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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離開平城的這兩年,裴識月經常性地會想起這場春雨,以及跟梁望舒算不上正式的和好。
大部分時刻,她都是抱着懷念的心情回看當天發生的一切,感慨自己的勇敢和無畏,也有極少的時刻,裴識月會衍生出一些後悔的情緒。
如果當初遵循梁望舒的決定,她的離開或許對梁望舒不會造成太多的影響,也不至于時隔這麽久,還能叫他問出喜歡不喜歡的話。
放在兩年前,不用梁望舒開口,裴識月會如同投石問路般主動把自己的心意展露給他。
可時過境遷,她早已沒有當初的勇氣和果敢。
和梁望舒不歡而散的第二天,裴識星的補習課頭回開了天窗,裴母聯系不上周既,也打不通代課的梁老師電話。
她跟裴識月抱怨:“早知道還是應該從正規輔導機構請老師,現在的學生太不負責了。”
“可能遇上什麽事耽擱了,周老師不是還在住院嗎?而且我同學也不是這樣的人。”裴識月嘴上替兩人說着好話,心裏也在犯嘀咕,梁望舒不至于這麽公私不分吧。
抱怨歸抱怨,但畢竟是簽了合同的事情,眼見補習也快到尾聲,裴母不想費心再換老師,只是等當天下午周既匆匆趕來時,她旁敲側擊地提醒了一句下次不來記得提前說一聲。
周既滿面歉意:“對不起,是我問題,下次我會注意的。”
他是帶傷過來的,态度又好,裴母便沒多苛責,多問了句:“不是說這幾天讓梁老師代你上課嗎?”
“他……臨時有事。”
周既說得猶豫,坐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裴識月眼皮一跳,覺得之前替梁望舒說得好話都白費了。
他真的變小氣了!!!
裴識月撇撇嘴,想打電話質問他怎麽變成這樣,摸到手機卻又變得膽怯,這樣不正是她想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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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幾秒,裴識月的心情像坐過山車,起起伏伏,最終歸于平靜。
原本裴母見周既眼睛有傷,打算取消今天的補習,但周既堅持留下,還主動推遲了下課時間。
結束時正好趕着飯點,裴母用做了他那份飯的借口也沒能把人留下,“你總要吃飯的吧,在這兒吃一口多省事,這回去都不早了。”
周既不想駁了好意,只得實話實說道:“阿姨,真不是跟您客氣,我得去醫院找我同學,他出了點意外。”
“是小梁老師嗎?”
周既點點頭。
裴母是律師,思維反應很敏銳:“你們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怎麽一個兩個都連着出意外。”
周既怕裴母擔心他影響到補課,猶豫幾秒,坦白道:“是我的另一份兼職出了點問題。”
周既的眼睛是在兼職過程中受傷的,且是由于當時的工作人操作失誤導致,應當算工傷處理,但受傷後,除了當時送他來醫院的人以外,機構方面一直沒聯系過他讨論賠償的事。
今天上午他和梁望舒去負責人溝通賠償的事,沒想到對方以沒簽訂合同為由,拒絕賠付,并将責任推到了當時的操作人員頭上。
這一來二去,雙方便吵了起來,争執間梁望舒被對方砸傷,後面有人報了警,場面才消停下來。
“我們已經準備找律師起訴對方了,您放心,我不會因為這件事影響到補課的。”周既說,“這樣吧,我的課時費您結算到這周就行,後面的就不用算了。”
“這不是錢的事,我也不是怕你影響工作,說起來你跟我女兒差不多大,要是她在外面碰到這種事了,我跟她父親不知道得多擔心。”裴母伸手從玄關的抽屜裏拿了紙和筆,邊寫邊說,“你也別太着急,等下我給你打包一些飯菜,你先去醫院,明天上午你要是有空的話,到律所來找我。”
裴母把便簽遞給他,“再忙,也要顧着身體,傷了眼睛可不是小事。”
周既感動又內疚,他的事就像蝴蝶效應,一連串的反應牽扯到了許多他并不想麻煩的人。
……
當晚的飯桌上,裴母把這件事說給同為律師的裴父聽,在提到梁望舒受傷時,裴識月猛地擡起頭,裴母注意到她的動作,問道:“你要不要給你同學打個電話?”
她攪了攪碗裏的湯,低聲說:“晚點吧。”
裴母看出她的猶豫,說:“畢竟是同學,知道對方出事了,出于禮貌打個電話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
“知道了。”裴識月低頭喝湯,心不在焉吃完飯,回卧室等到時鐘報了八點才撥通梁望舒的電話。
梁望舒接得很快,輕輕叫她的名字:“裴識月。”
“嗯?”
“對不起啊,今天不是故意遲到的。”他像有神通,很會揣測人心,“我沒有因為昨天的事情故意躲着你。”
裴識月為自己白天不夠寬容的猜測臉熱了起來,嘴硬道:“我沒有這麽想。”
“是嗎?那就好。”
“嗯,你不要把你的想法強加給我。”裴識月不想跟他在這件事上多說,顯得很像在打情罵俏。
她把話題往“對同學的關心”上拉:“你的傷怎麽樣了?”
“還好,沒什麽事了。”
裴識月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嘴上說着沒問題,結果又不知道怎麽回事,在那邊弄出一點動靜。
聽着周既在聽筒裏大呼小叫,她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了?”
“沒事,只是還不習慣胳膊上打着石膏,拿杯子的時候不小心扯到了。”梁望舒反過來安慰她,“沒什麽大問題,不用擔心。”
他越說沒問題,裴識月反而更起疑,心跳像重新坐上過山車,只不過是還沒出發前的緩慢爬坡。
等到最高點,猛地往下一落。
“你在哪家醫院,明天我給你拿點補品吧。”說完,她又有些後悔,着補道,“畢竟我們以前也是同學。”
話越說越不對勁,裴識月幹脆噤聲等着他的回答。
梁望舒安靜了一小會,裴識月覺得他會拒絕,結果他就真的拒絕了:“我不用住院,今天只是留觀一天。”
裴識月并不意外:“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梁望舒“嗯”了聲,頓了頓,又說:“你是想見我嗎?”
是或不是,裴識月都說不出來,磕巴地解釋道:“周既說你受傷了,我想着畢竟我們以前……”
“以前什麽?”梁望舒說,“以前你喜歡我,現在你不喜歡我了。”
“……”裴識月簡直想尖叫,她是失憶了嗎?昨天他問了話,她明明一個字都沒說。
怎麽現在說得好像她是個很見異思遷的人一樣。
裴識月抓着手機,半天擠不出一個字。
梁望舒不強求她的回答,跟大發好心似地,說:“沒關系,現在是我想見你,我可以過來找你嗎?”
“現在嗎?”裴識月猛地回過神,不小心将書頁撕掉一角,下意識道:“是不是太晚了?”
“我不太明白,你這是婉拒還是擔心我。”
裴識月心口一哽,有種和高中時期的梁望舒對話的感覺,一字一句道:“擔心你。”
“不用擔心,周既說要陪我一起。”梁望舒笑了一下,“等到了我給你打電話。”
“……”
裴識月不明白事情怎麽會是這個走向,在卧室貼着牆來回走着,說不上懊惱和期待哪個多一點。
直到一通騷擾電話打進來,她才發覺懊惱很少,緊張和期待不相上下。
與此同時,裴識星在房間不知道讀到什麽書,大聲念道:“啊,我的老天爺,人怎麽矛盾,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如此誠實。”
“……”裴識月:“裴識星,閉嘴。”
“啊,我的姐姐……”裴識星嘴還不停,直到看見裴識月走了進來,才忙不疊認錯,“閉了閉了,我不念了。”
裴識月剛想問問他讀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書,擱在卧室的手機響了起來,裴識星“蹬蹬”跑過去給她拿了過來:“梁老師的電話。”
“知道了。”裴識月接通了,梁望舒說已經在樓下,她只思考了幾秒,決定拉上裴識星一塊下樓。
梁望舒等在單元樓前,裴識星有點怕他,但看見周既也在,心情又輕松許多,笑眯眯打了招呼。
周既也笑着回應,而後便帶着裴識星往旁邊走了走。
裴識月沒想到他真把周既拉了過來,又不好意思問他跟周既怎麽說的,随口問道:“你們這樣跑出來沒問題嗎?”
“跟護士報備過了,十點之前回去就行。”
“哦。”真正見了面,裴識月的期待值減少了很多,後悔的情緒又慢慢湧了上來。
不可否認,人真的是矛盾的。
裴識月不想要梁望舒的同情,也知道他可能真的不是同情,可又無法坦然接受他的好。
裴識月有一瞬間很希望梁望舒只是一臺單向接收的機器,不用對她給予的一切做出任何反饋。
但梁望舒不是。
不僅不是,他現在還會揣測,分析,看似和過去不太會說話的梁望舒很像,但其實內核已經變了。
不會說話只是抛給她的餌,他拉拉魚線,她就會着急和不知所措,很怕被拽出水面。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
梁望舒笑笑:“你先說。”
“你只有胳膊受傷了嗎?”裴識月問。
“對,真的只有胳膊。”梁望舒說,“如果很嚴重,護士不會讓我出來的。”
“那就好,周既的事我也聽說了一點,你們也不用太擔心,我媽媽的律所還挺有實力的。”
“我知道,謝謝。”
“謝我做什麽,又不是我去幫你們打官司。”裴識月頓了頓,問,“你剛剛想說什麽?”
梁望舒剛要開口,那邊裴識星突然跑了回來,路過他們也沒停。
周既跟在後面,解釋道:“他肚子疼要回去解決一下,你們接着聊,不用管我。”
他往前走了一段,找了個涼椅坐着,擡頭一看他們在那邊風花雪月,想到自己在這裏快被蚊子咬爛。
白天的內疚突然就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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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周既:這個家沒我遲早得散: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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