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上鈎:怯懦者的叛逆
第12章 上鈎:怯懦者的叛逆
也不知故意還是無意,沈嘉聿三人的位置其實離其他人是有些遠的。又或許是其他人都不敢和他們靠得太近。
他們雖然放低了聲音,卻也沒刻意太低。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傲慢。
齊筝沒有駐足太久,只在沒聽到沈嘉聿的回應後,便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包廂。
沈嘉聿其實發現齊筝中途離開了,發現後心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
或許他并不該過度關注齊筝,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
他向來是很懂分寸的,深谙瓜田李下的道理,所以不願讓人誤會自己和不相幹之人的關系。
按理說對齊筝也應如此。
他們才認識多久?
其實今天去接齊筝的行為,就很不像平日裏的他了。要說他沒考慮過這樣做的後果,那是不可能的。
他想到了,但卻不願在意。
沈嘉聿斂着眸子,擡手喝飲料,卻是一愣。
杯子是空的。
“呵。”
突然一聲嫌棄的蔑笑,沈嘉聿側頭看過去,是嚼着口香糖的夏念森。
夏念森打量了一番杯子和沈嘉聿,此時無聲勝有聲。他實在沒見過這樣的沈嘉聿,其實還有些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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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聿倒是不在意他又發什麽癫,無事發生一般給自己又倒了一杯。
柯晚璎也不是個傻的,看出了沈嘉聿的不對勁,調侃道:“嘉聿哥,你怎麽回事?心不在焉的。”
沈嘉聿輕描淡寫地晃晃杯子:“沒注意而已。”
夏念森卻拆了臺:“你嘉聿哥鐵樹開花,沒見他還特意跑去接人家了嗎。”
柯晚璎恍然大悟,将視線落在幾個座位之外的齊筝身上,又意味深長地對沈嘉聿笑道:“稀奇。叫齊筝是吧?我倒要看看是什麽人。”
沈嘉聿面色一凜:“晚璎,別胡鬧。”
柯晚璎卻撇過頭并不回應,一雙眼波流轉的杏眼裏露出一絲狡黠。
包下一層餐廳也不是純純用來浪費的,迎新還有玩游戲的環節,活動部長高如是熱情滿滿地準備了一系列破冰節目。
原本沈嘉聿一直在擔當主持人的角色,夏念森在一旁懶散地看戲,柯晚璎卻像是終于想起了自己的新人身份,接連幾個小游戲也都參與了進去。
唯一有些特別的,就是她一直湊在齊筝身邊。
齊筝發現了。但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過度關心。
齊筝話不多,跟在大家後頭,身上飄着淡淡的松針香,由于身形清瘦,光是站在那便有一股不必特意營造的清冷感。
柯晚璎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個和自己大相徑庭的人。也感慨原來沈嘉聿的喜好是這樣的。
不知出于什麽心理,柯晚璎在抽獎活動時故意抽走了齊筝手裏的紙條,然後揚着下巴看她:“我本來應該排你前面,所以這個應該是我的。”
很沒有邏輯的話,但齊筝只是淡笑,轉身又抽了一張。
然後,原本還趾高氣昂的柯晚璎瞬間憋了氣。因為她從齊筝手裏搶的禮物是桶散發着橡膠味的橡皮泥,而齊筝再次抽到的,卻是一臺花紋特別的中古萬花筒。
稀奇古怪卻很新奇唬人的藝術品,柯晚璎幾乎第一時間就看向了夏念森。
夏念森面色不明,對着柯晚璎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沒想到。
很多人圍着齊筝看萬花筒,紛紛表示羨慕。
“這花紋太高級了吧,感覺很少見诶。”
“怎麽不早說這麽大手筆!早知道我抽之前就祈禱一下了!”
高如是貼心地解釋道:“這是咱們會長的私藏,說是拿出來當禮物給大家助助興。”
大家又開始給夏念森歡呼,即便夏念森一直在當背景板,也還是揮揮手算作回應。
齊筝臉上不顯,心中卻是覺得這萬花筒怪燙手的,又或許是她本來就不想要夏念森的東西。
但齊筝轉念又想到了什麽,趁着大家的注意力放在了夏念森身上,轉身看向似乎不太高興的柯晚璎。
柯晚璎察覺到齊筝的目光,不悅地想要離開,齊筝卻叫住了她。
“柯晚璎同學。”齊筝那支只有兩根手指粗的萬花筒遞過去,“其實這個才應該是你的。”
柯晚璎是聰明人,想到了之前自己的措辭,知道齊筝在示好。她略一思索,并沒有拒絕,接了過來。
柯晚璎轉了轉萬花筒,對準眯着的一只眼睛:“謝了。雖然你說的也對,本來就是我的。”
齊筝沒再多說,只笑了笑便離開了。
當柯晚璎走回去的時候,沈嘉聿臉色不善地将她拉到了一邊,指着她手裏的東西:“晚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夏念森跟了出來,無所謂地道:“你發什麽脾氣?咱們不都看到了嗎,是那個女人主動把東西給她的,那副讨好的嘴臉……”
“你胡說八道什麽?”沈嘉聿難得提高音量,“齊筝脾氣好而已。”
夏念森第一時間就噤了聲,審視地盯着沈嘉聿片刻:“我看你是真蠢。那種小家子氣的女人也就你能看得上。”
他說完也不管二人,直接擡腳走去了另一邊的露天陽臺。
柯晚璎不以為意,轉着萬花筒後的挂繩:“你不要小題大做好不好?本來就是她給我的啊。而且這東西原本是夏念森的,放我這難道不比白送給她好?”
說完她腳步輕快地也往露臺走,一邊新奇地擺弄着萬花筒。
沈嘉聿很難形容自己是什麽心情。只是他以往的經驗此時卻讓他保持着理智,因為夏念森和柯晚璎本就不是他能勸得動的人。
他們我行我素到了一定程度,哪懂人情世故和他人感受。
沈嘉聿暗嘆了口氣,重新走向了包廂。
齊筝的想法倒是簡單,她要個機會接近柯晚璎,示好是最快的方法。只是怎麽做到自然卻不容易,她只能先做到适可而止。
柯晚璎對她來說和沈嘉聿一樣,是個性價比很高的人選。首先是她的性別帶來的天然安全性,其次是她與紀懷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齊筝心中早已合計好,如果順利,紀懷序會成為她徹底獲取柯晚璎信任的有利工具。
紀懷序可比其他的任何人,都要好摸透多了。
當玩了幾個抽獎、猜字謎後,很快就到了合作項目,兩人三足。
兩兩組隊,從起點出發,越過數個障礙,最快到達終點的一組獲得勝利,福利便是獲得兩張會長提供的全息影院VIP套票,享受最頂級的觀影服務。
高如是還在念規則,有個男生有些猶豫地靠近了齊筝。
“齊筝同學,”他表情有些羞赧,卻能看出真誠,“要不要一起組隊?”
齊筝對此并沒有太多想法,反而認為既然加入了協會自然是要拓展人脈的,能喜歡攝影的除了她這種別有目的的人,肯定就是些追求“藝術”的小資了,合作也不虧。
于是她落落大方地應下了:“好啊,湯洋同學。”
湯洋愣了一下,對于齊筝能準确念出自己的名字很欣喜:“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人閃過來挽住了齊筝的胳膊:“嘿呀,真是不巧,齊筝要跟咱們副會長一起呢,你怎麽能橫刀奪愛~對吧,齊筝?”
柯晚璎說得義正辭嚴,不帶一點臆測似的玩笑,讓周圍碰巧聽到的人都一愣一愣的。
猜測是一回事,由別人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連心理素質極佳的齊筝都一時沒反應過來。
其實齊筝很清楚,如果過快和沈嘉聿傳出緋聞,難免會遭遇非議。
比如怎麽勾搭上的,比如心機女,比如不檢點,比如不正經。
太多可以臆測來形容她的話,她初中幾乎就聽了個遍。
所以她更清楚,緋聞傷害不到她一絲一毫。她只在乎最終的結果。
周圍的人不好挑明,更不好多問,于是便若有似無地瞟向齊筝。若是換了其他人,必然已經覺得如芒在背。
此時的柯晚璎因為這個玩笑得意得很。
她當然不在乎局中人的感受,仿佛是在看戲的看客,津津有味地觀察着齊筝。
湯洋回過味後有點尴尬,摸了摸脖子:“這樣嗎。”
“不是。”齊筝立馬回道,“當然不是。”
她眼見着幾步之外的沈嘉聿要過來,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道:“我跟副會長認識沒多久,大家別誤會。不然副會長以後連順手幫部員的忙都有負擔,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她話音剛落,沈嘉聿就走到了她們的面前,正對着柯晚璎。
他顯然聽到了大致情況也猜到了前因,面色不虞,是柯晚璎沒見過的嚴肅。
柯晚璎剛聽完齊筝撇清關系的說辭,擡眼就對上了冷着臉的沈嘉聿。她眨眨眼,收起了嘚瑟的表情,甚至放下了挽着齊筝的手:“嘉聿哥……”
沈嘉聿沒去回應,而是看向齊筝。
齊筝回望他,表情很得體,沒有羞窘也沒有回避,倒讓他更加不知所措。
他張了張嘴,一時卻沒說出話來。
最後反倒是齊筝開口:“那……我就跟湯洋組隊了。你們要玩的話可以一起。”
直接揭過了這一段,仿佛微不足道。
沈嘉聿便順坡下驢,同樣得體地回應:“我就不玩了,主要留給新同學。”
齊筝笑着點點頭,和湯洋一起離開了。
柯晚璎原本打算将齊筝和沈嘉聿湊一對逗樂子,想看沈嘉聿無奈和窘迫的樣子,也想更仔細地看看這個齊筝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但她是真沒料想到沈嘉聿的态度。
沈嘉聿脾氣好是公認的,更準确來說是沒有脾氣。
從小到大她和夏念森惹了什麽事,都喜歡推到沈嘉聿的身上,一部分原因在于沈嘉聿家世略低他們一等,他們不怕得罪,還有一部分原因則是沈嘉聿脾氣好到根本不會打小報告。
久而久之,他們都喜歡帶上沈嘉聿玩,相當于多個擦屁股的人。
久而久之,好像也都默認了沈嘉聿沒有生氣這種情緒。
可他們都忘了,沈嘉聿也是個人,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氣盛的人。
明明只是很小的事,但柯晚璎感覺到了一些掌控之外的變化,讓她有些隐隐的不安。
這種感覺,在她看到沈嘉聿一直望向齊筝時,更加強烈了。
雖然有個小插曲,但兩人三足的比賽齊筝參加得毫無心理負擔,她不會允許微不足道的事影響她所有預設好的行動。
她平衡能力很一般,湯洋走了幾步就有所察覺,立馬扶穩了她。
齊筝也沒有刻意保持距離,畢竟只要參加比賽,她的眼裏就只剩下了贏。
可由于湯洋怕絆倒她,步子邁得不夠大,他們小組最終還是落敗了,甚至是倒數第二名。
齊筝略有些失落,解繩子的時候低垂着眉眼,可當面對湯洋,她又強打起了精神。
一旁關注着這邊的沈嘉聿将一切盡收眼底。
他的腳剛擡起來,又收了回去。
聚餐結束,男生們集體送女生回宿舍,夏念森載着柯晚璎提前離開了,沈嘉聿雖然自己開了車,卻還是選擇了走在隊伍的最後。
齊筝到了樓下很自然地朝所有人揮手告別。沈嘉聿非常清楚,她沒有多看他一眼。
男生們各自離去,沈嘉聿也不知為什麽,記下了那個叫湯洋的男生的樓棟。
和齊筝的離得不近不遠,如果齊筝下樓,他們遇到的幾率不高,但是也不算低。
他還想了些亂七八糟的,但最終也沒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幹什麽。
回到家後,沈嘉聿疲憊得靠坐在沙發上,等着時間流逝。
洗完澡的齊筝,手機上收到了一條消息。
沈嘉聿:【實在對不起,晚璎她不分場合瞎說,給你帶來了麻煩。其實說到底也是因為我,我跟你道歉。】
齊筝知道,機會來了。
沈嘉聿撐着下巴盯着茶幾上的手機,盯了快有十分鐘。
屏幕亮起,他心下一跳,立馬将手機拿了過來。
齊筝:【沒事的,學長。我知道她只是開玩笑。】
如果不是呢?
沈嘉聿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後也沒能發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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