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計劃的第一步

“不要有心理負擔，”賀停雲端着咖啡在沙發上坐下，說得既誠懇又坦蕩：“我也是這麽麻煩過你的。”

程璧聽着，勉強點點頭，心裏卻不懂在想些什麽。

時間差不多了，賀停雲端着杯子出了辦公室，留下一個程璧在偌大的辦公室裏呆呆地看着18層樓外的風景。

沒過多久，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一個姑娘先是探了頭進來，對上程璧的眼睛之後這才說話：“您好，我是小楚，”小楚雙手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走了進來，一個個袋子打開把餐盒放上茶幾。“不知道您愛吃什麽，樓下幾家賀總常吃的店裏買了些回來，面食米飯點心都有。”

“叫我小程就好。”程璧幫着一起拆餐盒，“不用那麽客氣。”

小楚娴熟地拆餐盒的手頓了下，看着程璧試探地問：“程老板？”

程璧笑着說：“我只是開了間小民宿，稱不上什麽老板。”

小楚這下确認了，眼前這個笑得腼腆像個大男孩的人，就是收了老板10個枕頭的正主了。10個枕頭，雖然最終成交價也不低，但真計較起來，卻與老板動辄送出去的昂貴手表項鏈劃出了一條明顯的界限。

“程老板您慢慢吃着，有什麽需要在門口喊我就成。”小楚說完，便收着各種袋子走出了辦公室，留下一個程璧，對着滿滿一茶幾的吃的。

聞着味兒，程璧這才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胃疼。果然是餓太久了。程璧捧着一碗熱湯，喝了幾口，熱意這才真正在四肢百骸蔓延開來。他脫下了裹在身上的衣服，撸起了衛衣的袖子，盤腿坐在了地毯上，舒服地解決起這遲來的午餐。

賀停雲的會開得有些煎熬。中午那頓讓他難以消化的飯局早已讓他不耐煩，想着不能耽誤正事這才回來繼續開會，實在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個大禮等着自己。現在人被自己放在辦公室裏，自己卻在這裏聽着這磕磕巴巴的彙報。賀停雲的臉越來越沉，按着鼠标彙報的人底氣也越來越弱。

“還有多少？”賀停雲揚頭問。

“快了，還有最後推廣的一部分。”

“嗯，”賀停雲坐直了身子，雙手落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後面就不用講了。前面的基礎還沒有夯實，就想着建樓了？”賀停雲全場看了一眼，圍坐的十幾個人裏沒一個敢擡頭對視。“我們就說這第一部 分，上次開會的會議紀要是沒收到麽？标紅加粗的重點呢？”賀停雲說話時語氣平緩，但就是透露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來，直把帶着團隊彙報的負責人說得擡不起頭來。

“今天就先這樣，你們回去再好好琢磨開會，後面的都不急。先把第一部 分理順了，再來找我彙報。”

說着便推開了椅子，走出會議室。

賀停雲面色不善地離開會議室，衆人面面相觑，只能看着留在會議室裏的賀總分身。

郭秘書收着文件，跟着離開了會議室，邊走邊嘆氣，做的跟屎一樣的方案，仗着幾分關系就敢來顯擺，還偏碰上拍板的人有心急的事，這運氣是真不好。

賀停雲幾步就走回了辦公室，門推開的瞬間就收拾好了怒氣，換上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心裏敲着小算盤，搖着看不見的大尾巴耐着心試探。

程璧正在往自己的嘴裏嗦面條。日式山藥荞麥面，山藥絲兒黏黏的，雖然好吃但是留在嘴唇上麻麻的。程璧挑着筷子正一根一根吃着面條。

“吃飽了麽？”賀停雲從背後突然冒了出來。

程璧吓了一跳，一根面條“呲溜”一下嗦進了嘴巴，又從旁邊抽了一張紙巾捂住了自己麻麻的嘴唇，“吃飽了，買了很多。你餓了麽？這些還沒動過。”

“我不吃，這一下午嘴就沒停過，懶得吃了！”賀停雲往沙發上一癱，拒絕了這豐盛的下午茶。

程璧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把吃剩的餐盒一個個蓋上收起來。賀停雲坐直了身子一手攥住了程璧的手腕，說：“這個放着等會兒有人來收。我們先來說說你怎麽辦。”

程璧沒有堅持，稍一用力便脫離了賀停雲的手掌，保持着盤腿坐在地毯上的姿勢，仰頭看着賀停雲說：“我拿錢走人？”程璧覺得這個才是最簡單直接的解決辦法，雖然人情也欠下了，但是錢的事情也最好辦。

“那不行，這傳出去還以為我們做了什麽買賣。”賀停雲吊兒郎當地拒絕了。

“那你說。”程璧非常爽快地把主動權交了出去。

“你先說來S市幹嘛了？”賀停雲問。

“有點事情。後天就回去了。”程璧含糊地回答，并不想交代地那麽清楚。

“這麽快？”賀停雲詫異。

程璧點點頭。

“你的錢包，銀行卡身份證這些東西，我估計最晚明天晚上能送過來。手機就算了。有證件去補辦號碼也方便。”賀停雲又問：“那你明天有事要辦？”

程璧有些驚訝，他早已做好了預留大把時間去補辦各種證件銀行卡的打算了，沒想到一頓下午茶的工夫，竟然真發生了峰回路轉的事情。“真能找回來？”程璧有些不敢相信，驚喜之餘怕給人添麻煩的心思又起來了：“如果太麻煩了，我直接去補辦也行，費點時間而已。”

“不麻煩，幾句話的功夫。”賀停雲笑嘻嘻的，完全不當回事兒。

“但我還是得向你借點錢，我明天還有事兒呢。”程璧稍微自在點了，這個意外認識的“小弟弟”，別的不說，但是待人真誠，就好像真的是個熟稔的老朋友一樣。就真的交你這樣一個朋友！程璧轉變了身份，開口借錢的底氣在不自覺中也足了很多。

“去哪兒？”不是賀停雲八卦，但是他就忍不住想要知道個究竟。

“挺遠的，我一大早就得出門過去。”程璧繼續說，“你就還是借我一萬，買個手機再吃吃喝喝也夠了。”

“我覺得不大行，你明天要出門在外，身上背那麽多現金做什麽？”賀停雲拒絕了，但同時也給出了一個讓程璧信服的理由。

程璧一想，也對，萬一再遭了賊惦記怎麽辦？

賀停雲：錢到手了，那不是又拍拍屁股走人了？那可不行！

程璧遲疑了一下。

賀停雲趁着人沒徹底反應過來，噼裏啪啦做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安排：“這樣，反正你明天去的地方遠，我等下先送你去酒店。”

程璧剛想說不用，嘴一張話還沒說出口，賀停雲卻完全不理睬，繼續說：“你先別說‘不用’，住酒店得用身份證check in，作為一個沒有身份證明的人，還是聽我的。然後我晚點讓人把車送過來，再給你兩千的現金，明天應急用。晚上你再來找我。”說着又站了起來，在寬大的辦公桌後一通找，最後朝着一臉迷惑的程璧一揚手：“我就記得這裏還留着一個新手機。接着！”說着就朝程璧一扔。

程璧忙反應過來接下了東西，“你亂扔萬一我沒接住，打翻了這一堆湯湯水水怎麽辦。”嗔怪的語氣裏帶着些主人翁的意識在了。

賀停雲滿不在乎：“我這打翻過的東西多着呢，阿姨都習慣了。”

行吧，你的辦公室你是老大。程璧低頭拆手機包裝盒，猛地一擡頭：“哎呀還沒手機卡！”

賀停雲坐在辦公桌後，有幾分認真地看着電腦屏幕，手上移動着鼠标，倒也沒不耐煩：“等會兒就送過來了，我讓人拿了我的身份證去辦了一張。”說着暫時分出了眼神看了程璧一眼：“別急，說着包我身上了，那就沒問題！”

程璧笑了：“行！那我不管了，在這裏你是大哥。”

賀停雲也笑了，“歲數差得有點多，真叫得出口？”手上鼠标滑地飛快，速速看完了之後又坐回了沙發，看着程璧說：“不過只看臉的話，真不覺得你三十多了啊，吃什麽保養的？”

程璧只顧着喚醒手機，聞言翻了個白眼。

趁此機會賀停雲又認真地看了看程璧，剛還沒發現，之前讓自己第一眼看了之後覺得萬分可惜的古銅色小帥哥，幾個月不見竟變成了真·小白臉，衛衣的領口不大，賀停雲就算是再厲害也沒辦法把那塊盯出一個洞來，不知道跟身上比起來，這膚色還差多少，賀停雲胡思亂想着，一個沒忍住就問了出來：“你是不是白了很多？”

程璧擡起頭，貌似害羞地一手捂着半邊臉，一雙明亮的眼直勾勾地看着賀停雲：“你看出來了？有這麽明顯？”

賀停雲沒好意思說那是因為之前看你第一眼就被吓到了，心裏還可惜了好幾下。這下白回來了，怪不得越看越順眼呢。

那頭程璧倒是徹底放開了，有些傻氣地笑着：“哎呀之前幫程龐那家夥開車，大夏天的能不黑麽！養了好久才白回來！”說着放下了手，繼續在手機上錄指紋，一邊還心有餘悸似的強調：“今年夏天真的曬太黑了！”

賀停雲坐在一旁，看着程璧的側臉，從額頭到鼻子，再到嘴唇，賀停雲毫不避諱地承認了自己的淺薄：我就是喜歡上這張臉了。第一眼看上，第二眼就挪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