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暮煙樂一直看他,當他說出她的名字,她卻沒有及時回應他。
今天發生的一切,超出了她的認知。
一個漆黑的夜晚,莫名跑到陰森恐怖的森林,已經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了。但更絕望的是,後面還有只熊追趕她,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也不清楚睡了一個午覺為什麽不在家裏,以為今天就要死了。
可是,這個男人像保護神般從天而降,把她從熊口救了出來,她漸漸變得松懈,克制不住的淚意又冒了出來。
像要将所有的委屈,恐懼和悲傷宣洩,暮煙樂的肩膀劇烈抽動,眼角紅紅的,一聲哽咽從嘴邊冒出,裴雲初聽到這動靜,意識到她要哭了,正要制止,下一刻,稚嫩的哭聲撕心裂肺,回蕩在他的耳邊,頗為震天撼地。
裴雲初提燈籠的手頓了頓,不知怎麽處理突發情況。他擅長借用利刃使一個人絕望痛哭,卻從未試過哄小姑娘高興。
暮煙樂抽抽噎噎地答:“我是暮煙樂。”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起來了。”
暮煙樂只顧抹眼淚。
裴雲初用指尖抵住額頭,思索半晌,眸子仍微微垂着,她哭得渾身發抖,月色下的眼淚像一顆顆串了線的珍珠,看樣子一時半會停不了。
最終他嘆了一聲,冰冷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擦拭她的臉龐,略顯生澀的語氣:“好了不哭,你師兄還在找你。”
随着手指的貼近,暮煙樂感覺到他袖間的甘松香愈發濃郁,包裹住全身。
絲絲縷縷的安全感湧上來,她的情緒漸漸散去,哭聲慢慢變小,奶聲奶氣道:“師兄是誰?”
聽到這話,裴雲初挑起眉:“吓傻了?”
暮煙樂磕磕絆絆想解釋,努力組織語言,裴雲初卻只是随口一句,并非真讓她回答是不是傻了,下一刻,他不太在意地移開視線,拿出一塊木牌,嗓音微微放松:\"我找到她了,入口見。\"
Advertisement
見狀,她扁了扁嘴巴放棄解釋,垂着腦袋,眼眶依舊紅紅的。
裴雲初拉住她的小手:“走了。”
暮煙樂聽話地起身,跟他走,剛走一步,腳踝的刺痛感強烈,她踉跄了一下,嗚咽道:“腳疼。”
裴雲初再度彎腰,掀開她的褲腿看了一眼,腳踝紅腫,大概是逃跑的時候扭到了。
他想了想,視線與她平齊,張開手臂:“來,我抱你回家。”
看她年紀還小,且睦州的風俗開放,裴雲初倒沒太在意男女大防的問題。
反而是暮煙樂猶豫了。
學校裏的老師和父母,曾教導她,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雖然他救了她,可總歸是個陌生男人,她一時間不确定要不要聽老師的話。
周圍一片漆黑,裴雲初保持張開手臂的姿勢,耐心等待,她抿了抿唇,揪了揪自己的衣袖,目光與他對視。
他的眸子如深海般的黑,面容清冷如雪松,根據暮煙樂的第一直覺,大概是一個不太好接近的人。然而男人對她的态度溫和從容,沒有一點令人不适的感覺,讓她摸不準自己的感覺是否準确了。
裴雲初唇瓣含笑:“你出神了,想什麽呢?”
暮煙樂:“我們見過嗎?”他給她的感覺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裏看到過。
裴雲初搖搖頭:“今天第一次見。”
暮煙樂鼓起勇氣問:“那你怎麽知道我家在哪?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裴雲初溫聲說:“因為我認識你師兄。”
又是師兄。
暮煙樂還在糾結他們是誰,裴雲初上前一步,收攏手臂,忽然把她抱了起來。
身體一下子騰空,她驚慌地捏住他的衣領。
裴雲初站直身體,胳膊穩穩托住她的身體,拍了拍她的脊背以作安撫:“別怕,我不是壞人。”
接着,又補充了一句:“否則沒必要救你,不是嗎?”
暮煙樂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如果她不随機應變,就沒辦法走出森林了。
她終于把老師的教導丢到腦後,小心翼翼摟住他的脖頸,朝他靠近了一點距離。
道路崎岖颠簸,他的手很穩,溫熱的氣息若有若現,這讓她感覺十分安心。
裴雲初把燈籠遞給她:“拿好。”
暮煙樂乖巧接過去:“好像不夠亮。”
在這樣看不到路的環境,一盞燈籠的光太少了,照不到三米外的地方。然而裴雲初仿佛擁有透視眼,能找出一條下山的道路。而且速度超級快,步伐邁出一步,眨眼間就飄到了五棵樹以外的地方,連續跳躍了好幾次。
這有點像她爸爸玩游戲時說的閃現,暮煙樂接受能力極強,完全沒有一種刷新三觀的感覺。
裴雲初大概擔心她又要哭,路上,時不時地跟她聊天。
她聽不懂什麽淩雲宗,慧德堂,太極宗之類的詞,當他說話的時候,她忍不住注意力偏移,轉移到他的身上。
他的領口摸起來涼涼的,很單薄,是她從來沒碰過的面料。
他的頭頂戴了一頂發冠,電視裏才能看到的東西,像玉的材質。寬松大袖的衣袍,将身體遮得嚴實,只露出一截脖頸,皮膚很白,頭發又黑又滑,順着肩膀直到腰際。
暮煙樂覺得他幹淨好聞,像畫裏走出來的人,與以前接觸的男人不一樣,也跟她的爸爸截然不同。
爸爸是短發,摸着紮手,有時兩天沒洗頭,油油的。摸了他的頭,她總是很嫌棄,立馬跑去衛生間洗手。
但裴雲初的頭發光滑,平時大概花不少時間,打理得很好,質感像綢緞,輕盈飄逸。
暮煙樂蠢蠢欲動,像發現了新玩具,趁他的視線看着前方,好奇地捏住他的一縷發尾,把一縷發尾纏到食指,繞了一圈又一圈。
裴雲初發現她的舉動,低頭笑了笑。
很少有人敢碰他的頭發,但她才十歲,心智不成熟,玩性重,他便縱容些,任她為所欲為。
一路無話,暮煙樂玩膩了頭發,終于覺得這個行為好像不太好,讨好地稱呼他:“哥哥,你的頭發真漂亮。”
裴雲初眨了眨眼睛:“謝謝誇獎。”
暮煙樂維持一個姿勢久了,感覺腳有點麻,不舒服地動了動,裴雲初适時問道:“腿麻了?”
她覺得他好厲害,居然什麽都知道,小聲地嗯了一聲。
剛剛他用的是公主抱,下一刻,他換了一個姿勢,左手托舉她的大腿,右手支撐她的後脖頸,是抱小孩的姿态。
有時爸爸也這樣抱她,她并沒感覺到不合适,兩腿愉快地晃了晃,側臉挨着他的肩膀,适應力良好。
山間的入口熱鬧,宣卿平收到裴雲初的傳音,先一步抵達入口。
周圍的草地零零散散站着幾個搜山的弟子,他們看向後山,幾盞燈籠的光,照亮他們擔憂的眼神。
遠處,裴雲初修長的身影漸漸往這邊走。
他潔白的衣袍被懷裏的女孩弄得髒兮兮,頭發也慘不忍睹,卻是一副坦然自若的表情。那個女孩子晃蕩着兩只嬌嫩的小腳丫,有一下沒一下地踢着他的腰身,他不以為意,神情溫柔,時不時偏頭跟她講幾句話。
宣卿平眉眼微松,心髒終于落回原地。當暮煙樂來到他的身邊,他的語氣卻微微加重,連師妹也不喊了,帶了絲斥責的意味:“暮煙樂,你一個人跑後山,害大家擔心半天,可知錯?”
暮煙樂長這麽大,因為長相漂亮可愛,大家都對她非常友好,很少與人用這麽兇的語氣跟她講話。
而且此人眉眼陌生,神情冰涼,看着不好惹極了。
她對他的第一印象直接降到谷底。
宣卿平張開手臂,似乎要從裴雲初的手裏接過她。
她一萬個排斥,覺得他不像好人,手臂緊緊纏住裴雲初的脖頸,剛收斂的淚意又冒了出來:“哥哥,我要回家,不要跟他走。”
宣卿平簡直氣笑了,平日各種照顧師妹,然而他最挂念的師妹竟然喊裴雲初哥哥,不僅如此,還把自己視為洪水猛獸。
他揚起下巴,語氣冰涼:“我這個師兄,你不打算認了?”
暮煙樂繃着臉,将他當作空氣,不肯從裴雲初身上下去,裴雲初看進她的眼睛,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略微驚訝她的眷念,不是第一次被女人纏,倒是第一次被小女孩纏。
他低低笑出聲。
“我想回家。”她的聲音帶了哭腔,又重複了一遍。
裴雲初輕哄:“你師兄找了你很久,你一個人跑後山,他太擔心了。”
暮煙樂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她是暮煙樂,但她沒有師兄,最親密的夥伴是她的同桌。
她倔強地挂在裴雲初的身上,謹慎地看向宣卿平,眼神防備。
宣卿平站在一邊,氣得夠嗆。
裴雲初看着他這幅表情,心情大好,忍着笑打趣:“你也有一天吃癟。”
宣卿平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量,語氣譏嘲:“她認你當親哥了,師兄算得上什麽。”
裴雲初挑起眉,察覺到他的醋意,臉上流露出一點看戲的笑容。
繼續僵持沒有意義,宣卿平感覺自己變得跟暮煙樂一樣幼稚,輕咳一聲,低聲道:“你帶她回卧房罷。”
-
一場鬧劇暫時中止。
裴雲初抱她到了一間小屋子。剛推開門,淡淡的木質香氣拂面而來,放眼望去,她的房間簡單雅致,一桌一椅,一床一櫃,打理得整潔幹淨,适合她一人居住。
他打量了一下,扭頭看向宣卿平:“這屋子挺小的。”
宣卿平放松坐到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水,又給裴雲初倒了一杯,語氣閑散:“哪能跟你睦州之子比,你的蒼梧樓差不多跟我們半個淩雲宗大小。在一幹弟子當中,她最受元清道君的喜愛,已是最好的待遇了。”
裴雲初若有所思,拾杯仰頭一飲而盡,一杯普通的水,被他飲出瓊漿玉液的姿态。
暮煙樂睡意全無。
她本來還打算打電話給父母,結果哪裏有電話,屋子的裝飾竟然都是古代的風格。她聽說有人愛穿得像電視劇裏一樣,一開始對他們的穿着打扮并不在意,可是從森林出來後,至今沒有看見一件熟悉的東西,比如最普通的油柏路,伫立的長杆路燈,什麽都沒有…看着陌生的屋子,兩個陌生的男人,一種未知的恐慌席卷,她咬着唇看地面,腳趾蜷縮。想問一些問題,但她隐約覺得這些問題最好不要問。
屋子斷斷續續響起交談聲,暮煙樂顯得格外安靜。
裴雲初掃了她一眼,又倒了一杯水,走到她跟前:“一整日沒喝水,渴了沒?”
聽到他的詢問,她擡起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咬着舌說:“渴了。”
裴雲初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水杯落到她眼前。
屋外的冷風飒飒,屋內卻溫暖如春,燭火如豆,淺淺的光綴着他下颌的線條,她看着他嘴角挂着的笑,腦袋前傾,習慣性湊上去,兩只手自然下垂,完全沒有主動接杯子的想法。
裴雲初頓了下,眉頭稍動,似乎被她的舉動驚住了,略感荒謬:“還要我伺候你?”
她眨眨眼,恍然意識到面前的人不是她的父母。
宣卿平見她習以為常的驕縱模樣,竟然還要裴雲初伺候,冷嘲熱諷:“裴兄從小養尊處優,他什麽身份,你讓他伺候?暮煙樂,別太任性……”
話是這樣說,裴雲初卻慢條斯理地擡手,将水喂給她了。
宣卿平的下一句話噎在了嗓子裏。
他震驚地看着裴雲初,對他的所作所為産生了極為可怕的聯想:“你不是吧?她十歲啊,你把她當童養媳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喝口水罷了。”裴雲初收手,将空蕩蕩的杯子放到桌面,懶洋洋道,“好不容易撿了個妹妹,當然要多多照顧。”
“別人巴不得一身清淨,你跟她無親無故,聽了兩句哥哥,這哥你就非得當了。”宣卿平輕嗤一聲,“我勸你不要太慣着她,她會順杆子往上爬,以後後悔晚了。”
裴雲初攤手:“當然不止這原因。”
“?”
他眉眼稍揚:“第一次見有人讓你這麽憋屈,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
宣卿平:“……”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