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春天來了

第三十二章 春天來了

胳膊上的傷給白蘇的生活增加了不小的難度，首先洗澡就是一個大麻煩。

他盡量減少了洗澡的頻次，但是兩天一次已經是最後的底線了。

站在蓮蓬頭下，白蘇有些為難。

“要不要，我幫你啊？”白浮舟抱臂倚在衛生間的門框上，半天沒有聽到水聲，有些擔心他的情況，擡手敲了敲門，問道。

小神仙現在在白浮舟的心裏，幾乎和生活不能自理人士畫上了等于號。他現在這個情況叫人實在很難讓人放心的下。

說實話，他說這話之前，也是內心也是經歷了一番激烈的掙紮。但是轉念想想，他們兩個人都是男的，有什麽好矯情的。他和陳硯也不是沒有一起泡過澡堂子。

而且，而且在溫泉酒店的時候，也一起泡過溫泉了。

這有什麽的。

這有什麽的。

稀松平常。

“真的嗎？”

白浮舟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在白蘇将門來開一個小小縫隙眼巴巴的看向他的時候，盡數土崩瓦解。

衛生間的白熾燈高懸，給小神仙本就白皙的身體渡了一層光，使人頭暈目眩。

劈裏啪啦。

那是白浮舟石化崩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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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那麻煩你啦。白浮舟，白浮舟？”白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謝。坦然的赤身裸體的站在那兒，倒是大大方方毫不羞澀。

白浮舟倒吸了一口氣，張了好幾次嘴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忽而猛烈的咳嗽起來，眼睛上下左右的瞟，有些無處安放。

白團子被他的動靜吸引過來，噠噠噠的跑向了白浮舟，仰着狗頭黑溜溜的眼睛裏有一點兒擔憂。

它可能在想這個飼養他的兩腳獸為什麽突然好像快要咳得背過氣了。

“咳咳，不麻煩。”白浮舟用腳別住了試圖往衛生間裏擠的白團子，将小狗放旁別撥弄了一下，然後飛快的擠進衛生間，然後啪嗒一下關上了門。

他一進來，原本寬敞的浴室莫名逼仄了起來。連溫度似乎都上升了幾度。

白蘇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知道為什麽他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

“要開始嗎？”

軟軟的少年音詢問道。

白浮舟點了下頭。他低頭看到青年純澈的眼神，像是山林深處的清泉，又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麋鹿，幹淨單純，亮晶晶的光點綴其間，萬分靈動。

在這樣的眼神之下，白浮舟突然有些厭棄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下內心不知從何而起的焦躁，垂眸戳了戳小神仙白盈盈的肩膀，小聲道：“你轉過去。”

“啊，好。”白蘇配合度極高，乖乖轉了過去。

白浮舟安置好他的胳膊，确定不會弄濕之後，用蓮蓬頭打濕了他的頭發。

溫潤的水流從頭頂澆下來，白蘇下意識的緊閉眼睛，乖乖垂頭，任由白浮舟揉弄着他濕漉漉的頭發。

“你要不要把衣服脫掉呀，一會兒要淋濕了。”白蘇閉着眼睛，耳邊是嘩啦嘩啦的水聲。他突然想起來白浮舟還穿着睡衣，慌忙問道。

白浮舟的動作一頓，并沒有關掉蓮蓬頭，他擠了一泵洗發水，搓弄出泡，按摩着白蘇的頭皮，說道：“不要急。反正一會兒要洗的。”

白蘇“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白浮舟盯着他垂下腦袋後凸出的那一塊兒圓潤骨頭，水流途徑，分叉而行，沿着脊背蜿蜒，也有順着肩頭滑落或墜入鎖骨。

神明和凡人不同。

小神仙在這方面一向泰然自若。

白浮舟忽然想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候的白蘇剛剛化作人形，也是一絲不挂的模樣。他倒是磊落大方，沒有絲毫羞澀遮擋。吓得白浮舟以為家裏闖進了什麽變态暴露狂。

後來他沒有合适的褲子，光溜溜的穿着一件上衣在家裏亂跑，也沒有明顯的不自在。

仔細想想，這種坦蕩并不是單單對着白浮舟。他在陳硯面前，也一向如此。

白浮舟說不出是喜是憂，嘆了口氣，被水聲所遮掩。

“哎呀，眼睛！”白蘇忽然驚叫起來，擺動着手臂想要擦眼睛。

白浮舟回過神，連忙按住他，幫忙處理了。

白浮舟認認真真的幫人洗澡，不再分神。

一個澡把白浮舟洗得那個小心髒忽上忽下的，白蘇卻是完全沒當回事兒。過着寬大的浴巾，他長舒了一口氣，露出了餍足的表情：“嗚~舒坦。”

他看白浮舟還站在那兒，手裏握着蓮蓬頭，沒多想什麽，只當他要開始洗了，于是撥弄着自己吹得半幹的頭發，握着門把手指了指外面：“那，我先出去了哈？”

白浮舟欲言又止，在他拉開門的那一瞬間喊住了他，小神仙一瞬間停下了動作，回過頭來看他，眼巴巴的。

盯着那雙眼睛，白浮舟有些開不了口，他要怎麽說，在人類的社會裏衣服要好好穿在身上，除非特別親密的關系，不可以赤身裸體出現在別人面前。尤其是異性。

可是，那，他們剛洗完澡，算什麽呢？

“怎麽了？”白蘇看他這個表情，反而松開了門把手，不解的歪頭。

見白浮舟不言語，白蘇反而朝着他走了過來：“你要說什麽呀？是有些難說出口的話嗎？沒關系，你可以悄悄說給我聽，別人聽不到的。”

白蘇踮腳将耳朵湊了過去，微微側首，兩個人像是悄然耳語一般。白浮舟微微一低頭，就能将小神仙俏粉的耳垂納入口中。

他頓了頓，擡手屈指在白蘇肥嘟嘟的耳垂上彈了一下，笑道：“趕緊出去穿衣服。以後在外面要好好穿衣服。除了我，不要随便在別人面前脫衣服，因為不可以一起洗澡，以防遇到壞人，明白嗎？”

白蘇捂着被彈的耳朵，有些委屈地擡眼瞪他，懵懂聽完這一席話，他驕傲的挺了挺胸膛，說道：“我知道的呀，你們人類的禮節，君子正衣冠，當然不能不穿衣服到處亂跑啦。其實我們神仙也很講究這些的，平時衣服都穿得可嚴實了。”

你最好是。白浮舟心想。

末了，白蘇又小聲補充道：“而且，我知道你是好人，才會靠近你的。”

這麽說着，小神仙撩起眼皮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白浮舟一眼。

“我可不是什麽好人，你最好還是當心些。”白浮舟放心了些，轉過身擡手把濕漉漉的衣衫脫掉。他頭也不回的說道：“好了趕緊出去換衣服吧，我要開蓮蓬頭了，免得濺你一身水。”

奇怪了，平時誇他的時候，白浮舟雖然臉上不表現出什麽，但是白蘇總能夠感受到他欣喜的情緒。怎麽今天這麽波瀾不驚呢？難道是誇多了，免疫了？

想不通，怎麽也想不通。

等聽到白蘇關上門的聲音，白浮舟才略略松了口氣。他滿鼻子都是小神仙身上那股清香的草木氣息，被浴室裏的熱度烘得更加明顯。

明明人已經出去了，白浮舟還覺得自己一閉眼睛就是方才的畫面。

不一樣，這根本就不一樣。

這和陳硯根本就不一樣！

他長嘆一口氣，擰開蓮蓬頭，水兜頭而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兒。

除卻洗澡，白蘇在店裏的工作也沒有往日那般得心應手。路悠悠和蔣閑被他那看起來唬人的傷口給吓住了，什麽要動手的活兒都不用白蘇來做。

他只要笑呵呵的站在門口，招待一下進來的客人就好。

胳膊上的藥每天都在換，白浮舟幫着他處理，用不着白蘇操心。傷口沒有最開始那樣的疼，過了幾天白蘇也就習慣了，也不覺得它耽誤事兒。

劉思揚開了五天的藥。用完之後，要去複查一下再确定情況。

在藥用到第三天的時候，沈方無沒在如以往一樣，準時準點出現在店裏。白蘇一顆心忽而被吊了起來，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只不斷向外張望着。他又想起了，白浮舟說得，身患肝癌晚期的沈媽媽。

沈方無不來拿花，是不是說明……

“鈴鈴……”

門上的風鈴碰撞這，一個男人走進了花店裏。

白蘇立刻收拾好了情緒，迎了上去：“你好，歡迎光臨拾語花店，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沈總在這裏訂了康乃馨，我來取。尾號6171。”男人說道。

白蘇一怔，問道：“是，沈方無小姐嗎？”

“是的。”

白蘇在原地頓了頓，有些恍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怎麽了？”男人問道。

“昂，沒什麽，您請稍等。”

白蘇笑着微微欠身，轉身去了白浮舟的工作間，他推門，開門見山的問道：“白浮舟，剛剛來了一個男人取沈方無的康乃馨，你知不知……”

“昂，在這裏，給他吧。”白浮舟将一早準備好的花束給了白蘇，“沈方無和我聯系過了，她要出差一段時間，期間她找了人幫忙代取。”

“……哦，這樣啊。”白蘇一身的焦急卸去了大半。他低頭看着那株康乃馨，一如既往的，擡手輕輕摸了摸花瓣。

許是沾染了仙氣，花束一瞬間變得更加鮮豔嬌嫩。

他将花束給了男人。白蘇站在門口，看着店外車來車往，夕陽斜斜探入玻璃窗，落了半邊花房，暖烘烘的。

日升月落，終有時。

白蘇擡眸，發現路邊的灌木不知何時新芽長成了嫩生生的葉。

春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