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糾葛:那孩子是你的污點

第26章 糾葛:那孩子是你的污點

不知道夏念森出現在這,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說曹操曹操到。

齊筝瞥了眼紀懷序,能感覺到他不經意間釋放出的防備,比他對待沈嘉聿要明顯多了。

而夏念森那明顯鄙夷的目光,更是毫不遮掩他對紀懷序的瞧不起。

看來這兩人才是真的不對付。

齊筝向來謹慎,當初為了不橫生枝節直接在沈嘉聿面前否認和紀懷序相識,那麽被夏念森撞見兩人在大半夜坐一起吃東西,确實有點不好解釋了。

夏念森走上臺階,垂眼看了看桌上的盒子蛋糕,語氣輕漫:“這麽有閑情逸致,現在幾點了?齊筝。”

有病。

齊筝站起身,拿上另一罐蛋糕,對也一起站起身的紀懷序說:“這個我帶走了,我手機現在沒電,要不留個聯系方式?我轉賬給你。”

紀懷序愣了愣,很快明白過來齊筝的用意。

他拿出手機:“你說號碼吧。”

齊筝報完自己的號碼,轉頭對上夏念森那副有些吃癟的模樣。

“怎麽了,你手機也沒電?也需要找個認識的人幫忙付賬?”齊筝姿态從容,沒有再過多解釋。

夏念森沒有更多證據,但他不信,對着紀懷序說:“她給你什麽好處了?你陪她演戲?”

紀懷序垂目不答,夏念森卻變本加厲:“你是最近鬧得我家還不夠煩,跑這礙眼來了。”

紀懷序冷冷說道:“和我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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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去李文佳面前鬧着要錢的是他爸媽,可他卻要和他們一起被釘在恥辱柱上。

“和你沒關系?”夏念森輕嗤,“你沒得好處?你沒得好處怎麽站在這的?就你們家那情況,能供你讀格安的高中嗎?能給你格安的申請資格嗎?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紀懷序緊緊握着拳,握得掌心發疼。

夏念森上下打量紀懷序,目光停留在他臉上那些傷上:“別以為我哥回來了我媽就能繼續縱容你們,相信我們的态度你也很清楚了。”

他語帶警告:“轉告你爸媽,人不能貪得無厭。賣兒子也不是這麽個賣法,捐一次骨髓就以為是我們家大恩人賴上我們了,以為我媽和我哥是銀行呢?”

夏念森說得直白,紀懷序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去看齊筝。

一絲錯愕從齊筝臉上閃過,讓紀懷序覺得格外刺眼。

夏念森似乎還不打算停下:“我說你……”

“夠了。”

紀懷序打斷夏念森繼續說下去的架勢,眼角沁出血絲。

他的頭顱就像有千斤重,此刻擡不起來。

夏念森怔愣後是嘲笑:“平時裝那麽一副有骨氣的樣子,現在反駁不了惱羞成怒了?”

“夏念森。”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夏念森聞言頓了頓,扭頭觑向她。

齊筝的發絲在夜風中輕輕飄動,她靜靜站在那裏,說話時不帶情緒:“我有話問你。跟我過來。”

夏念森若有所思,竟也沒有為她這種命令的語氣發火,而是凝視了面色不虞的紀懷序一會兒,挑了挑眉,跟着齊筝離開了。

紀懷序看着兩人離開,心中那道好不容易構築起來的堡壘,又在一點點地坍塌,碎裂。

齊筝繞到便利店後的一處納涼區,回身同一臉不耐的夏念森對上。

她開門見山:“沈嘉聿最近出什麽事了?”

夏念森沒怎麽預料到這個開頭,默了幾秒津津有味地反問:“他沒告訴你?”

齊筝不說話,他嘲諷道:“還女朋友呢,不覺得好笑嗎?”

齊筝并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因為她本意也并不在于真的詢問沈嘉聿的事。

但夏念森發完癫還是正色道:“他家有點事,具體情況不好我來跟你說,但問題不大,就是他最近肯定忙。”

齊筝點點頭:“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平時多叮囑他規律作息。他這幾天給我發消息總是淩晨,我有點不放心。”

夏念森說道:“這個用不着你來操心,他爸媽可寶貝他。”

齊筝實在不願與此人再多對話,傳達好自己對沈嘉聿的關心就可以了。

“那就算了。”齊筝心平氣和,不欲和他争辯,“我先走了。”

夏念森卻一把拉住她胳膊,攔住她的路:“今天的事不怕我告訴他?”

“請便。”

齊筝坦然的樣子讓夏念森有股冒不出的火氣,他威脅道:“既然你不怕,我回去就給他打電話。”

齊筝推開他的手。

夏念森鋒利如刀鋒的目光審視着面前這個人,片刻後語出驚人:“你不喜歡沈嘉聿?”

齊筝這才擡眼與他對視,不知他究竟是瞎猜還是敏銳至此。

當不知道萬全的應對之法時,不應對才是良策。

夏念森很少碰到齊筝這種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跟啞巴似了的女人,心中更加來氣:“別人跟你說話你得回應,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不禮貌?”

“真是稀奇。”齊筝歪歪頭,将不解寫在臉上,“最沒禮貌的反倒教育起人來了。”

夏念森神色變得有些淩厲:“什麽意思?”

頓了頓,他繼續追問:“誰跟你嚼的舌根?”

夏念森平日行事無法無天,從來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他也很清楚別人總說他傲慢無禮,但從來沒人敢當面給他不痛快,他眼不見為淨自然不在意。

但齊筝這麽說,他意識到恐怕是有人在她面前說他壞話了。

他想到這心中莫名煩躁:“是不是?”

齊筝冷眼看他越發失去耐心,很好奇如果她繼續不正面回答,給他足夠的想象空間會發生什麽。

夏念森皺眉:“我跟你說話呢。”

齊筝覺得好笑:“你沒禮貌這件事還需要誰來嚼舌根嗎?”

夏念森沉默了。大概是想不到什麽來反駁。

但他很快又仿佛心知肚明:“我知道了。是因為之前你來交申請表的事吧?”

齊筝蹙眉,略感詫異。

那件事她都快記不清了,夏念森怎麽突然提起?

觀察着齊筝的表情,夏念森了然,最後大發慈悲地說道:“那天我心情不太好,不是針對你。”

他給自己找了個非常合理的理由:“你既然是嘉聿女朋友,我覺得我們還是得把誤會解除。”

見齊筝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夏念森的目光也冷了下來:“怎麽說展子那天我也幫了你,你就這種态度?”

齊筝覺得有道理,對事不對人地道謝:“那謝謝。”

夏念森又被噎住,他的嘴唇嗫嚅幾下,欲言又止。

齊筝猜測紀懷序已經離開得遠了,她便終止了兩人的對話,淡然地揮揮手:“這都幾點了。走了。”

這都幾點了……這個女人又在用他說的話來堵他。

夏念森看着她決絕的背影,咬了咬牙。

***

李文佳一直有個心病,是紀懷序一家。

她是個不夠稱職的母親,年輕時為了些所謂的浪漫與愛情,和一心迷戀的美術系學長海誓山盟,不小心懷上了第一個孩子,并在學長自诩潇灑地出國追尋夢想另覓良人後,将他固執地生了下來。

為了他能獲得家人的認可,李文佳給孩子冠上自己母親的姓,取名喻延。

她父母對她幹的荒唐事怒意滔天,畢竟這算是醜事一樁,為了家族利益,李家一直對外隐瞞着喻延的存在。

李文佳知道喻延自出生起身體就不太好,但她不被允許将喻延長期帶在身邊,直到他四歲那年。她意外得知他被診斷出障礙性貧血,而她的父母決定放棄治療。

他們想讓喻延就這樣死去。

李文佳哭着求他們救救自己的小延,可他們冷漠得讓她感到陌生。

“文佳,這孩子是你的污點,你為他放棄得還不夠多嗎?我們不允許你繼續錯下去。”

“四年了,你耽誤了太久。小延的病可能就是契機。你可以忘記過去,重新開始。你可以陪他走完最後這段時間,再多的就不要想了。”

李文佳幾乎崩潰,帶着喻延四處聯系醫院做骨髓移植手術。只可惜,不僅她配型失敗,而且在她父母的示意下,大多數醫院改變了口風,不願接手,更別提憑她自己在一年內找到捐贈者。

喻延是個很懂事的小孩,雖然身體不好,卻極為獨立,可對李文佳又有種本能的依戀。李文佳每每和他相處,看到就越發不忍。

他本該有更好的未來。

于是李文佳做了個決定。

她聯系上了愛慕她已久的竹馬夏輕鴻。

彼時夏輕鴻還只是夏家不受重視的小兒子,對于集團繼承人的位置有野心,對于李文佳也是真心的。

李文佳主動提及結婚,他毫不猶豫地答應,除了感情,還有對李家助力的渴望。

李家隐瞞了這些年的過去,和夏家結了親。

李文佳在賭,賭夏輕鴻知道真相後,仍舊會保留幾分情面。

懷胎九月時,李文佳将一切告知了夏輕鴻。夏輕鴻一夜未眠。

最後他還是動用了所有人脈,聯系上了從醫的好友柯良,說動他親自操刀。

在李文佳的期待中,夏念森出生了。

可看着剛出生夏念森,夏輕鴻卻後悔了。

他阻止了使用臍帶血配型,也扼止了李文佳的希望。

李文佳聲嘶力竭地質問,夏輕鴻說道:“文佳,先不說配型不一定成功,你難道不希望我們的兒子能得到父母獨一無二的愛嗎?”

兩人自此産生難以彌補的隔閡。

被通知手術取消的柯良有些唏噓,畢竟他也有孩子,總會多了幾分同情。但人家家事,他自然不好多言。

但好巧不巧,他接收了一個名為紀豐的病人,他的血清檢查結果卻意外與喻延十分匹配。

對方家境一般,他提及骨髓捐贈問題,并隐晦暗示需求方願意私下給出豐厚的報酬,紀豐和他的妻子喬靈似乎十分感興趣。

溝通過程多有波折,但最終在與李文佳牽線搭橋後,雙方達成了利益交換。

紀豐聽聞捐贈後會有不适,又不知是從哪得知會有後遺症,便主動要求一家都重新做了配型。戲劇性的是,最合适的竟然是他們年僅兩歲的孩子。

李文佳不願冒更大的排異風險,要求那個連話都說不清的小孩捐贈。

紀豐和喬靈欣然答應,只有紀懷序在恐懼中懵懂地上了手術臺。

手術很成功,喻延在漸漸痊愈。他們沒人去在意紀懷序恢複得如何。

李文佳對柯良的恩情銘感于心,對紀豐一家一開始也是如此。

不知是否出于內疚,李文佳的父母開始主動替李文佳善後,親自出面與夏輕鴻長談。

他們最終達成了共識,夏輕鴻主動與李文佳重歸于好。也不知是不是為了表達和好的誠意,連補償給紀家的一切都是由夏輕鴻出面。

可這并非是能一筆買斷的恩情,至少紀豐和喬靈不這麽認為。

他們原本是老實本分的廠工文員,可在天降橫財後,開始變得游手好閑起來,也漸漸染上賭博的惡習。

這樣一個無底洞,需要源源不斷的金錢來填補。

于是,紀家的生活狀況在短期飛升幾年後,很快又一落千丈。

為了避免麻煩,他們将年幼的紀懷序丢給了工廠結識的退休員工張阿姨,承諾每月給一筆豐厚的工資。

紀懷序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長大了。

或許是紀豐與喬靈每隔一段時間總要仰卧起坐找去李文佳面前,李文佳和夏輕鴻對他們也開始有些嫌棄和忌諱起來,斷了許久的聯系。

可見不到人的紀豐和喬靈并沒有坐以待斃,他們找到了喻延和夏念森的學校,拍照示威,并且直言他們手上的檢測證明和手術單還在,如果他們将夏家以權壓人逼迫兩歲幼童骨髓捐贈的事曝出來,夏家是否想好了應對的方法?

自願逐漸變成了脅迫下的無奈。

李文佳又怕又恨,看似一次次妥協,甚至主動示好,多次邀請紀懷序來夏家做客,親自操作紀懷序的升學,給他提供學業上的資助。至于含有多少威脅成分,那就無從得知了。

至少作為母親的喬靈還是有所顧慮,勸誡着紀豐收斂了不少。

由于喻延尴尬的身份,和顧忌着紀豐喬靈找他麻煩,李文佳在他十六歲時還是将他送出了國。

随着喻延的出國和夏念森的長大,李文佳對紀豐與喬靈的顧及也慢慢減少。他們應該也有所察覺,不再敢獅子大開口。

前些年在李文佳的運作下,紀豐與喬靈被債主窮追猛打,不得不離開了千湖市,她也終于開始過起了舒心的日子。

只是意外總在發生。這些天,消失了許久的紀豐和喬靈,在喻延回國後,重新出現在了她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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