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眼的喜歡

郭秘書回來得很快。留下另外兩個人留在車隊那兒，郭秘書一人跑回來敲響了老板的車窗。

“賀總，停最後的那輛車，您去看下？”沒說不好，也沒說好。賀停雲看了眼郭秘書為難的樣子，就知道這人是真的拿不準主意了。我表現得有這麽為難？賀停雲內心反省一秒。

“走，我們去看看！”賀停雲拍拍小孩，示意下車。喬小遠雙手一撐，動作迅速地自己跳下座位鑽出車門，站在郭秘書腿邊開心地等着賀停雲下車。

賀停雲走在前面，郭秘書跟在身後，中間跟着的是蹦蹦跳跳的喬小遠。不像喬小遠一路好奇的打量，每個小巴車門前都要瞄一眼，賀停雲目标明确地直奔最後一輛。

只看外表，這輛應該剛洗過的車，就在賀停雲心裏拿到了高分。

見賀停雲走來，站在一旁與人說話的胖子立馬迎了上來。

“您看看，我們的車剛洗過，裏面也幹淨，坐墊套子、還有車窗簾，全是新換的！要不您上去看看？”說話的人熱情的很，大概也是留意到郭秘書一行人的要求，對着賀停雲猛誇車子幹淨。“叫我胖胖就行，你們坐車，我們就給個優惠的包車價，絕不再載客，怎麽樣？”說着便想拉着人上車看。賀停雲不着痕跡地往後讓了讓，避開了他過于熱情的接觸，微笑着站在車門口：“不着急，先等會兒。”

自稱胖胖的人在碰了個軟釘子，大概覺得有些尴尬，撓着自己毛茸茸的發茬，鑽進了車裏。車門打開，賀停雲頓時感受到一股空調的涼意，怪不得關着車門，原來裏面開着空調。這倒是比前面幾輛車都大方，剛經過的一排車，無不敞開着車門，由內而外散發着一股悶熱昏沉的味道。

車門沒有立即關上，賀停雲注意到胖胖正彎着身子跟駕駛座上的人說話。邊說着邊還往後看着，對上賀停雲打量的眼神，露出一個憨厚的笑，生怕一個不留神人就跑了。

“這位老板，要不先上來坐坐？”高大的駕駛座椅背旁彈出一個腦袋，一雙明亮的眼睛，猝不及防地看進了賀停雲的眼裏。

賀停雲的腦子卡了一下，腦海中“嗡”的一聲響之後，就再沒有了別的。

那是一雙很好看的眼睛。視力極佳的賀停雲看到了深刻的雙眼皮，勾人的眼角。他突然想知道，這雙眼睛，會擁有怎樣的一副面孔。

賀停雲短暫的發愣裏，喬小遠撲上了腿，喊回了飄出去的心思。

“上去看看。”賀停雲動了動腿，低頭說着。

喬小遠立刻爬上了車，從中間的車門一路小跑地沖向車尾，又從車尾沖向了車頭的駕駛座。賀停雲沒想到喬小遠會這麽不矜持地表達興奮，剛想開口讓人慢着點不要磕到了，駕駛座旁伸出了一雙手，穩穩當當地接住了飛速奔過去的小男孩。

“等下開車了就不能這麽跑了，車地板剛拖過，小心滑倒。”

駕駛座旁的窗簾拉着，但奈何車外陽光太刺眼，從賀停雲的角度看過去，依然只能背光看清一個側臉的輪廓，光潔的額頭，挺直的鼻子，

賀停雲心思一動，大步跨上車，兩步走到了駕駛座旁，在男人放開喬小遠之前伸出了手，抱住了不安分的小孩，與男人來不及抽回的雙手有了一次短暫的親密接觸。賀停雲187的身高在小巴車裏顯得局促，他彎着腰弓着背，與駕駛座上的男人直線距離只有三十厘米。眼前的男人，看上去25、6歲的樣子，眼睛無辜地眨着，從賀停雲的角度看，濃密上翹的眼睫毛像是小扇子，忽閃忽閃的，引得人心癢。紅潤的上唇像是喬小遠愛吃的草莓果凍，是不是手指戳上去，也會輕輕彈回來？還有一絲抓不住的香氣，賀停雲聞到了，沒等分辨出是什麽味道，就沒有了。

可惜了。賀停雲直起腰，按着喬小遠的肩膀往後走。

可惜長得太黑了，不符合挑剔的賀少爺對于“美”的要求。

賀停雲迅速收起了幾分不可言說的心思，帶着喬小遠坐在第一排。

“讓他們都上來吧，正事兒還沒做呢。”賀停雲一發話，很快郭秘書便張羅着其他人上車了。等待的間隙裏，喬小遠又扭着屁股看上了副駕駛這一單人座。對着賀停雲一通發嗲。

賀停雲是真的頭大了！出差帶個祖宗是什麽感受？就是這種大夏天作着自己，放着好端端備好的車不坐，硬着頭皮坐這種車！雖然好歹找着一輛氣味合格車簾合格衛生合格的車，但也沒一刻的安生！賀停雲黑着臉，按住了安全帶不松手。而喬小遠見發嗲不好用，撇着嘴紅着眼角，醞釀着一場委屈哭。

“別哭呀，”正在跟喬小遠做無聲争鬥的賀停雲沒注意自己身邊什麽時候站了人，“坐前面不好玩，只會變黑，你看。”說着，便伸出了一條胳膊，舅甥倆不約而同的盯住了胳膊，只是心理活動千差萬別。

賀停雲：真焦糖色，白瞎了這副長相。

喬小遠：伸手看了眼自己的小胳膊，變黑了有關系嗎？媽媽會認得我嗎？

賀停雲帶來的人勉強把車坐了7成滿，後面的座位便在胖胖忙前忙後下，被整齊地碼上了行李。

“诶，小玉，你讓讓，擋在這邊人不好走了。”

正向人展示黑胳膊的，被稱作“小玉”的男人忙轉過了身子。

“小玉？小宇？”賀停雲不禁重複了下名字。

男人古銅色的臉上露出了疑似羞澀的表情：“美玉的玉。”說着便坐回了駕駛座。

賀停雲的內心是一言難盡的。他發誓，真的沒有任何歧視，只是單純被“小玉”這樣的名字給吓到了。都說名如其人，但眼前的男人與“小玉”，差了少說也有十萬八千裏吧？這估摸着178的身高，但T恤底下壯實的肌肉讓這人看着恨不得比自己還結實，賀停雲實在是忍不住內心吐槽，這怕不是剛撿回來沒打磨的原石吧？這一個個，不是叫小玉就是叫胖胖，鬧着玩兒呢！

“師傅可以出發了，就先直接去南風鄉。”一通折騰下來，郭秘書終于得以坐下來喘口氣。

“好的，那咱們就走了。路上正常情況大約要走一小時，最近有幾段路在大修，可能還會耽擱一會兒，有事咱就說，千萬別客氣哈！”胖胖站在車門旁的小欄杆，對着前後座的賀停雲和郭秘書介紹着大概路況，熱絡的态度倒是讓人挺舒服的。

被稱作小玉的男人除了最初的幾句話，從頭到尾就再沒說過話，盡職盡責地當着認真開車的司機，在路上平穩地開着。

喬小遠被安全帶固定在座椅上，晃蕩着腳丫子，透過大大的玻璃，看着窗外的景色從城市變成錯落的山間田野，漸漸地安靜下來，沉沉得睡過去，歪在了賀停雲身上。

車裏的空調開得很大，體感偏涼，在這炎炎夏日的午後正舒服。

開車的小玉從後視鏡裏看到小孩歪在大人的腿上，叫醒了副駕駛的胖胖。

賀停雲注意到他們之間簡短的交流，但說得有些快，聲音也低，只能從倆人的動作裏隐約猜測應該是小玉讓胖胖從一旁的包裏找什麽東西。

果然，胖胖埋頭翻了一會兒，拿出了白色的一團，但出乎賀停雲預料的是，胖胖竟然拿着東西朝着自己走來了。

“給，小孩子睡覺，別凍着了。”胖胖其實并不能說胖，頂多是看着不瘦，比小玉顯得更黑的臉，此刻也是一副真誠的樣子。

看賀停雲沒有立即接下，胖胖又補了一句：“這是小玉的，他可講究着呢，說幹淨那就肯定是幹淨的，要麽？”

嘴上問着，手卻自動往回縮着，估計是想坐回去了。

“好的，謝謝。”賀停雲伸手接過了，看着胖胖，也看向了後視鏡裏此刻正盯着動靜的小玉，輕聲道了謝。

小玉讓胖胖送來的是一件質地柔軟的麻質襯衣。賀停雲在手中展開，終于抓住了困擾他一路的味道，原來是檸檬馬鞭草的香氣。

味道最能蠱惑人心。賀停雲雖然之前嫌棄猶豫着，但此刻也絲毫不見勉強地将衣服披在了喬小遠的身上。

賀停雲還是覺得可惜。自己喜歡的一貫是白淨瘦削的少年，這個“小玉”，除了名字跟自己慣常的口味有些搭邊，全身上下，完全就是自己的雷區。可賀停雲又有些不甘心地回味着，也許那雙明亮的眼睛，自己會牽挂很久吧？

車子在經過維修的一段路，搖搖晃晃緩慢地通過。賀停雲在這無聊的路上，也漸漸地打起了瞌睡。鼻尖萦繞着清新的味道，把賀少爺短暫的小憩仿佛也成了溫柔不刺眼的黃色。

“老板，老板，我們快到了。”郭秘書在後座輕輕叫醒着。賀停雲睜開眼，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心裏第一百零一次鞭打小屁孩，可憐他的頸椎哦。

低頭看時間的脖子，動作間仿佛能聽見“咔嚓咔嚓”的聲音，将近2點。“大家應該都餓了，先去吃點東西吧。我們這麽多人，有提前訂好吃的地方嗎？”

郭秘書心想，當然訂了啊！跟老板你出來，哪次是真的能吃苦了？！然而面上不漏聲色：“訂好了，一家口碑很好的農家樂。”

“嗯，那就直接去吧。”賀停雲不再說話，開始專心叫小孩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