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等待戈多

等待戈多

“哎，別這麽問，不合适。”

“哦，好。”

“那我來補充一下，你繼續旁聽吧。”

小滿因為有的工作着實不太熟練，自己不知道怎麽調整一直在實習期停滞不前。

所以本來今天向所主動讓她來做入矯流程的，因為她已經來了4個月了，不少工作都很有進步。

這次小滿作為主要入矯辦理人，非常生硬的問矯正人員家庭情況。甚至一點分寸都沒有，完全照着稿子念流程。

“對不......”即使出了差錯，她還是下意識認錯，不知道錯哪裏了。

她可一點都沒在人際交流上有進步，怎麽引導小滿說對話、想說話？她有誰教過自己怎麽說話嗎？一直只是被親友影響着在鹦鹉學舌。

她只是記得住臺詞和情緒，并未懂意思。

現在，臺詞都不能背了，還需用大家都接受的話去解釋事情本質，她完全不懂。她只知道流程，不知道人心的交流。

“額，你平時還是多注意下我工作的方法，有的東西解釋起來你老是直白就不太合适。”

“好。”她是真不知道怎麽學會說人話。

得承認有的家夥就是很難跟你同頻，就是很難學會技術性的東西，計算機、軟件使用熟練度就是很難“量變為質變”。放她一馬，又不會惹出麻煩。

小滿不想被人這麽挖苦，可她不懂為什麽同樣一句話，她說了就是會惹麻煩，旁人說了就是招喜歡。

她不僅嫉妒妹妹的世故，還嫉妒許多人的通情達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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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演都演不像，學不會的永遠是人情。自己憑着本心去說話還是能招人稀罕的，雖然實際除了發小和一些親友會鼓勵自己。

“跟人說話真是累，你若一直像以前的樣子就會暴露自己，被利用、被遺棄；你若試着遮遮掩掩就會變得更可憐，演技那般青澀，老是舉棋不定的性格令人惡心；你若學着慢慢與人相處，結果也沒好到哪去；你就算聽大家的建議，還是有不少人打着為你好的招牌，那些人自身都沒活出多少精彩，使勁感化你要......仿佛我被這些人看成4歲的學生，需要一直有人言傳身教！我即使情不自禁在乎你們，尊重你們，可也不見得有那些耐心聽你傳授經驗。你們之中但凡有一個人懂我，尊重我的情緒，接受五顏六色的我就好了。”

小滿只想順其自然的說話做事，全以直覺做出行為。她不算真誠嗎？她不算坦蕩嗎？哪裏值得被人這麽誤會、挖苦、舍棄？

幸虧自己沒有那樣的好演技，多虧一張面癱臉，所有人不了解她的喜怒悲歡。

小滿甚至在看一些莫名其妙書，學習基本交流，适當性為人考慮。

“我還是不想遷就大家，我真裝不了一秒。從自己口中說出那些不符合自己的話，裝大人？真的這會把局面變好？這很不自然啊，雖然不用說假話的工作氛圍很好，可并非出自本心，脫口而出要做好多心理建設。我說過要全憑內心說話。就算不被接受，我也要做。世界就不能接受這種答案嗎？世界不是很維護邊緣人嗎？”

可小滿又不算，她生活工作中還偷偷不加掩飾地擺臭臉、翻白眼。

這就是自己最自在、最真實的樣子，他們都稱作她“叛逆”！

接下來就是一直沒有變化的消磨時光了。小滿強制自己适應也還是做不好這個工作，就算是學校的善意，她不想讓自己承擔太多事。

“可那些親戚憑什麽看不起專科生，又憑什麽覺得司法是鐵飯碗？”小滿的性子能做好這種嗎？根本不切實際。

那些人生體驗和經常多病的經歷讓小滿對未來更沒有信心和計劃。只想得過且過，油盡燈枯。久而久之，居然把自己弄得亂七八糟。

她先是擔憂沒有按時發放的實習補貼，後來畏懼矯正工作，再後來對領導多有意見，後來莫名恐懼黑夜。雖然喜怒無常，但她一直強調自己在實習，沒有對人發作自己的情緒，不與實習地的任何人生出麻煩。

“忍這忍那還是得忍，絕對不能跟陽翹傾訴，我說好要尊重她的一切、早跟她約定好減少跟她交流的，這些負面的事情不值得添憂給她。這都是我在這裏應該經歷的情況，對我很必要的事情又幹她什麽關系？她應該過好自己的事，應該兒孫滿堂、自由快樂。就算沒有我，她還有父母親友愛護，她還有她自己。她就算以後孤身，也一定會自由快樂。這些都不是因為消極的闵小滿産生的，以後都沒機會見面。何況今年是最後一次靠學校了，現在就得不斷強化自己的碎心，要自救。可戰勝這段時間真的好難，好迷茫。誰都不能相信，誰都不能接觸。自己靠着天氣緩解焦慮不是好辦法，是唯一的辦法。”小滿靠着自以為的理智，慎重取消了微信聯系人裏對陽翹的“星标”，讓她的名字留在通訊錄很後面的位置，很少會翻到她的名字，每天顧着自己手上的工作，堅持去穩定自己的難受和思念。

她這個樣子持續了1個多月，很好，她還是堅持做到了，雖然不好維持。

整個秋冬就一直盼着天亮放晴，只要陽光出現，她就會有動力去落實工作，她就會放下那些事；越是陽光蓋着自己，小滿就越反感天将暗的時候。仿佛黑夜來得越快，自己就越暴躁擔憂，但也是黑夜，讓她堅定自己。她怕自己被簡單或安穩的實習生身份困住，哪裏也走不出，她不想做體制工作，那事一定很壓抑。

每天靠着不斷自言自語才能睡着，半夜老是和以前一樣驚醒多次。只要天快亮，她就坐在窗前等初晨，若遲遲等不到，光是看着大面積的黑雲就想逃離這個鎮子。

每天鎮子上都滿是暗色蓋在自己的頭頂，陰沉的工作氛圍、令人生惡的矯正對象、自己越發灰暗的內心、甚至疾病永遠沒有征兆出現。

習慣只是深夜放下自己，長期痛哭的習慣小滿明明大一靠室友就康複了，她現在又得了。

她忍了這麽久，還是撐不住，自私地去找朋友聊天，就算通訊裏“許久不見”的人都想打擾。

開始很糾結自己的殷勤，不想用這種方式滿足自己的孤單。後來，大家的坦誠随意讓小滿更加放松，開始放下別扭。情不自禁關懷對方。

“要不是朋友，自己估計早就熬不過那6個月的實習去沉迷內耗；要不是那些小娛小樂，認識了那些新的工種，自己每天都難開口說話。畢竟工作做得很差，沒人接納這種廢物。”

“你在幹啥？我......”小滿慣用這一招，在高一中秋放假時就染上了這種“渴望”的病，她以前遇上極度恐懼環境還可以給婆婆打電話、給發小聯系，現在她居然去找了父母。

“老樣子，不管誰來關心我，繼續維持自己的聽話懂事的人設。面對誰都安分守己、随遇而安些，就不會讓對方遇到麻煩。”她就算每周聯系父母5次，也沒有多少坦蕩。

不是因為她想念父母，變得“懂事”，小滿只是在面無表情地配合而已。

“發小工作了，各個親友也比自己大很多歲，還是和大家繼續保持距離吧。對大家還是‘報喜不報憂’。哪怕只有她不厭其煩接受打擾。她能聽懂自己的私心嗎？她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多次遠離她嗎？10月7日初見開始那麽多次的特殊對待，她只當在回應朋友吧，她只當自己有些孤苦吧。高中她與我也沒有太多次和諧的時候，都在吵架。我才堅持了10幾天，又去找她聊這算哪門子理智？”想到這些，她只有繼續這裏的生活，然後找破局之道。

或許遵從自己的情不自禁，留有距離的與其交流才是最好的告別。她為了好好結束不合适的感情，從高一到大三實習用了整整5年都沒做好這個告別。

“我每次都不是真的要絕交，我只是越來越做不到把你放在好朋友的地位。因為從你自我介紹開始就動心的心思真的很難跟人解釋，而我一直也沒有可以全身心傾訴的人，所以暫時不能對任何人說。或許哪天忍不住向你說了，你肯定會覺得惡心。可時間這東西老是讓我抓心撓腮，我每天都越來越擔心你以後的安危，明明你安然無虞，自在；即使你居然比我想象的還要理智成熟，很會善待自己。但不自覺在意，想幫你、想讓你平安快樂的願望怎麽從我口裏說出會很奇怪。這不是偶像劇啊？那與其擔心你的健康、心情，好像我的狀态在大家眼裏更敏感脆弱。那我管好自己，不讓自己變得糟糕，不讓自己焦慮、痛苦好了。于是每天自我懷疑，老是會用很多道德标準強調自己、活得很謹慎。後來你若是知道我就算沒有與你接觸，依然活得還算體面的日子是靠着你的名字才撐到現在的，會不會讨厭我這種心思，連朋友都做不成。你看起來不像會接受這種特殊的感情的人。但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因為認識對方的重點不是我們，是認識就很美好了，不需要有結局。雖然從高中到今天，我還是想盡可能再多了解你一些，盡快用自己能力去減少你遭遇的麻煩，哪怕我早就無條件願意接受你的一切。在每次開始幫你時，還是弄巧成拙。但是現在要換一個心情去解決了，這次我會好好掩飾別扭的樣子，只把你作為跟發小一樣的身份認真對待，對大家都公平。就不會讓自己對你這麽用心了。”

“奈斯，今天也是不在意得失的一天，今天還是不把她放在那個位置的一天。繼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跟她重新成為朋友也是很艱難啊。”

後來的幾周，她把重心還是放在學校安排的實習上，努力去适應環境。每次堅持不下去就試着用業餘愛好調整自己，試着寫寫唱唱。

她以前就是靠着自言自語，學寫學唱讓自己開心起來的。“誰也不是萬能的，誰也不會理解自己，一切都在善變。只有莊子、李白、各種影視、音樂、配音事業可以容納自己。”

小滿漸漸找到一點平衡，按時工作、仔細審查矯正人員。下班就去吃好吃的、然後打掃屋子、翻翻所有人的聊天記錄，然後憑着心情找人。

後來某天突然被父母安排擇業。說是多方打聽，需要小滿出示學歷證，并且盡快去報道。

小滿則信以為真，以為父母康複了、向善了。甚至終于了解了自己的性格。她也沒問是什麽工作，只是知道那個工作可以一年有一次或許會偶遇陽翹。

可那工作經過查了才知道是“體力活”，巴南高速收費員需要久坐，需要上夜班、需要日夜颠倒。雖然收費站點設置在各大高速要道，在西華山、南江都有，總會遇見她。可這是不管學歷也能做，小滿雖高中成績不好勉強讀了大學，所學專業也只是勉強夠到學校的照顧能被安排實習。可小滿哪裏會用電腦，她手腳不利，小滿哪裏承受得了漫長的黑夜。她的病還在恢複中，并不适應。

“我需要你們來管我工作嗎？我們從來就不是一家人，生我養我又如何？我從9歲開始對你們一直是忍得惡心，既然大家嚴重性格不合就不要想這輩子都自以為是仗着父母的身份來壓我，只要我沒有道德，你們就綁架不了！我根本就不願意成為你們的家人。我是聽你們話的人嗎？別來煩我！可該說不說，利用還是可以利用。同為惡人，我多謝你們指教，除了你們，其他人我都可以拿出全部真心。”話還是沒敢說出，她又被父母勸動了。居然真的打算實習結束去做這種不太有挑戰性的工作、畢竟她不知道怎麽面對敵人，只是息事寧人。

後來，因為這事。自己倒少了很多與其接觸的時候。“太好了，早知道要先解決就業就可以結束跟你們的生活。簡直夢寐以求！”雖然是某個八竿子打不着親戚主動介紹的，可對那2人，小滿骨子裏的惡心藏不了一點。好歹可以解脫一陣子，說不定永遠不回老家也行。”

小滿對自己真有自信，一點也不知道抓重點，不知道業餘比不上專業嗎。估計培訓期都挺不過，這樣消磨自己的明天，自己本來沒廢也将廢了。“我就想找我從沒接觸的工作，嘗試肯定有用，培養一個新的職業觀更可以強大自己。”可她現在老是小娛小樂的會喪志吧？

她一直是有私心的，她只了解自己，到了某天肯定也沒忍住那些名利，锒铛結束。所以她要選一個不能以權謀私的職業，雖然實際自己沒有那個本事讓親友靠自己謀利。

“那也不能違法亂紀，有違本心。”

她雖然與人相處時比較有同理心，雖然有一點點政治素養，道德感也還算回事。可她情緒面對有的人就是容易暴走。她細膩多思，總不适合理性的工作；關鍵她又不夠感性，只是會對一些人有極強的在意和心疼。

不論周圍人怎麽提點、鍛煉、暗示，她好像都沒懂自己的身份，她依然還在努力工作好像只是為了學分。

再落後，她也盡量不耽擱工作站的整體進度。

“收到”按照最後幾周的工作，她再不長進，也知道不能敷衍工作。哪怕自己實力有限，也要做好。

“法律還是沒學紮實，挺難理解的，不說按照條文去分析，基本的概念都沒懂，這2年老是沒太花心思。以後看來只能敬而遠之了。快點改行吧，反正選這個學校是為了加強自己的自律，結果并未做到。420又如何，和自己的未來有實際關系嗎？它不過是一個年終總結而已，這麽多人都要為了分數才知道自己的出路嗎？為什麽考古學需要600多才可以進啊？不說‘不拘一格降人才嗎’麻了麻了......”

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小滿還是按部就班地做這做那，對矯正人員也學會了安置幫扶，對親友也能做到随和親近。

“不管那個收費站有沒有機會，實習還有2天就快結束了。這天現在還是暗的。自己再等等天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