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非攻之論
二十六、非攻之論
周筠走後,日子本該恢複平靜如水的狀态,可是平地又生了波瀾。羌人趁涼州兵馬去攻打益州之時,頻頻擾邊。數日之內攻陷兩座邊城,殺人搶掠,焚火燒城,無惡不作。
窦慎接到消息,當即決定親自率軍讨伐羌人。
不出兩日,兩萬大軍就駐紮在金城之外,随時整裝待發,只待窦慎一聲令下。募兵的速度如此之快,讓晗君覺得十分驚訝,看來涼州在他的治下全民皆兵,戰鬥力強盛果然不是虛言。
晗君思量了一下,金城郡在涼州諸郡中人口算不上多,錢糧也不充裕,就這樣的情形也能輕輕松松募得兩萬兵馬,整個涼州兵勢恐怕更不可估量。莫說威震西北,就算揮軍東指,踏平河山也不是難事。這個人用好了便是鎮守邊陲的護國柱石,若是心生反意就是最恐怖的敵人,無人可擋。
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思考,晗君只是看着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發呆。在長安時從未見過這樣恣意的雪,密密簌簌,隔絕了天地萬物。
窦慎未被暴雪阻隔,朝食後便動身前往軍營查看。他天生就是一柄利劍,藏在鞘中只能折損鋒芒,他該出鞘,縱橫在疆場上,破土開疆。
思及此處,晗君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一面怕他争心太過,一面又經不住想他馳騁沙場的樣子。與周筠素練般的單純正直相比,窦慎就像一副潑墨山水的圖卷,濃墨重彩處是他的鋒利銳氣,淡色暈染間是他的深邃隽永,留白的地方是他的淡然高華。她一時半會看不透他,也不知道在長她十年的歲月中,他以什麽樣的方式沉澱起了這樣奇妙的氣質,将儒雅端穩和英姿勃發混合得那樣好。
她垂目淺笑,卻不知窦慎回來的那樣快。
“在做什麽?”窦慎進屋,一眼就看到獨自坐着發呆的晗君。她斜倚在绮窗前,腿上蓋着的正是他那日送的玄狐裘。院外栽着一棵柿子樹,成熟了的火紅果實累累欲墜,透過素白的窗紗映了進來,透着說不出的安寧溫暖。晗君手裏捧着書簡,穿着一件淺湘色的小襦,與窗外的景致構成了一副妙不可言的畫卷。幾分貞靜,幾分淑婉。
她的美,一向讓他驚豔不已。
“不過閑來無聊,讀書消遣時日罷了。”晗君的淺笑仍舊停在臉上。她不常露出笑意,所以一笑便美豔地讓人移不開目光。窦慎望着她,許久不說話,直到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後才掩飾般的低聲咳了一下。
“聽說太皇太後頗為喜歡黃老之說,阿羅也讀《南華經》嗎?”他走到晗君身邊坐了下來,自然地将晗君腿上的狐裘向自己拉了拉,身子也向着晗君靠了靠。
晗君又紅了臉,低頭将書遞給了窦慎。
卻是一卷《墨子》。
窦慎看到書名便笑了,擡起眼對晗君道:“陪着太皇太後讀了那麽多年的清靜無為,卻偏偏心有天下大義之道,阿羅總是讓我刮目相看。”不過,他心裏默默地想,這才符合她的個性。相比無為而治上善若水,相比仁者愛人克己複禮,她自然更喜歡兼愛非攻,尚同尚賢。只不過到底是個小姑娘,現實怎能如書中圓滿,那些不過是難以實現的理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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晗君垂了目,半晌才道:“是啊,讀了那麽多年的《南華經》,宮裏人人都以為我最喜歡老莊之道,與太皇太後全然一致。卻不想我更喜歡有為而治,不是無為而治。”
“阿羅厭惡征戰?”窦慎帶着肯定的語氣問道。
晗君點了點頭。又想到他不日就要出征,只能又搖了搖頭:“若無征戰如何能有安定,但若是為了私欲去出兵,徒增殺戮,民不聊生,那才是大惡。”
窦慎沉吟片刻,卻沒有說話,只是攬住了她的肩膀,用手摩挲着她的長發。他似乎很喜歡這樣的動作,像是對待孩子一般的寵溺姿态。
“阿羅,我也不喜歡戰争,只是不得不戰。”片刻後,他才緩聲說道。
聽得一聲嘆息,晗君放下了手中的卷軸。
“我也知道兼愛非攻不過是理想,只不過自春秋時起,戰事多來自于私欲,對于有些人來說,戰争是他們實現目的的手段,彰顯威勢再好不過。可對于有些人,戰争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至于誰勝誰負和他們又有多大的關系。”晗君的目光落在院中的柿子樹上,忽然想起曾經在長安幾戶人家的院牆裏也見過這樣的樹。宮裏很少有這樣的樹,也就失去了很多煙火人家的溫暖氣息。尋常人家的日子其實很簡單,衣食無憂,兒女團圓,逢着好的節氣,一家人坐在柿子樹下和和美美的,就是最好的生活了。但是連年的戰火,天災人禍不斷,讓這樣的日子都成了奢望。
窦慎凝望着晗君,眼神溫柔中帶着心疼。
他自然知道晗君的過往中承載過什麽樣的傷害,從确定了她的身份後,便将她的所有都了然于心中。楚王謀反失敗,男嗣無一幸存,女子充入掖庭為奴,唯有晗君以翁主身份養在了太皇太後身邊。所有人都覺得她無比幸運,但是窦慎卻明白,能在那種環境下活下去,晗君該經歷過多少難以想象的苦楚。唯有千雕萬琢,才能成了如今這個什麽都藏在心底的女子。她越無可挑剔,窦慎就越心疼她。
“阿羅,人性本就複雜,許多事情也并非想象中那樣簡單。更多的人只是身不由己,就像如今的涼州,如果不出兵去攻打羌國,待到冬日他們便會頻頻擾邊,讓邊境民不聊生。但是他們亦有苦衷,因為居于苦寒之地,冬日無物可食總不能坐以待斃。我無法去考慮所有人的生存不易,只能站在一個大鄭人的立場上,保境安民。如果沒有邊境的流血犧牲,長安那些錦繡繁華也只能是浮夢一場。亂後方能有治,以戰才能止戰。”窦慎解釋了許多,雖然聲音和緩溫柔,但是語氣裏也帶着嚴肅和冷冽。
很少聽他說這樣多的話,晗君擡眼,只覺得他的輪廓更見剛毅冷峻,然而卻沉默了下來,不知如何回應。
是夜,晗君又做了個夢,夢裏再也不是血流成河的人間慘劇,而是黑夜籠罩的長樂宮。長長杳杳的宮道漆黑一片,各種造型的宮燈扭曲成詭異的姿态,仿佛是兇獸張着口,想要吞噬一切。左右皆無人,獨她一人迎着寒風而行。她自小怕黑怕冷,瑟瑟發抖中想要去喊人,就在這時看到了站立在不遠處的一個人。錦衣端嚴,銀發高束,眉目間威嚴自顯,俨然是太皇太後。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時晗君本能想要逃跑。她其實一直懼怕太皇太後,她越是表現得慈愛晗君就越害怕,有來自于權力的壓抑,有無所依恃的無助,也有朝不保夕的恐慌。
“阿羅……”憂懼徘徊之時,太皇太後已經到了她的面前,唇角帶着慣常的笑容,只是聲音冷得厲害,“阿羅,莫要忘了你的責任!”
責任……她的責任是什麽?
一片濃霧升起,一切歸為空寂,仍舊是長得沒有盡頭的宮道,仍舊是散着暈黃光芒的宮燈,仍舊是茕茕獨立的獨自一人。
晗君慌急地四處亂跑,然而墨色四合,高牆林立,用盡力氣也無處可逃。筋疲力盡,無限絕望。
“阿羅,阿羅!”有人在叫她,那個聲音很熟悉,低沉卻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是窦慎!晗君忽然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所有的恐懼和絕望在瞬間消散。
黑夜散盡,眼前是一圈溫暖的燭火之光。一個黑色的影子逆着光坐在她身邊,高大筆挺,巍峨的像一座山。
她一言不發,只是看着眼前這個逐漸清晰起來的影子。暗夜沉寂中,他的高大英挺讓晗君覺得無比安心。
窦慎伸出帕子擦拭着晗君額上的汗。
然而下一瞬,他只覺腰身一緊,晗君已緊緊抱住了他,帶着淺淺桃花香氣的身體依偎了過來,仍在發抖,充滿依賴。
面對千軍萬馬都沒有動過容的窦慎卻在這一刻愣住了,一雙手不知該往何處安放,一時只覺得渾身的血在橫沖直撞的亂竄,心口的那一處動如擂鼓,仿佛要讓世間萬物都能聽到。他覺得自己發出來的聲音已經溫柔的不像話,像一泓潺潺的春水般,卻還是害怕将她驚擾,只能更低:“阿羅不要怕,有我在你身邊,什麽都不要怕!”
晗君将臉在他胸口埋得更深了一些,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汲取他身上的溫度,還有那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夜深了,你怎麽還沒有休息?”停留了一會兒,晗君悄然離開了窦慎的懷抱,扯了扯蓋在身上的錦被,環顧四周問道。
雖然只留了數盞燈火,但錦帳半阖,不遠處的幾案上擺着數卷卷軸。窦慎仍舊穿着白日的衣物,鬥篷随意扔在地上,顯然是方才趕過來看她而拖曳在地上的。
“你覺得金城郡怎麽樣?”窦慎不答,反而這樣問她。
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個問題。金城郡這個宅子不可謂不華美,氣候雖然比不上長安,但是也沒有他們說得那樣惡劣。最重要的是,這裏只有他們兩個,過着最簡單卻也最清淨的日子。若是要常住,她便将自己所帶的書籍、琴瑟、織機都規整安置好。冬日漫漫,卻着實有很多事情要做,并不算寂寞。
但是這裏畢竟不是涼州的治所,怎麽可能長住下去呢?想到敦煌,甚至想到武威,都有些頭疼,不過終有一日是要去的。
想了想,回答他:“這段時間住着,倒也覺得習慣了。”
窦慎的目光停在她的臉上,半晌後說: “那就住在金城郡中,哪兒都不要去,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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