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兩小時後,典禮結束,衆人魚貫而出。

率先出來的一對中年夫妻回憶着懷南的演講,左右開弓嗔怪跟在中間的兒子。

一個說:“辛苦賺錢給你送進來,三年成績墊底,早知道随便給你找個大學上好了,真是浪費我錢。”

另一個接:“看看人家懷南,謙遜有禮,文采斐然,哎喲這樣優秀的孩子怎麽不是我家的。”

夾在中間的這位同學幾欲窒息,弱弱反駁:“可是他很花心!!”

“花心怎麽啦?那也是人家有本事!你要是成績好,去談七八十個女朋友都可以。”同學母親狠狠翻個白眼,恨鐵不成鋼至極。

這所學校什麽成分哪位家長心裏沒數,雖然有錢人家的刻苦的孩子也有,但到底少,絕大部分都是混吃等死混個文憑了事,回頭鎏金出去再找個外國水碩上上,學業生涯基本定型,全都是吃老本的貨色。

其後出來的許多父母們也念叨不停,紛紛讓自家孩子多向懷南學習。

一幫平日裏威風無比的學生頓時面露苦色,再有錢也耐不住父母永遠把別人家的孩子挂在嘴上,聽着就糟心,當場拍案決定,K班懷南未來就是一生之敵!

可回憶起懷南模樣,不少人暗暗感嘆,那小模樣的确要比陳停雲帥哈,滿腹心思湧上,學生們連忙捂着耳朵跑開,勾肩搭背準備回教室吃瓜。

只是這樣的家長幾多來自末尾幾個班級。

班級越S靠近,諸位家長或學生本人都沒把懷南放心上,神情淡淡翩翩來,翩翩去。

和陳停雲下意識的反應一樣,他們早已被根深蒂固的階級文化馴養得無比成功。

在他們眼中,要錢沒錢、要背景沒背景的人除非撞大運,不然如若沒有豐厚家世做依托,從高處墜下或者歸為平庸是遲早的事。

感慨兩句就完了,一山溝出來的和自己孩子根本沒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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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荷沒見到陳停雲便戴上墨鏡施施然離去,路上碰到幫封淮父母參加典禮的封家律師陳欣,兩人寒暄着,并肩而行。

“我倒挺喜歡懷南,我家停雲太愛玩,成績太差。”

“陳夫人謙虛,論差,常年倒數的封淮才算。”

“大哥不笑二弟罷了,”趙荷嘆氣,“如果那孩子在S班就好,說不定還能和孩子們玩一塊去。”

……

路忠在禮堂門口等懷玥,結果磨磨蹭蹭最後人都走光才見到斜挎書包的人影。

他幽怨表示譴責:“懷同學,雖然今天你很帥,但請你體諒下我這個忙碌打工人!”

開學典禮除非特殊情況,學生父母或者身邊人必須來。懷南無父無母,這次本應是身為資助人的書映風來,最後卻是路忠代勞

“我也想體諒,問老師幾個問題就耽擱了。”懷玥插兜前行,面不改色越過他。

路忠追上去,連忙叫停:“你先等等。”

回想剛才學生們表情,他幹了多年助理,自認眼鋒則利,當即肅然起來,認真囑咐道:“我覺得他們好像并不喜歡你。懷同學,這學校人人背景複雜,你要當心。”

聞言,懷玥眉端揚起,從容聳肩:“那你要失望了。”

該小心的是他們,不是她。

剛才在臺上看得一清二楚,五人團表情耐人尋味,估計已經注意到自己。

為這,懷玥備考大半年可沒少幹奇怪事,譬如在飛信裝渣男釣魚,譬如盤山公路,如果沒有鋪墊就出現,這心高氣傲的五人指定不會上鈎,一眼就忘。

路忠:“……?”

說實話,他覺得懷南很奇怪,兩人相處不多卻能明顯察覺他頗為随心所欲的處事态度,這在書映風資助過、或者說窮苦孩子身上都是極其罕見的一種氣質,他就好像天生魅力無限,再低的境遇都泯滅不了獨一無二的氣場。

看看,剛才那麽一會都把多少人看呆!

路忠想起件事,狐疑沖穿着校服盡顯矜貴的懷玥看去,“你知道昨天盤山公路發生了什麽事嗎?”

視頻從鎏金的專用聊天室傳出來,圈裏人都知道了,但路忠是在書映風平板上看到的。

當時他還在好奇怎麽又跑出來輛杜卡迪,給懷南的那輛是書映風很早之前買了放在車庫收藏,目前全威爾市市面僅剩一輛,一查,果然昨天下午就被匿名人士買了,想想或許就是神秘女人買走的。

懷玥撒起謊來順口得很:“不知道,昨晚我吃完飯就休息了。”

提起這事懷玥就記起,回家後不久,她居然收到了來自書映風的第一條信息——【盤山公路是你。下次有這種事提前和我說,不然收尾麻煩。】

她這才知道書映風竟然早料到她要機車是去搞事,給她自己的車的同時,第一時間派人匿名買下最後一輛以作掩護,又把那輛全新的置放在別墅附近的一間出租屋,讓她以後開全新的出去。

相當于現在她有兩輛車,另外男裝一據點,女裝一據點。

獵鷹小隊裏的男人個個粗糙大咧,這樣心細如發的男人比恐龍還稀奇,給懷玥省事她當然高興,當場給他回複十個大拇指以表感謝。

結果書映風正兒八經回過來一句;【為了卧底還要男扮女裝,你辛苦了】

差點沒把她給樂死。

剛才在後臺也聽到好多人提起書映風,懷玥自然而然問道:“今天書映風怎麽沒來?明明他昨天跟我說會來。”

路忠:“書先生臨時有臺手術,比較着急。”

手術?懷玥腳步一頓,好奇道:“他是醫生?”

路忠唇角一抽:“……嗯,寵物醫生。”

誰家好人會任性放棄巨額家産,哦,是他的老板啊。

沒想到書映風居然是寵物行業人士,懷玥覺得稀奇又恍然大悟,怪不得出手挺闊綽。

“所以才這麽有錢。你也是嗎?”

不然寵物醫生還會需要助理?她上輩子養過的一只退役軍犬,那只軍犬常年訓練與執行任務,老年留下很多後遺症,去趟醫院就得讓她吃幾個月土,總之是沒見過。

沒她這跳躍腦回路,路忠注意力在後一句,臉垮起,語氣莫名低落:“別問了,我就是怨種。”

誰家好人放棄了家産還不得不處理公司事務啊,哦,還是他老板。

書映風不想管公司,于是給他開超高工資代為打理,看在錢的份上,才矜矜業業幹了許久。

不過現在這不重要,路忠咳嗽兩聲,正經叫了聲懷南後開始極為認真的叮囑。

“懷同學,你務必聽我說,這學校K班和其他班不一樣,尤其是S班的人千萬不能招惹,你好好學習,有書先生做靠山,以後工作好找,未來一片光明!”

又來了——

懷玥努起嘴,看路忠如此真誠,想笑又有點煩。

她最煩聽人念叨,上輩子孤兒出身緣故,什麽都得摸爬滾打自己來,自小就養出一副骨子裏就尖銳的爛性子,不管誰來都得紮一身刺回去。

如果當年不是師傅諄諄教誨,說不定早成偷雞摸狗的小混混,後來會做警察,也是因為師傅有心教導。

路忠這念叨本事和師傅還挺像。

懷玥感嘆句世事無常,總算頭一回乖巧應了:“好的,我一定。”

一定好好貫徹花心渣男形象,好好抓人,好好完成卧底任務,退役後升職加薪指日可待!

一定什麽?路忠感覺他倆頻率好像沒對上,還想說什麽,卻被懷玥往外趕。

“再見路先生,我要去學習了!”懷玥眼尖看到不遠處慢吞吞走在小道上的莊昕芸,趕忙跟上去。

路忠追随少年高挑背影遠去,然後臉色瞬間鐵青,可惡,他根本沒聽進去哇,這叫學習?

越想越憋屈,他登時面目猙獰,立即拿出手機給書映風告狀。

【一路永相随】:書先生!懷南心思根本不在讀書身上啊喂!

*

“莊學姐!”懷玥快步上前追上莊昕芸。

喊了兩聲沒應,她索性一個大跨步直接攔在莊昕芸面前,腼腆地直沖人笑:“莊學姐,我想進數學小組,之前和主任聊了下,他讓我來聯系你。昨天我加你飛信,你還沒通過。”

心事重重的莊昕芸壓根沒聽到有人在喊自己,人突然怼到面前,她吓一哆嗦,反應劇烈,下意識閉着眼擡手胡亂揮舞。

“滾開!”

啪!清脆掌聲響起。

左下颌微微刺痛傳來,懷玥一臉蒙圈眨眨眼:“……啊。”

嗯?她被打了?

按照調查,莊昕芸是個溫婉性格,她沒想到也沒準備她會突然動手,得虧本能反應快地後仰,原本該結結實實打臉上的巴掌只是甩到了下颌。

半晌,她把眼鏡扶回去,揉揉下颌活動兩下後,耐着性子沖莊昕芸看去。

只見已經睜開眼的莊昕芸跟見了鬼似得,明明是她打人卻雙手交叉捂住自己胸口,整個脖子往後仰,驚恐地閃爍着眸光,喘籲劇烈,臉色煞白到雙眼都失神,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非禮了她。

這下意識的防衛姿勢讓懷玥眼神一深。

通常來說,正常人受到驚吓第一時間是大叫或後退,更有甚者是擡手攻擊,而不是選擇護住領口,領口這處位置很微妙,無論防衛還是攻擊,犯罪心理學中基本與男女之事有關。并且,她居然驚吓到連聲音都發不出。

“抱歉學姐,我是懷南,你沒事吧?”懷玥後撤一步,給她留出足夠安全的空間。

許久,喘息好幾個來回的莊昕芸才逐漸冷靜下來,瞳孔重新聚焦,終于看清來人。

原來是剛才演講的新生懷南,只是清俊面孔上多了道紅痕。

莊昕芸:“……”

驚覺自己幹了壞事,她眼睛瞪大,連忙捂嘴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最近沒睡好,吓到了。”

懷玥倒沒那麽小氣,随便揉了兩下,無所謂道:“沒關系,我要是被人吓到估計會直接踹上去。”

莊昕芸仍然尴尬得要命,抿着唇慢慢放下手。

異樣沉默裏,心跳漸緩,偷瞟懷玥兩眼确定真沒生氣後,她才說:“懷同學,你找我有事嗎?你剛才說什麽?”

懷玥有禮貌地重複一遍:“飛信。”

莊昕芸拿出手機一看,果然有個好友添加,她懊惱地再次連連鞠躬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昨晚睡得太早,我沒看見。”

懷玥:“……”

兩句話相違背了姐妹。

她有問題,且很大!

“沒事,我想詢問下加入數學小組的事而已,不着急。”懷玥客客氣氣保持着應當距離,語氣溫和,“第一次來學校也不認識,都是K班,大一大二教室應該在一個地,不如學姐帶我過去?”

莊昕芸神色緩和了點,緩道:“當然可以。”

懷玥先邁開一步,餘光不着痕跡觀察着莊昕芸。

懷玥知道別人都在怎麽說這個假身份,無非就是天才啦聰明啦,只有她知道自己純粹是作弊。

她高考過,再加上原身原本就是高中生和與生俱來不服輸的信念,這大半年成天白日在學,真要卯足勁再考一次,成功也只能算幸運不能說聰明。

但莊昕芸和史雁柔不一樣,她倆正兒八經靠自己考上K班,成績非常出色。

只是老話說得好麻繩專挑細處斷,莊昕芸身世悲慘,家裏父母均患尿毒症,無錢醫治活活等死,考上鎏金第二天她黑發送白發,自此孤身一人。幸好鎏金學雜費全包,加上她打工和數學成績好,歷年參加奧數比賽的獎金足夠生活,這才安順到現在。

所以,究竟發生什麽她會這樣呢?

兩人在路上聊了會數學小組,莊昕芸問懷玥是不是要去參加奧數比賽,她聽到這個詞就腦瓜子疼,立即轉移話題讓她介紹一下學校。

“學校分為主副兩個校區,校區比較大,有公共電動滑板車供出行。主校區是S班四個年級的班級和各類設施,他們課程和教育和我們不同,學生會也在主區。A-H八個班和K班的系部教學樓包括老師辦公樓都在副校區,體育館、圖書館、馬場等設施都有字母标注,記得不要走錯。”

莊昕芸能感覺到懷南态度溫良,始終拉開的距離讓她也放下心來,終于恢複以往神采,笑着說:“我剛入學的時候就走錯過,當時被罵慘了。”

聽她聲音愈發靈動,懷玥側眼看去。

莊昕芸長得很漂亮,秋季黑色制服顯得膚色更白,西裝外套與襯衫,藏藍色毛衣馬甲與百褶裙搭配讓她看起來溫婉優雅,淺淡笑容挂在臉上,仿佛懷玥幼年曾渴望過的洋娃娃。

她笑着笑着卻忽然垂下眼,語氣莫名道:“懷南。這裏是一個階級分明的地方,對吧。”

懷玥一怔,一旦低頭,她的高度恰好能看到莊昕芸襯衫衣領下可疑又晃眼的新鮮紅痕。

餘光停留須臾,任由洪水般的憤怒與疑惑作祟,懷玥挪開眼,平靜道:“世界也是階級分明的,沒有平等而言。我們提前來,相當于體驗一下小社會,這樣也挺好的。”

“你說的沒錯,提前感受總比出社會栽跟頭要好。”莊昕芸不知想起什麽,笑容也變得牽強。

這讓懷玥更加懷疑她是否遇到了什麽事。

陳停雲?不,昨晚她剛找完他麻煩。

那就是封淮了。

秉持這個疑問,一路偶爾對話,莊昕芸帶懷玥到了教室。

“你應該知道鎏金和普通大學不一樣,收的學生少也沒有分明專業,這裏只有精選專業課,所以同一年級的學生不另外分班,該在K班就K班,只是教室不同,分為k1、k2班這樣子。至于不同年級在不同教學樓,你們的教……”莊昕芸聲音越來越小,步伐也漸緩。

發覺異樣,懷玥順着她陡然呆滞的眼神看去。

K班門口倚着一個腿長人高的男人,頭發極短,整體看着就屬于桀骜難馴類型,他也發現了她們,長得倒是英俊帥氣,五官深邃,就是望過來的眼神鋒利如刀,劍眉兇相,一看就不好惹。

是陳停雲。

王岩也看見了她們,頓時大喝一聲:“懷南!”

這一聲引起所有教室內外的學生注意,紛紛從窗戶探出頭來。

“我知道。”陳停雲眼神陰鸷,在懷玥和莊昕芸身上來回轉了兩圈,臉色肉眼可見得臭。

未幾,他伸手松了松扣得板正的衣領,邁步上前,直到和懷玥腳尖和腳尖貼着才停下,腮幫子緊咬,雙眼猩紅,眼中怒意令人心驚。

懷玥:“……”

沒等陳停雲說話,懷玥盯着近在咫尺的眼睛,義正言辭道:“同學,貼這麽近,是想上演紅眼掐腰戲碼嗎?我不吃的哦。”

陳停雲:?

他在講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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