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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四個人走進閣樓。
屋子的火爐裝滿黑色的炭火,燒得發燙,一進屋,暮煙樂便感覺熱氣撲面而來,像從寒冷的冬日走到了溫暖的春天,冰涼的手指逐漸暖和,身體舒服很多。
裴雲初蹲下身,閑閑地撥了撥炭火,将火燃燒得更旺。
一時沉默無言,只聽木炭噼啪一聲響。
暮煙樂擡眼瞄了一眼裴雲初,還要繼續提起昨日待在蒼梧樓等他的事嗎?
周靜寧是他的師妹,裴雲初合情合理都該對她好的,就像宣卿平對自己好。
他的師妹身體不好,需要他的時候,像他這樣有責任心的人,理所當然去周靜寧那邊照顧。
暮煙樂似乎沒有理由去計較,為什麽她等了他一天,他卻一去不回了。
她失去質問他的勇氣,神情晦暗,默默低下頭,緊緊閉上嘴巴,而裴雲初從炭火邊起身,走近周靜寧隔壁的座位,這個位置剛好與暮煙樂相對,他卻沒發覺她的表情變化,低聲說:“今天天涼,我吩咐下人準備熱茶。”
宣卿平沒這閑工夫喝茶,今日目的主要是給暮煙樂讨公道,他皺了皺眉,發話:“昨天你……”
暮煙樂連忙抓住宣卿平的手腕,拔高嗓音,蓋過他:“昨天沒什麽事。”
過于激動的反應,霎時間引起三人的注目。
宣卿平古怪地瞥了一眼,暮煙樂眼圈通紅,與他撞上視線,眼神流露出幾分哀求,一個字一個字加重:“沒、事、了。”
剛剛還氣勢洶洶說要找裴雲初的麻煩,現在卻縮到烏龜殼子裏,主動說沒事。
她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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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卿平若有所思,卻也不明白小姑娘細膩的情緒變化。他自作主張,不顧她的意圖,甩開她的手。旋即定定注視裴雲初,繼續下一句話:“你把我師妹扔在蒼梧樓,害她挨凍受餓,你可知道她昨晚有多傷心?”
場面有一瞬間的死寂。
暮煙樂的羞恥心頓時上來了,腳趾蜷縮,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
師兄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完全不懂小姑娘的自尊心。
他還在指責:“我知道你對你師妹好,但我師妹從小沒受過什麽委屈,你怎麽能這麽待她?”
暮煙樂的臉紅成了蘋果,緊緊拽住師兄的袖子,擰成一只麻花。
裴雲初下意識将目光落到暮煙樂的臉上,良久,他問道:“那天你不是早早回去了嗎?”
“……”
“……”
暮煙樂似乎覺得不可思議,瞪大眼:“我一直在蒼梧樓等你,你說你會回來啊。”
聽到這話,裴雲初略顯驚訝,半晌,似乎明白了什麽,開口解釋:“昨天師妹吐血,我分了些靈力滋補她的身體。可能是一次性分的多了,之後我的額頭疼痛難忍,暫時昏迷過去。等蘇醒差不多傍晚了,我記得你在等我,向辛師妹問起你,辛師妹說你已經走了。”
宣卿平蹙起眉:“我師妹走的時辰已經是夜晚了。”
滿室陷入尴尬的沉默。
在場所有人都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了,辛師妹騙了他。
“所以,你的師妹對煙樂,有什麽不滿?”宣卿平講話格外直白,玩味地勾起唇,不依不饒,“還是你們太極宗的待客之道,便是讓客人坐一天的冷凳子?”
他的語氣明顯夾雜些許的怒氣,不管裴雲初有什麽理由,他通通聽不進去,眼睛冰冷而漆黑,注視着裴雲初。這是第一次,交情要好的兩人出現矛盾,空氣似乎降到零點。
暮煙樂見師兄發火,視線不安地在他們兩人間流轉,手指拽了拽宣卿平的袖子,像是勸他冷靜些。
他只瞥了她一眼,繼續死死盯着裴雲初。
周靜寧垂下眸子:“是我的問題,都怪我那天吐血,不怪師兄。”
宣卿平聽了,覺得莫名其妙:“我在質問裴雲初,你不要多嘴。”
周靜寧噎住,臉一下子漲紅了。
宣卿平氣勢洶洶的樣子,轉頭對暮煙樂的眼神,卻轉瞬柔化,他繼續道:“煙樂,你想說什麽盡管說,有師兄在,你不用擔心。”
暮煙樂無話可說,下意識将目光投到裴雲初的臉上,正好撞上他的眼睛。從始至終,他一直都看着她,見她的注意力轉到他這邊,他驀然起身,走近。
暮煙樂緊張地捏住座椅把手,他蹲下身,視線與她平齊,唇瓣開合幾次,極輕的一聲:“煙樂,對不起。”
“……”
“生我氣,應該的。”裴雲初擡起手,似乎想摸摸她的腦袋,但擡到一半頓住,又落下了。
他低低道,“下次不會再這樣。我們很久沒見面,那天我做的不對,害你白白浪費時間。”
暮煙樂聽到他的道歉,擺了擺手:“我早說沒事啦。”
裴雲初頓了頓:“真的?”
“嗯。”暮煙樂垂眸,擠出一絲笑容,故作輕松,“周姐姐的身體要緊,反正我也沒正事做,在雅間閑坐而已。”
裴雲初松了口氣,朝她露出淺淺的笑,周圍凝固的空氣開始流動,空氣緊繃的弦也逐漸松弛。
聽暮煙樂說無所謂,宣卿平哼了一聲,算是不計較了。
所有人的心都放心了,除了暮煙樂自己。
吩咐的茶水已備好,沒多久,下人進屋,紛紛為他們送上熱茶。
水汽往上升,裴雲初的眉眼如覆上一層輕紗,暮煙樂微微擡起眼,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漆黑,似乎感覺到歉意,總是将目光往她這邊看,終于像以前那樣,時時刻刻在意她了,是她等了一天等到的結果。
原來是一個誤會啊。
這個誤會解除了,裴雲初并非有意冷落她,她本該高興的,但只有她明白,所有的期待已經在那一天煎熬的等待中,化為灰燼。
他們已回不到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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