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分寸:以退為進

第66章 分寸:以退為進

期末考試周伊始,齊筝搞定了去施琅私人工作室實習的手續。

施琅如她預料的一樣嚴格,雖只說簡單看看簡歷,仿佛這是一件默認敲定好的事,實際上卻仍是就她的簡歷深入問了不少問題。

其中,施琅最感興趣的便是齊筝自媒體賬號的運營經歷。在齊筝将賬號發給她浏覽後,她隔着屏幕都表現出了更甚的贊美和熱情。

而齊筝也順利地通過了她的“考察”,拿到了又一份雜工。

之所以說它是雜工,是因為雖然從列出來的工作內容看十分高級上檔次,但齊筝是在韋老師那裏做過雜活的人,便知道有些大差不差,頂多是多了個征集拍品和交易進度跟進的工作。

但齊筝不在意這些是雜活,只要能跟着施琅,于她而言就是質的飛躍。

由于考試周沒課,齊筝便在結束了最後一堂行為心理學的選修後,直接拎上大包小包的拍攝道具從教室趕回家。

自從搬到這個安保更加完善的小區,齊頌連上學都有後門附近的天橋直通,小區內也有私廚食堂,齊筝幾乎完全不用擔心,因此她也不用再頻繁長途跋涉趕回家,省了不少精力。

相應的,她與紀懷序也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不知是什麽原因,原本在學校偶爾會碰上,現在倒是不見蹤影。

所以齊筝回家時順帶從附近生鮮超市買了些打折菜,量也只考慮到了她和齊頌二人後面幾天的餐食。

齊頌已經放假,但早發消息跟齊筝說約了同學下午逛街打電玩,因此齊筝倒是沒想到打開門會看到她在廚房忙活。

齊筝放下東西走過去,看着有些狼藉的流理臺疑惑道:“你幹嘛呢?不是說過不要一個人鼓搗廚具嗎?很危險的。”

齊頌看是齊筝回來了,心累道:“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嘛。阿序哥哥都起不來床了。”

齊筝愣了一下,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問:“他怎麽了?”

齊頌嘆口氣:“發燒咯……哎齊筝快快快!啊啊啊燙燙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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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筝連忙一個沖上前,将快要被米湯淹沒的鍋從電磁爐上取了下來,鍋和湯燙得她一個激靈,又沖到水池邊打開冷水沖着手指和手背。

齊頌追過去,語氣很是着急:“沒事吧齊筝?!”

“沒。”齊筝甩甩手,發現皮膚迅速紅了起來,又繼續把手伸到水柱下,随口問道,“紀懷序是怎麽回事?他現在在家?”

“在啊,就在卧室呢。”

齊頌見齊筝問題不大,又眼見着那鍋“粥”好像勉強成形,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又撓了撓頭:“阿序哥哥都回家好幾天了,我本來想問問你怎麽放假時間跟他不一樣,但他就像有讀心術一樣,提前跟我說叫我別因為他的事打擾你……唉他好奇怪,感覺他最近都不睡覺,我半夜起床喝水看他房間亮着燈,早上起床他又做好早餐了……本來身體就不太好,不生病才奇怪吧。”

齊筝也覺得奇怪,但現在也無法追根究底,便轉而問道:“他燒到多少度?”

提到這個齊頌更心累了:“不知道,他不願測,說睡一覺就好。但他都一天沒吃東西了,我就打算給他點個外賣,可是約了同學出門玩,我怕外賣來了他聽不見就想着随便搞點白粥給他結果弄得稀爛但是時間快到了所以只能交給你了齊筝!”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說完她充滿希冀地看着齊筝,眨巴着眼睛。

齊筝聽完又看了眼亂七八糟的竈臺,嘆口氣:“交給我吧,你先去。”

“好耶!拜拜!”

齊頌立馬快樂了,跑去沙發背起早就準備好的小挎包,迅速換鞋。

等她剛出了大門,卻又在下一刻探出半個身子朝齊筝的方向神秘兮兮地叮囑:“齊筝,你記得叫阿序哥哥量體溫吃藥,你說的他肯定聽~”

說完她朝齊筝wink了一下,泥鳅似的鑽出門溜走了。

齊筝什麽都沒來得及說,看着緊閉的大門開始懷疑人生,最後決定放棄思考。

她重新回到廚房的流理臺前,将結成不少小疙瘩的粥又攪和了幾下,重新将鍋放上電磁爐。

這次加工時間不太長,幾分鐘後就差不多了,齊筝将粥盛出來放在一邊,等待晾涼的期間她從一堆亂七八糟裏找出兩罐鹹菜,随便拿小碟裝了一些。

做完這些她終于看向紀懷序的房門。

當初分房間的時候,齊筝要抓阄,他卻主動要了面積最小的小書房,放上他此前一直睡的折疊床後就當作卧室。

齊筝沒和他就這個問題争論什麽,能住得舒坦點她有什麽理由拒絕?

此時,齊筝敲了敲紀懷序的房間門,等待了好半晌也沒人來開,于是便又敲了敲。

半分鐘後沒得到任何回應,她握住把手,喊了一句:“紀懷序?”

仍舊沒有回應。

她也沒再多等,輕輕推門而入。

房間裏十分昏暗,只有從窗簾縫隙透出來的幾縷光線,靠窗的那張有些窄的折疊床上,窩着并不太明顯的鼓包。

房間比較小,齊筝走了幾步就到了床前,察覺到鼓包有些紊亂而微弱的起伏,幾绺頭發隐約露出被子邊緣,她才終于确認床上是有人的。

齊筝伸長脖子往裏看了看,适應了黑暗後勉強找到床上的人朝裏的半張臉。他正蹙眉閉着眼,似乎陷入沉睡。

她并不太想吵醒他,猶豫片刻,還是伸手朝他額頭探了過去。

冰涼的手貼上滾燙的額頭,突然的觸感讓紀懷序舒服得幾乎喟嘆出聲。

但陷入夢魇的他卻仍保有一絲理智,潛意識裏知道這是陌生人在靠近自己的危險信號。

在沉溺與防備間他幾番掙紮,終于在那全然不同的溫度要離開額頭之時,猛然睜開眼,警覺地一把抓住了快要溜走的那只手。

手腕被突然攥緊,齊筝有些猝不及防地一驚,稍一低頭,便對上了那雙在昏暗中仍顯得銳利與警惕的眼睛。

方才清淺的呼吸變得沉重,連帶着房間裏的空氣都變得粘滞灼熱。

紀懷序的目光漸漸聚焦,終于将來人的臉看清楚。

“……齊筝?”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帶着股渾濁黏連的沙啞,摻雜着對當下認知的試探與質疑。

“是我。”齊筝的聲音不自覺放低,“你發燒了?”

紀懷序頭暈得小幅度動一動就疼,意識有那麽一些渙散,因此對于聽到的話拼湊重組了一通才明白意思。

他隔了許久才輕輕回應道:“嗯……好像是。”

“多少度?”

“沒量。”

齊筝以為他只是嘴硬沒告訴齊頌,沒想到是真沒量。

她微轉動了一下手腕,輕而易舉便從他綿軟無力的掌心裏抽脫了出來:“我給你拿溫度計來?”

紀懷序的手指蜷曲起,落回了身側:“……好。謝謝。”

齊筝短暫地離開了房間,很快便帶着電子溫度計返回。

不需她多說什麽,紀懷序朝裏轉了轉頭,露出一小截脖子來,齊筝拿着溫度計在他頸間碰了碰。

滴的一聲響起,齊筝将溫度計拿近,語氣稍顯沉重:“38度4了。”

她有些認真又帶了些離譜地問道:“你看我重影嗎?”

紀懷序默默地答:“……不會。”

“吃藥了沒?”

“剛叫了外賣,還沒到。”

“家裏有退燒藥啊,沒問齊頌?”

齊筝的問話很自然,仿佛一切理所當然,讓紀懷序泛出些難言的滋味。

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

片刻後齊筝自床沿站起身,什麽都沒說便朝門口走去。

紀懷序恍然擡眼,目光追随着她直到消失,嘴巴張了幾次,卻還是沒能在她關上門前叫住她。

他的腦袋一片混沌。

齊筝走了。離開了。

她沒交代自己的去向,不是去拿個溫度計那樣的離開。

她應該不會再回來。

這樣的想法并沒有确切的源頭,但一旦産生便将他攫取進更令人暈眩的精神漩渦之中。

他重新閉上眼,感受着灼燙的呼吸,與微弱的脈搏。

咔噠。

門口響起聲音,紀懷序掀起眼簾有些驚訝地看着齊筝走近。

她先将手中的托盤放在床頭,再繞過紀懷序的床尾,走到窗邊将窗簾拉了一道半米的空隙。

柔和的午後自然光将房間照亮,為這個空間注入了一絲生氣。

而後齊筝走回了床邊,拿起托盤上的藥盒皺眉研究起來,很是認真的模樣。

在齊筝仔細看完說明拆開藥盒時,紀懷序的聲音微弱地響起:“我是覺得不該用你們的東西。”

齊筝手上動作稍停,與正在撐起身的紀懷序四目相對。

幸虧她的記性和理解力都還算不錯,很快意識到他是在解釋為什麽沒量體溫,也沒問齊頌退燒藥的事。

大概是因為紀懷序的目光中透露出些小心翼翼,又或許是因為他正處于高燒中,虛弱得十分客觀,齊筝并沒有對他的解釋置之不理。

她按照說明書掰了一顆膠囊下來,和水杯一起遞給了他:“不該計較的地方倒挺計較。”

紀懷序接過,沒有猶疑地吞了下去。即便是燒到有些幹渴,他也只是喝了一口溫水,仿佛在克制着什麽。

“不是計較。”

他垂着頭,雖然身子偏向齊筝的方向,卻沒有去看她:“我只是不想……不想再因為做了沒分寸的事讓你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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