，等你長大了，我已經老了。你的人生還會有很多選擇，會遇見和你一樣年輕陽光的人，對你好，寵你呵護你。

“你不該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你明白嗎？”

作者有話說：

檸檸是陽光底下長起來的小檸檬啊，而虞行舟是髒水污泥裏獨自奔逃的行舟。他們相遇前，虞行舟有無數次可能死在街頭。而鐘檸只需要操心今天考沒考到第一……

23 你是喜歡我的

24

“我們兩個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虞行舟說道。

“你姐姐說要送你出國，那很好，你現在還小，等再過了兩年，你就會發現喜歡過我有多可笑了。”

虞行舟幫小少爺掖了掖被子，準備離開。

他來的路上，确實頭腦發熱，想和小少爺就這麽在一起。

他想他憑什麽不能擁有一個鐘檸，擁有一個滿是陽光的小檸檬，去照亮他的餘生？

可一路上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他冷靜了。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餘生，去毀了鐘檸的未來。

—

虞行舟準備從小少爺床邊離開，他耽誤了不少時候，小少爺還在病中，該休息了。

但小少爺一把握住了他，不肯放。

他的手在虞行舟的手心裏快速動了動，兩根細白的手指攀住了虞行舟的大拇指，攥得緊緊的，是嬰兒般的握法，傻乎乎卻用力，拼了命要留住自己看中的東西。

他不讓虞行舟走。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小少爺身體都從床上撐起來了一點，眼巴巴地扯住虞行舟，眼睛很紅，說話間還咳了幾下。

他死死地盯着虞行舟，牛奶般的皮膚上淚痕還清晰可見。

但他沒再哭。

虞行舟被他的視線逼得無處躲藏。

他很想說我不喜歡，但是話到嘴邊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他只能試圖回避這個問題，“你很好，但是我……”

小少爺不想聽他說這個。

小少爺整個從溫暖的被窩裏鑽了出來，他軟綿綿的，帶着檸檬味兒的身體貼到了虞行舟懷裏，把耳朵貼在了虞行舟的心口。

他能清楚地聽見虞行舟的心跳聲，一下一下，跳得很有力，也很快。

他死死地摟住虞行舟的腰，聽着虞行舟的心跳聲，又問了一遍。

“你不要回避問題，你回答我，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虞行舟說不出話，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小少爺就貼在他的胸前，柔軟的頭發蹭着他的脖子，有點撒嬌的意味，手還摟住了他的腰。

他的心髒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動着，仿佛脫離了他的意志，恨不得從胸腔裏蹦出來，跳到小少爺耳邊，大聲說喜歡。

小少爺也聽見了虞行舟心髒砰砰砰的聲音，虞行舟的心跳徹底亂了。

人的嘴巴可以撒謊，眼睛可以僞裝。

但心跳不會。

“你是喜歡我的。” 小少爺自己做了判斷。

他偷偷地，嘴角上揚起來。

他擡起頭，捧住虞行舟的臉。

虞行舟不知道拿什麽表情面對他。

下一秒，小少爺因為發燒而幹裂的嘴唇就貼上了虞行舟的嘴唇，幹燥卻溫暖的一雙嘴唇，和虞行舟輕輕碰了碰，小動物一樣的親法，沒有多麽纏綿，卻讓人心都顫起來。

“你剛剛和我講的所有東西，我一句都沒聽進去。” 小少爺大概是有生以來頭一次這麽賴皮，可是現在在他手上的不是別人，是他的虞行舟啊，是他要很努力，不要臉皮也不怕碰壁才能得到的虞行舟。

“你知道我比你小十四歲意味着什麽嗎？虞行舟？” 他低低地笑起來，眼睛裏又沁出一點淚水。

他并不需要虞行舟回答，他自己說出了答案。

“意味着你餘生的每一天，我都能陪你一起度過。”

“所以你別想想拿年齡趕我，也別想着讓我出國了，等我病好了我天天纏着你，我擾亂你約會，下班堵你，我買玫瑰花在樓下等你……”

小少爺抽了抽鼻子，他鼻尖紅通通的，他感覺到高熱導致的頭暈無力，他連撐着身體都費力。

但他還是要把話說完。

“虞行舟，你今天來才不是為了和我說清楚。”

“你是舍不得我。”

他狡黠地笑了笑，像個天真的小狐貍。

可他說完這句話，就軟倒在虞行舟懷裏，臉頰燒得通紅，呼吸都帶着熱氣。

他還在發高燒，連續幾天的傷心透支了他就不算強壯的身體。

他的眼皮越來越重，手卻還死死地抓着虞行舟。

“你別走……”他哀求道，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虞行舟。

虞行舟知道，最能讓人心痛，最能讓人死心的方法，莫過于此刻推開小少爺的手，頭也不回地走開。

但他已經丢下過小少爺一次了，小少爺生日那天，他把他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地。

“我不走。”虞行舟低頭親了親小少爺的臉頰。

然後摁下了小少爺床頭的電鈴。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松開小少爺，他抱着小少爺，讓這個剛剛還在和他表白的孩子，安穩地睡在了他懷裏。

作者有話說：

本來還有一個選項是檸檸真的出國了。 不過虞行舟麽……嘴上唱的好聽要為鐘檸考慮。其實每一分鐘都在後悔。 天人交戰，心想我憑什麽不能吃一個小檸檬？

24 鐘韞

25

鐘韞進到房間裏來的時候，虞行舟正拿幹淨的濕帕子給小少爺擦臉擦手。

小少爺臉頰還是泛着桃花般的紅，呼吸卻平順了很多。虞行舟身居高位多年，多年沒有過伺候人的經驗了，此刻卻也不手生，細心周到，連耳朵後面都拿毛巾角細細擦過。

他從前是拿槍拿刀的人，後來做起幹淨生意，慣拿的也是簽字的筆，此刻握着一塊小小的濕帕子，卻也心甘情願。

鐘韞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

她是看不上虞行舟的，倒不是因為出身，是看不上虞行舟作為一個比鐘檸大了十四歲的男人，卻連接受愛情的勇氣都沒有。

但人的肢體語言是不會說謊的。

不是因為愛，像虞行舟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