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動心

動心

今年的情人節在年後第一個工作周的周五。

顧書怡也是在上班當天聽到有同事提起才知道今天是情人節, 單身的人從來不會關注這些節日。

不過就算知道了，這節日顯然也和她沒什麽關系。

下午，有同事的追求者直接把情人節禮物送到公司了, 當着一群同事的面拆開，甜蜜笑的合不攏嘴。

顧書怡完成手頭工作後拿起手機, 正在想今晚要不要跟唐田約個飯, 兩人年後還沒見過，看到手機上有收到的未讀消息。

來自裴靳白。

說晚上一起去吃飯，不用回景楠公館, 下班直接跟他從公司去。

顧書怡對着這消息突然陷入一陣迷茫。

如果說平時她收到這消息好像也還說的過去, 可是今天……

裴靳白不知道今天是情人節嗎？

那種大街上全都是甜甜蜜蜜的情侶，商家以此搞噱頭促銷，電影院全都是愛情片專場的情人節。

他，約她，吃飯？

裴靳白已經在問她晚上想吃什麽。

顧書怡左思右想, 沉默之後，再次想起從前, 偶然在裴靳白手機上聽到過的那道年輕女聲。

她對着手機輕輕抿唇，安靜着，告訴自己最大可能, 大概是今晚有什麽劇情任務需要她這個清貧未婚妻的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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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裴總。】

顧書怡回了消息, 把手機放在桌子上。

她告訴自己保持清醒。

下班後, 顧書怡一直等到辦公區同事都走光了才偷偷往總裁辦公室溜。

裴靳白看到顧書怡東張西望溜進來的樣子就像做賊的。

好在總裁辦大家下班都很積極他也沒等太久，裴靳白起身走過去, 在顧書怡開口叫他前輕輕拉住她手：

“走吧。”

顧書怡眼睛直直看向自己正被男人牽在掌中的右手。

男人手掌依然寬大溫熱。

可現在并不是什麽人多容易走散的廟會。

顧書怡動了動手指, 又想起自己今晚大概的作用，于是沒再說任何。

總裁辦公室到車庫是有專用通道和電梯的。

陳黎過來, 似乎樣子正疑惑自家總裁今天也不用加班為什麽下了班還不離開，結果一進來就看到站在辦公室裏的顧書怡，然後目光向下，再看到兩人正牽着的手。

陳黎一時甚至差點站不穩地輕輕往後退了一步。

裴靳白沒去在意陳黎的眼神和反應。

顧書怡頂着陳黎瞳孔地震的目光，深吸一口氣，走了。

顧書怡還記得裴靳白上次半路說約會請她去了一家燒烤大排檔。

本以為這次估計也差不多檔次，結果到了之後看到是一家環境清雅的日料壽喜燒店。

一看店裏燈光和裝潢就知道消費不低。

下午裴靳白問她想吃什麽的時候她還說都可以，您決定就好了。

服務生領着兩人來到已經訂好的包間坐好，然後呈上菜單。

顧書怡瞄了一眼菜單上的食物價格，果然屬于消費不低的範疇。

兩人點了菜，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壽喜燒鍋被端上來。

天冷的時候吃這個好像視覺上就能很暖和，飲料兩個人要得都是茶。

“裴總。”

顧書怡雙手舉杯，吃飯第一件事還是給裴靳白敬酒。

裴靳白看着對面跟他敬酒的顧書怡，兩人碰了一下杯，然後把清茶一飲而盡。

紋理漂亮如雪花一般的牛肉在沸騰的鍋中烹煮變色。

顧書怡認真吃東西，吃着吃着，突然聽到外面好像有一陣歡呼聲和掌聲。

對面裴靳白似乎也聽到了。

于是顧書怡立馬放下筷子，拉開推拉門，從包間探出個頭。

她偵查了一陣才回頭跟好像不愛看熱鬧的裴靳白彙報情況：“裴總，店裏有人求婚。”

裴靳白“嗯”了一聲，把剛涮好的牛肉放進顧書怡碗裏：“快吃。”

顧書怡重新坐回來。

今天情人節，店裏有人求婚好像也不是什麽大驚小怪的事情，就連剛才街上女孩子們不少手裏都大捧鮮花，笑的甜甜蜜蜜。

顧書怡看完熱鬧繼續吃東西。

裴靳白注視眼前冒着白氣的沸騰鍋底。

今天是情人節，他把顧書怡約出來了，現在人就在對面，裴靳白卻發現自己一時好像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開口告訴對面正一門心思吃東西，甚至吃到一半還有心情去看熱鬧的人，她成功了。

話到嘴邊，才發現有些從小到大的驕矜作祟，想要說出來，卻那麽難。

顧書怡吃着吃着才發現裴靳白好像一直沒怎麽動筷子，神色游離，仿佛一直在想着什麽心事。

是他定的這家店，難道自己定的店，自己也不喜歡吃嗎。

顧書怡進食的動作放緩。

她看着眼前誘人的食物，又想起，自己情人節在這裏跟裴靳白面對面吃飯的最大可能。

裴靳白有他的目的，所以心思不在吃東西上，而她，也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想到這裏，顧書怡又吃下一片牛肉。

然後由于裴靳白沒怎麽吃，顧書怡本着不要浪費食物的優良品德，今晚吃的有些撐了。

裴靳白提出逛逛再回去。

顧書怡當然同意，正好當消食。

兩人依舊牽着手。

顧書怡看到今晚街上成雙成對的甜蜜情侶，又感受到自己跟裴靳白牽的手，走路的時候，一時低眼有些擔心的憂愁。

她莫名其妙就腦補的有點多，因為清楚人家甜甜蜜蜜牽手走在一起的是情侶，可她跟裴靳白不是。

顧書怡開始有些害怕走着走着，待會兒就會有女主角從天而降，先給她一巴掌，然後再告訴裴靳白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了，然後哭着跑走，裴靳白追過去，擁抱壁咚強吻，一出精彩紛呈的豪門情感糾葛大戲。

想到那一巴掌，還沒落到臉上，顧書怡就感覺臉頰好像已經開始隐隐發疼。

算了，忍忍吧。

看在已經得到了那麽那麽多好處的份上。

顧書怡輕輕嘆了口氣，想到那些可能的場景，又發現自己的胃部，好像再次傳來那種酸澀的，不舒服的感覺。

顧書怡感受着胃裏的那種不舒服，告訴自己，肯定是因為今晚吃的太多了。

兩人散步時也一直沒怎麽聊天。

裴靳白揣着心事的沉默，直到感受到身旁顧書怡走着走着，已經打了個哈欠。

“我們先回去吧。”男人突然開口。

顧書怡的哈欠打到一半停在臉上。

她眼睛掃視周圍。

這就要回去了嗎？

她被打臉的心裏建設都做好了結果不是她設想的情節？

裴靳白：“走。”

顧書怡稀裏糊塗又跟着裴靳白回景楠公館，今晚只有他們兩人沒司機，裴靳白開的車。

顧書怡坐在副駕，有一種今晚逃過一劫的幸運感，也不知道情形到底怎麽回事，她偷偷觀察裴靳白的側臉，很明顯能從男人的神色中感受到，他确實藏着心事。

可她又能怎麽辦呢。

顧書怡抿了抿唇，又轉回頭，落下眼睫。

她一個無權無勢的清貧未婚妻也沒有其他辦法。

車子停在地下車庫。

顧書怡自己下車，本想直接往電梯間走的時候，聽見身後男人突然叫她：

“顧書怡。”

顧書怡回頭，看到裴靳白此時沒有上前，而是正站在車尾。

裴靳白眼神很深：“你過來。”

顧書怡對着男人看他的眼睛，又只好走過去。

兩人站在後備箱尾。

裴靳白面對顧書怡，閉了閉眼。

一晚的沉默與內心拉扯之後，今天快要結束，他告訴自己，已經沒有時間可以再錯過拖延。

那些驕矜都不值一提。

于是裴靳白睜眼，終于讓自己在此時此刻開口。

他先說：“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顧書怡聽到這個問題後愣了一下。

“……情人節？”她無比謹慎試探的開口，身側的手指收緊，似乎生怕說出這一句，迎面來的是男人無語的戲谑，明明是另一個什麽日子，她卻只想着情人節。

只是裴靳白沒有戲谑。

他默認了這個答案。

裴靳白看向車子後備箱，又輕聲說：“你打開看看。”

顧書怡“啊”了一聲。

不是她自作多情，只是顧書怡以前也在網上刷到過一些一開後備箱，裏面全是驚喜的視頻。

尤其是剛才還告訴她今天是情人節的情況下。

這會導致此時此刻，一個人好像不由自主地就會想到那裏去。

裴靳白見顧書怡沒動，又說：“打開看看吧。”

顧書怡覺得腦子有些暈。

她掐了一下手心，強迫自己麻煩放清醒些。

裴靳白讓她來打開後備箱，說不定是車後面蹭了泥嫌髒，又或者太懶，懶得動手打開。

于是在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之後，顧書怡在裴靳白的目光下，打開後備箱。

先是撲鼻的芬芳香氣。

打開之後，後備箱裝有的一切展露在眼前。

顧書怡看到滿眼的玫瑰。

一朵一朵，嬌豔欲滴，每一片花瓣仿佛都還帶着剛被新鮮采摘回來的露氣，塞滿了後備箱的每一個角落。

而在這些玫瑰的簇擁中間，是還未打開的禮物盒子。

裴靳白低頭，知道這送禮物的方式可能有些俗，但他也确實沒有太多讨好女孩子的經驗，只能最穩妥不出錯的。

他嗓音帶着些低沉的啞：“節日禮物。”

顧書怡怔怔立在原地。

此時此刻，眼前所見到的一切，男人的每一個字，她好想不願多想，也再不得不多想。

顧書怡擡頭。

對着裴靳白看她時漆黑的眼睛，顧書怡張了張嘴，那麽艱難，卻終于說出來：

“有人會不高興的。”

裴靳白聽得眉頭微蹙，沒想到顧書怡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不過聲音依舊很緩：“誰會不高興？”

顧書怡：“她。”

裴靳白更為不解：“‘她’是誰？”

顧書怡嗫嚅唇瓣，手指攪這衣角，接下來說的話她好像自己也聽不太明白，甚至腦子也是接近空白狀态，但有些一直壓着的話，應該就那麽說了。

顧書怡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嗫嚅亂七八糟說了什麽，但裴靳白似乎聽明白了。

他眉頭緊擰，對着眼前紅透臉聲音小到像蚊子的人，平聲：“顧書怡，”

“誰告訴你我有女朋友了？”

顧書怡聽到這一句忽地擡頭。

她怔怔望向表情不悅男人。

裴靳白看着顧書怡好像大夢初醒的眼睛，

他似乎本想再說什麽，一提氣，卻發現自己好像還是怎麽也生不起氣來。

然後都到這個地步了，他索性也不再說。

裴靳白目光落在顧書怡微張的唇瓣上。

男人緩緩擡手，握住顧書怡後腦。

他其實也不太會，只是憑着感覺越靠越近，終于近到呼吸交織在一起的時候，唇瓣觸碰，裴靳白輕輕落下一吻。

他吻完，眼睛看着顧書怡的眼睛，一字一句，輕的像這靜谧無聲的夜，滲入身體的每一個縫隙，再彙集到一起，每一個字，都落到最柔軟心上：

“我喜歡你，”

“沒看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